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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与我同行 ...

  •   阴霾灰沉的冬季天空终于迎来了为数不多的明媚朗晴,暖黄色的光线穿透钢化玻璃如同细纱一般均匀的洒落于室内,为冷色调的空间添上了一层暖意。
      双腿交叠坐在靠近落地窗处沙发上的宗像礼司半侧的身体被笼罩于冬日的暖阳之中,长时间固定的姿势让那裸露于衣料之外的手背以及脸颊被轻微的热量晒至发烫,不适的灼痛。
      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让原本思绪飘渺的宗像礼司意识到今天是一个晴天,有些唐突的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透过那处于高楼的落地窗,望着那被浅蓝灰晕染的天空,以及那看似近在咫尺朦胧刺目的阳。
      蛰伏于心底的伤口如同被长时被麻痹的部位,等到意识到时,轻轻一触碰,便是针刺般细锐疼痛,直击脑髓,无法躲藏。
      “……宗像先生?”
      重复的呼唤打断了那深陷的情绪,宗像礼司也像突然清醒了一般,缬草紫色的眼瞳镀上阳光的暖色,清明透彻的如同反射着光的薄冰,刺目的无法看透其内蕴含的情绪。
      缓缓的回头正视着坐于自己对面的人,薄唇轻启,“嗯,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嘴角勾出官方式标准优雅的笑容。
      “关于这次采访最后的问题,也是我个人比较好奇的问题。”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记者习惯性的轻晃水笔,笔的顶端敲击着笔记发出哒哒哒单调缓慢的声响,然后蓦地停下,“虽然可能有些不合礼节,但我还是想问,像宗像先生那么优秀的精英人士有没有羡慕,或者嫉妒过什么人?那个人是谁?”
      换了个有些随意的姿势,背脊的依靠于沙发靠背上,手肘撑于沙发扶手上,食指衬着脸颊拇指轻托下颚,微垂的眼帘投下浅灰色的阴影,像是在深思着什么。
      “羡慕……或者嫉妒吗?”,低沉的声调反复咀嚼着这两词,表情陷入一种奇妙的平静,然后突然轻笑出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有过。”短促而明确的声线。
      “谁?”记者迫不及待的追问。
      面对着对方的急切,宗像礼司轻笑,姣好的唇形微动,一字一顿的吐露出清晰的字节。
      “草、薙、出、云。”
      末梢带上悠远的无法让人判别的叹息,那被酝酿上深邃情感的字节从胸腔涌出的一瞬间,麻痹了神经,止步回忆的面貌反复徘徊于脑内,呈现出清晰而又模糊的片段。
      一次次,将原本理智的脑搅乱,被情绪淹没。
      已经,无法清醒了。

      12月8日凌晨1:45
      从十束多多良受到枪击被发现到被送入手术室中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守候在手术室外的氏族成员陷入了死寂沉默之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往日最为吵闹的八田此刻坐在最靠近手术室的位置,脸颊干涸的血迹被泪痕晕开,来不及整理满脸的狼狈,充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写着手术中的红色门灯,不自觉握拳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着。
      那写着手术中的门灯,细如蛛丝的希望。在面对着的生死之时,即便是拥有着王的力量肆意妄为的他们,此刻也只是一个凡人,能做的只有祈祷奇迹出现,祈祷死神不会将那个人带走。
      卑微的祈祷着。
      这边出云在抽完第五根后才发觉安娜被烟呛的不适表情,迅速的掐灭正在燃烧的烟,揉了揉安娜的头发,带着歉意的低声说道,“抱歉。”
      少女抿唇摇摇头,沉默的用右手抓住了出云的左手,另一边则稳稳的抓住了坐在其另一侧尊的右手,缓慢而郑重的将两人的手交叠于裙摆之上,紧握着不放。
      明白着少女的不安,出云轻柔的握住那稚嫩微凉的手还有那个人。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而迅速的流逝着,心脏的跳动和秒针契合,每一次的律动希望与绝望都在并存增长着,将心肺填满抑制呼吸。
      当门灯熄灭之时,原本寂静的空气开始流动,八田第一个冲到医生的面前,沙哑声音满怀希望的颤抖急切的询问着,“医生!十束先生他怎么样!他是不是……”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伤势太重,抢救无效……”还没等医生说完宣告死亡这四个字时,八田已经一拳稳稳的揍在了医生的脸上,愤怒的破音从肺部挤出,“你是庸医吗啊?!!为什么不能够救十束先生!!为什么!”
      “八田哥!你冷静点!!”一直守在其旁的镰本果断的将暴走的八田禁锢住。
      “混蛋镰本!你他妈给我放开!!我要杀了这庸医!!我不相信十束先生会死!!”被限制住双手的八田失态的怒吼着,奋力扭动着身体死命踹着阻止他的镰本,然而这次镰本没有躲开,任由八田踹着,因为此刻所有的疼痛都抵不上心中的痛楚。
      最后制止住八田的是尊,那个从头到尾沉默着的男人缓慢的渡步,穿过聚集在手术室门前的氏族成员,停留在八田身侧,宽大的掌将其帽檐拉下,遮挡其悲痛的面容,留下一句话,然后无视医生以及护士等人,径直闯入了手术室中。
      “现在还不能哭。”沉闷低哑的声线如同寺院晨钟偈一般一声撞击心房,闷声的疼痛感,那么清晰。
      那个往日真情直率的少年紧咬着下唇抑制从喉间不断溢出的哽咽,双手紧拽着帽檐,任由眼泪流淌在帽子上印出斑驳不匀的水迹。
      跟随着尊的出云看着那遮住双眸痛哭的八田,不忍的转移视线,对着那被撂倒在地有些不明状况的医生说了声抱歉之后,同尊一起走入的手术室中。
      宽敞的手术室中弥漫着药水与血腥混杂的味道,令空乏的胃随着心翻搅着。
      那人就安静的永眠在那橡胶制的手术台上,姣好的面容被刺目的灯光映照的一片惨白,苍白干涩的唇凝固成熟悉表情,安静温柔的如同他每日午睡时的睡颜,那种仿佛下一刻就会苏醒的错觉敲击的心脏。
      尊就这样沉默的注视着那被宣告死亡的挚友,那曾溢满火焰满是伤口的手拂过那人的额头、脸颊、眉、眼睫、鼻尖以及唇。缓慢的描绘着那人的模样,冰冷的温度。
      就在其旁的出云只能这样看着,看着那人低垂的眸被浓厚的阴影覆盖,看着那人的每一个举动。
      粗糙的指抚上那人耳骨上的耳钉,轻轻地摩挲,然后将其摘下。
      手中燃起火焰,将那有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耳钉末哨尖端烧红,随后蓦地刺入耳骨之上,速度快的让就在其旁的出云来不及阻止。
      尖锐的疼痛,皮肉被贯穿灼烧的声响,清晰的回荡在空旷的手术室中。
      “尊!!”猛的抓住那人的手,即使还是慢了一步。
      金属制的耳钉泛着冷光突兀的占据着那人。
      尊毫不犹豫的想要甩开出云,然而并没有如想象中所预料那般轻易摆脱,被抓住的手腕传来的清晰的疼痛,完全诠释了对方此刻焦躁的心情。
      然而这样的固执却只换来冷漠的让出云发怔的两字。
      “放手。”轻描淡写的将他的关心驱逐,此刻他的眼里现在只有安睡的逝者,再无其他。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愤怒伴随着心疼一点一点将理智吞没,不自觉握紧那人的手腕,不知轻重。
      “我知道。”手腕传来压迫的疼痛,手掌也因其而渐渐失去血色,麻木无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郑重的口吻一字一顿将话语传达,那双沉寂如深渊,藏匿压抑着太多的情绪。
      出云就被那双眸注视着,被其卷入漩涡,属于记忆的疼痛在此刻叠加,扩大的痛楚蔓延全身,僵硬了四肢,抓不住那人的手。
      “我出去一下。”就这样甩开出云的手,将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安娜交付于其,然后转身离开手术室。
      被留下的安娜开口想要挽留那个人,往日淡漠的声线带着无助的颤抖呼喊着其名,“尊……不要走。”
      那人的步伐顿了顿,最后还是义无返顾的离开,只留下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想拦住他……可是双脚却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动弹,那被甩开的手向着那人的背影伸去,想要抓住他,然而握住的只有虚空的空气。
      每次都是这样,这个人,每次都自说自话的离开,每次都留下他一个人守着。
      衣角被那双稚嫩的手颤抖着紧攥着,勒出深刻的褶皱,少女澄清透彻的红色眼瞳仰望着出云,映照着满满的不安与祈求,“不要走……不要让他走……”
      不要让他走。
      不要再让他离开了。
      “抱歉安娜,让你担心了。”柔软的疼痛,那浸没着烟味的掌轻拍少女的额头,然后将其交付到一群人中最稳重的藤岛手中,并嘱咐他照顾好成员。
      拦下了想要同他一起的成员,那嘴角勾出一如既往自信的弧度,“我现在就去将那个家伙带回来,所以你们现在要照顾好自己。”然后离开医院,沿着寂寥无人的午夜街道狂奔着,向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他知道那个人要去做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快要崩溃了,那样的表情,他曾经见过,曾经默默地起誓过不再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刺目的火焰燃烧着那更胜于灯火的亮度,将西区的街道照亮,一簇簇明灭不一的闪耀着。
      等到出云追上他的时候,西区混混们的聚集地几乎已经都被尊捣毁了。
      那个人站在暗巷的尽头,身边是被火焰灼烧的一切杂乱无章的散落,斑驳的灰烬随着的冷风飘散,弥漫出焦灼呛人的烟味。
      “他说我的力量是用来保护的,而不是破坏。”那个人凝视着掌中雀跃炙热的火焰安静的阐述着,“可是这份力量却没能保护到他。”
      “十束他死了。”
      “这份力量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即使有这份力量,我还是什么都不能保护。”
      “我还是失去了。”
      那人用着太过平缓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着自我责罚自我厌恶的话语,末梢带着颤抖随着心肺的颤动,化为淡白色的雾气凝结在初冬深夜的空气中。
      一声声质问将自己推向深渊。
      他能做什么?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不断自责着自己的男人,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男人,从最初靠近的时候他就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太坚强同时也太脆弱。
      “不是你的错……十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他能为他做什么?握住那人燃烧着火焰的手,将其包裹、重叠,传递着细微的温度,“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尊。”
      不要再这样子伤害自己。
      心中的话语缄默着。
      “尊,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在,还有吠舞罗的成员在。”
      那个少年曾经肆意的孤军奋战,如此耀眼的同时如此让人心痛,耀眼的火,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燃烧殆尽,徒留灰烬。
      “所以不要再这样自说自话的背负一切,不要再自说自话的擅自逃离。”
      那个少年曾在自身最悲痛的时刻抛下他们,选择一人背负。
      “不要忘记我们三个当时定下的约定。”
      伸手环住那人,额头抵靠着额头,彼此的双目独留对方的模样。
      “即使十束他最先食言,但是我还在,我会将那个约定履行下去。”
      那个约定,终其一生都将为你履行。
      “出云。”那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如此真实。
      “嗯,我在。”
      我在,我在你的身边。
      “出云。”
      “嗯。”
      “出云……”
      “不要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所以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尊……”
      那个人,最初遇见的那个人,不可抵挡的想要靠近,越是了解越是让人心疼的那个人,那样子柔软温柔。
      是他一直想守护的东西……
      身体被利刃贯穿的瞬间,不真实的疼痛如同电流一般迅捷的流窜过神经,迟钝的感知直到殷红色的血液从破裂的血管涌出后才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有些反应不及的低头看向那被刺穿的身体,从刀口处为中心扩散的血液将那件每天必洗的白色衬衫晕染出一个不规则的圆,从鲜明的亮红逐步加深至深褐色,粘稠的无法流动。
      “啊啊……真是的,血迹应该很难洗掉吧。”轻松的口吻想要缓解此刻紧绷至极限的气氛,然而好像并没有达到出云想要的效果,因为他的王正在哭泣,即使没有的眼泪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流出,他也知道他在哭泣,那样绝望的沉痛。
      “抱歉啊……尊。”那染满自身鲜血的手努力的向上抚摸着那人的脸颊,想为那人擦去那虚无的泪水,“又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你食言了。”紧握住对方的手,感受着其温度,感受着脉动。
      “嗯,抱歉。”浅褐色的眼瞳带着无奈倒映着其身影,渐渐失去血色的唇微启,轻悠如叹息般的话语,“我啊……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失去你的未来,就连假设一下也做不到。”
      “果然还是太自私了吧。”
      那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人,那个比自己成熟太多的人,那个永远默默守护在自己身后的人,现在就这样满身鲜血的躺在自己的怀中,说着任性的话语。
      他能回答他什么……
      干裂的唇微微颤动,然后吐出清晰的话语,“一起走吧。”
      “嗯?”
      “一起去看十束。”
      出云有些呆愣的看着那人认真的表情,随后扬起一个宠溺的笑容,缓缓的点头。
      “好。”
      “我们一起去看那个家伙吧。”
      相握的手燃起艳丽刺目的绯色火焰,从指尖燃烧然后缓慢的扩散,直至将两人紧紧的包裹。

      悬于高空的阳依旧不知疲惫的散发着灼人的热量,深灰色的烟雾从轻启的唇中飘散而出,迷乱了刺目的光。
      门扉开启闭合,淡岛世理走到了那个正靠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男子身旁,手中那个方才从记者手中拷贝下的谈话内容,淡淡开口问道,“这样的回答被公之于众不要紧吗。”
      “嗯,就这样吧。”宗像礼司没有回头,视线继续停留在窗外。
      “这不像室长你会做出的事情。”
      “呵呵,哪里不像了。”
      “室长你不会在公事的决断上动用私人感情。”
      “嗯,确实,如果当时有一点点私心的话,或许那个人就不会死了。”
      “所以,淡岛,你恨我吗?”
      “恨。”
      “但比起室长你,我更恨那个人的毫不犹豫。”
      “啊……也是,我们好像输给了同一个人呢。”
      草薙出云,那个一直守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人,从一开始就与其同在,从一开始就占据了那个人的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
      从最开始到最后他都输的一败涂地,输的狼狈不堪。
      “宗像。”
      那个人在一片火焰中拥着草薙出云的尸体淡淡向他开口,嘴角扬起的笑容不如往日一般懒散无畏,而是解脱一般轻松愉悦的笑容。
      那样子……幸福的模样。
      “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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