《良人如玉》云山水

2、第二章 擒王

　　说来就来容易，说走就走难。
　　武林大会擂台所在的这个广场，看似空旷，四面却有围绕着楼宇房屋。
　　穿过门廊的时候，墨稠就注意到了，里面有很多浑杂的呼吸，透过破烂的窗纸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兵器的寒光和斑驳的人影。一想便知屋子里面藏有刀斧手，而且那些居高临下的楼宇上也一定藏有弓箭手。
　　墨稠心中冷笑，藏有这么多的私兵，宇文家真是好魄力！
　　明知是陷阱，他也不准备退，因为他的主人就在那里面。
　　墨稠发现远处有另一队人马出现，大声呼喝道：“大家赶紧，名流宗的人也到了！”
　　而与此同时，广场的另一边，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秋白锦笑道：“小姐就在前面，快！”
　　一黑，一白两队人马就像是两道黑白分明的洪流，划开了色彩斑驳的大地。
　　墨稠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来迟，还请教主降罪！”
　　秋白锦朗笑道：“燕丫头，小叔来晚了！”
　　顾良仁抬了抬手：“起来说话。”
　　秋鸿燕点头道：“幸苦了。”
　　墨稠起身朝秋白锦，冷哼一声。这脸白手白的家伙，一肚子的坏水，一路上没少对他们下黑手。
　　秋白锦接过秋鸿燕手里的手套和白鹰，对他翻了个白眼，小子长的斯斯文文的，心思却堪比毒妇。想在老江湖面前耍手段，还是嫩了点。
　　顾良仁眼光流转，然后大笑道：“丫头？哈哈，秋鸿燕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属下却还是这么尊卑不分，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秋鸿燕心中一动，冷冷地嘲讽道：“总比你养出一帮走狗强！”
　　霍泉武望了眼高台上的慕容昭，有些犹疑的目光变得坚定，温声道：“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恩怨还请私下解决好吗？”
　　顾良仁冷笑道：“你这是叫我们两个别碍你事，赶紧滚蛋是吗？”
　　霍泉武继续温声劝道：“不敢，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人声嘈杂，找个雅致的环境交谈也会心平气和些，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他确实是想熄火，灭气，可其他两位却不想。
　　秋鸿燕抬起手中的斩尘刀指向顾良仁，顾良仁眼神也跟着冷到了冰点，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一把很美丽的刀，刀身薄且细，通体粉红，美丽到了极致，像一位风华绝代的红粉佳人，而不是一柄杀人的刀刃。但它却是一把最为无情的刀，相传此刀的主人多为美貌绝情的女子，唯有为情所伤，为伤忘情之人，才可驾驭这把无情之刃。每当经过鲜血洗礼之后，刀刃都会变的如春水般波光荡漾，温柔而美丽，此时幸运的人可以从刀影中看到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的容貌。很多被杀者，就是在看到刀影中的幻影微笑中死去的。
　　有人说它是把魔刀，有人说它是把神刀。
　　人们只能揣测它的神秘，描绘它的美丽，因为只有极少极少的人才能拥有它，才能清楚的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把刀。相传自从制成之日起，百年以来，它的主人只有三位，三位绝世却又无情的女人。
　　没人知道这把刀，她是从何得来的。只是从五年前突然出现在她手中的那日起，那个天真活泼的秋家大小姐的音容再也无人得见，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斩尘刀”秋鸿燕。
　　面纱下朱唇轻启，缓缓说道：“人，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刀很美，人也很美，清丽的声音却像是在冰水中浸过了一般，寒冷刺骨，众人不由打了寒战。
　　顾良仁在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平生最讨厌有人跟我抢东西，我愿意给的就会给，我不愿意给的就算是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如果想要你弟弟的尸体的话，本教主可以大发慈悲送你。”
　　墨稠在他身后笑了，笑的很冷，很薄凉。
　　明玉教多年来跻身于魔道第一的宝座，靠的就是其他教派望尘莫及的狠劲。只有他们抢别人的分，别人如若敢动他们的东西分毫，拿命偿还都是不够的，明玉教刑堂里的各种花样足以让任何人都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霍泉武心惊于顾良仁的狠辣的同时，心间有涌现出了难以名状的悲沧。到底是怎样的世事，才把人变的如此的冷酷无情？
　　还是人性本恶，不然为何人们总是不停的相互倾轧。他厌恶这片人心险恶的江湖，可又注定只能在其中载沉载浮。
　　正当秋白锦诧异燕丫头为何突然如此锋芒毕露，不计后果的去撩拨顾良仁之时，忽然，看见秋鸿燕没有握刀的左手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对他做了个手势。
　　擒王！
　　秋白锦恍然大悟，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抬眼朝墨稠那边看去，想不到竟然被狠瞪了一眼。
　　臭小子竟敢瞪我，等下看我怎么教训你！
　　秋鸿燕出刀了，但上千双眼睛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出的刀，斩尘刀诡异的就出现在了顾良仁的喉间不到一寸的地方。顾良仁眼中闪现一道利芒，人们只看到朱红色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秋鸿燕的右侧，凌厉的指风直指她的眉心。秋鸿燕也不退，侧首躲过这狠绝的一指，手腕一转斩尘刀划向他的心口。
　　她的左侧突然出现了三枚悄无声息，细如毛发毒针。她也似乎没有察觉到，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刺向顾良仁胸口的这一刀上。
　　墨稠眼里刚闪现出雀跃的光芒，一枚柳叶摸样的飞镖忽然出现，截住了所有的毒针，叮呤的悦耳脆响，让他仿佛又听到了某个人的嘲笑。
　　“邪不胜正，不入流的暗器怎么可能从名流宗的明器底下溜过去。小家伙，大叔再陪你玩玩！”秋白锦把形状各异的叶形飞镖朝天空一抛，在随意的一把捞住，飞镖一个不漏的夹在了指间，这一招不是很高超，被他这么一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潇洒的俊帅味道。
　　墨稠样子阴柔清秀，看上去年纪轻轻不堪大用，事实上他成名已久。十四岁就已跟随顾良仁南征北战，如今已是明玉教四大护法之一。性格阴狠孤傲，平生只服顾良仁一人，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可就像是天生注定要一物降一物一般，最近遇到的这个秋白锦，处处跟他过不去。他在心里早已暗暗发誓，一定要百般折磨他到死，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一边刀光指影，一边毒针飞镖，下边的两边人马也战到了一块。
　　可最让群豪最目瞪口呆的却是霍泉武的所作所为，除了时不时的给激战双方让个位置，他其实什么没做。可在如此混乱危急的场面里，他一点都不手忙脚乱，辗转腾挪间就像是在闲庭信步，所有人扪心自问谁也做不到他那份从容淡定。
　　宇文肃笑道：“真是热闹，跟在戏园子看戏似的。只是不知道慕容家的准女婿这是在演的哪一出，只会扭扭捏捏的躲躲闪闪，如此懦弱可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慕容昭不温不火的笑道：“武林大会有规定，对手没被打倒先下擂台的视为自动认输。顾良仁把熊门主打下擂台，现在他跟霍泉武就是比武双方，要么他打败顾良仁，要么顾良仁先下台，不然按照规定他就得算输。但现在顾良仁跟秋鸿燕正在打斗，他上前去挑战就是胜之不武。正大光明，堂堂正正，不以多欺少，不取巧专营，在我看来才是真的大丈夫！”
　　本是想激他一激，不料反被他戳穿心思，自讨了个不快，宇文肃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温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侧过头见萧烈依旧神情专注的注视着擂台上的打斗，心间又浮现一丝气馁和酸涩。
　　顾良仁指点秋鸿燕腕间，秋鸿燕手腕一转，斩尘刀划过一道绝美的弧线，掠向顾良仁的喉头。顾良仁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够了！戏也做的够足了，该动手了！”
　　老被人用刀在喉头和心窝比划，他可没耐心再继续磨蹭下去。
　　“我左你右。”秋鸿燕手臂一扬，挣开本不认真的钳制。
　　“好！”顾良仁假装被内劲震开，脚尖一点就退到了场地边霍泉武所在的地方。手轻搭在他肩膀上，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在他耳边耳语道：“我的小武可要好好加油，这擂台马上还给你。”
　　原本清朗的嗓音此时被刻意压低，变得低沉而暧昧，像是情人在耳边絮絮低语。
　　“我…我…”饶是思想纯良的霍泉武也被这句暧昧的话语，弄成了一个大红脸。
　　顾良仁哈哈大笑，躲开秋鸿燕不满他消极怠工，警告意味的一刀，旋身又落到了场地中央。眼神渐渐变得的空茫起来，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如剑，平举与胸前。真气在他周身激荡，朱衣的袖袍也被吹的不停鼓胀，青丝飘荡，隐隐有天神之威，凡人莫敢直视。
　　萧烈兴奋道：“破军指！是能够指破万军的，破军指！”
　　秋鸿燕收刀护在身前，斩尘刀与她心意相通，周身泛起微微的与刀身颜色一样的粉红色的光晕。此时的斩尘刀，美得如梦，美得似幻，美得让人心碎失神。
　　慕容昭空濛的眼神里浮起一丝异彩，喃喃道：“真美。”
　　顾良仁冷喝一声，目光如刃，出指如电。秋鸿燕眼神沉如深潭，双臂如凤凰展翅，快速向后掠去，飘逸而迅捷。
　　顾良仁疾步追去，雷霆之威的一指紧随翩若惊鸿的女子而去。紫色的身影时起时落，终不能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利箭”。
　　秋白锦洒出一把飞镖，暂且逼退墨稠，飞身朝她那边掠去，看上去是想解围。墨稠甩掉接住的飞镖，冷笑一声，追了过去。
　　擂台就那么大，四人你退我追，你追我敢之间，就落到了台下，朝高台那边而去。台下观望的群豪自知没有霍泉武那样不被误伤的自保本事，慌忙退避间，很多人不小心跌倒就滚做了一团。名流宗的弟子与明玉教的教众，又想朝他们那边聚拢，也不管脚下的是人还是地，都朝高台那边涌了过去。广场上想群豪顿时没了观战的闲心，都抱头鼠窜，慌忙躲避，一时之间炸开了锅。
　　眼看四人的身影转眼就到眼前，宇文肃霍然站起，惊怒道：“不好”
　　“当然不好，现在被人瓮中捉鳖了，老乌龟！”
　　刚想抬手发讯，一根冰冷的手指就出现在了他的喉间，一滴冷汗瞬间从他额角划下。
　　好快！
　　慕容昭笑的依旧温雅，就算是脖子上多了把名为“斩尘刀”的利刃神兵，也照样不动容分毫。
　　温琅的脸上却彻底没了笑意，因为脊梁骨上的要穴正被名流宗的千叶镖按着。
　　萧烈的一张冷脸比平时更冷，冷的像个冰雕。本来他有机会反击，但见温琅被制住一时分了神，被点了穴道，现在除了懊恼更多的是屈辱。
　　顾良仁冰冷的眼神缓缓的朝他身后的那些人扫去，冷笑道：“这是我与四大世家的恩怨，旁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这是警告，更是威胁。
　　名流宗和明玉教的人联手把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宇文家的人见家主被擒，也不再遮掩行迹，呼啦一下把广场外围围住。黑甲兵手里的刀斧和高处弓箭手弓弦上的利箭，看的人眼皮直跳。
　　就这样里外三层，群豪和高台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成了当中的夹馅。骚动停止了，就连呼吸也因一触即发的气氛，放到了最轻，谁都清楚，有个意外，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池鱼。
　　看戏的竟然被人当猴耍了！在场最恼怒的还是首座上那位。
　　宇文肃怒骂道：“好你个秋鸿燕！竟敢与魔教勾结，助纣为虐！”
　　秋鸿燕清冷的目光变的讥讽：“魔教的固然可恶，可宇文肃你暗藏私兵是什么意思？武林大会可不是你宇文家一家的武林大会，武林群豪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鱼肉的！”
　　“说得好！”台下立刻有人大声应道，见众人的目光唰的朝他这么射来，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像是全都豁出去般，指着台上的宇文肃大声骂道：“宇文肃你这个老匹夫，你立下的规矩凭什么要所有人都要听！我就不喜欢住你家开的客栈，我就不想在你家开的酒楼吃饭？你要住猪窝，吃狗屎自己去吃吧！”
　　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场上群豪的怒气都被年轻人勇气给点燃。
　　“对！自己持武凌弱，恶霸一个，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世家，老不羞！”
　　“武林大会江湖人都能参与，凭什么你不准我们杂艺帮的人上擂台，以前武林大会从来都没有这样龌蹉的事！”
　　温琅暗暗摇头，这位世伯可真做的出来这些事，他都替他害臊，想着身子缓缓向萧烈那边靠了靠。
　　顾良仁笑道：“利用武林大会敛财，还妄图操纵武林大会，宇文肃你这心思和手段，就连我这个魔教教主也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