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枭暖

5、离山出走

　　焉絮看在眼里，不禁嗤笑：“看来这君华山是徒有虚名，君华掌门席下弟子不是争权夺利就是眼高于顶，就连市井小民半分都不如。”
　　本就是怀揣着情绪而来的寒子拓当下怒上加火，脸一横：“那也好比得道成仙之人见死不救的好，仙人既能救活垂死的六师妹，又为何不能救活三师兄，或是真如外界所传仙人与六师妹有些什么？”
　　舞茸听得糊涂，大抵知道是寒子拓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焉絮却中途打断，倏地站起，脸色像吞了条肉虫子般难看。
　　“老夫就爱做些见死不救的勾当又是如何，你一介小小凡人，有何资格指责老夫，这君华山是存心赶老夫走是么？”
　　一触即发，屋内气氛诡异的很。
　　鸢泓拖不住寒子拓，只得去劝慰焉絮。
　　还未碰到他衣袖，焉絮一把拂开，声调骤冷：“老夫不喜与人接触，别碰老夫。”
　　鸢泓尴尬的收回手，急躁的眼神落在一边不语的舞茸身上。
　　舞茸不知他挤眉弄眼是要干什么，耷拉着耳朵，模样委屈。
　　心下想着，二师兄可惨了，小鼻子小眼睛的焉老头最会记仇了，二师兄向来嫉恶如仇，这回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了他，或连着整个君华山都要跟着倒霉了。
　　“仙人已得道又何出喜见死不救之话，师傅膝下唯有一子，如今最得意弟子跟着离去，教他老人家情何以堪。”
　　寒子拓痛心疾首，匆匆赶回，还是挽回不了事实，千了再也寻不着，是死是活不知晓，落华大葬，君华山一夕之间落寞寂寥。
　　自他回山之后，乍听闻医仙焉絮居留与君华山，心底那撮希望的火苗冉冉升起，熟料医仙焉絮留下却并不是为了救落华，而是整日与舞茸厮混在一块。
　　听闻他们甚是亲密，已经私定终身。
　　有医仙为靠，舞茸又何须拜在君华下，他奉师傅之命前来看望舞茸，却见她呕吐不止，焉絮话语间虽未体现，眸中却充斥着关怀，寒子拓证实传言不假，满心怒火，蹭的就燃烧了理智。
　　“君华山如何与老夫何关，天下人生死又与老夫何关，老夫不过擅长拨弄药材，所谓医仙不过笑称，老夫戏游天下，无拘无束，又何须留下被尔等责备，不如就此告别，君华山之事，自此之后老夫便不会插手半分，告辞。”
　　话落，潇洒离去。
　　何为潇洒，自然是留下想留的，带走要走的。
　　日暮时分，君华山茅房供不应求，整个君华山弥漫在一股熏天的臭气之中。
　　躲在屋内收拾小包袱的舞茸暗暗叹气，她预感果然不错，她就知道焉絮不会走的那么窝囊，果然，整个君华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想到焉絮走后，寒子拓那狠狠一剐过来的眼神，舞茸就觉得慎的慌。
　　她知道，纵然千了担了那份稀里糊涂，君华山众人对她，舞茸，只会更加的不待见。
　　唯有鸢泓好生安慰她，那和善的笑仿若能普渡众生。
　　她这个五师兄，她记得有人私下里唤他，笑面虎。
　　鸢泓带话说师傅唤她前去，她脑袋左右摇摆就是不肯去，寒子拓冷哼她忘恩负义，他哪知她心底顾忌，她再也不想看见师傅看见羽暖，而寒子拓也无需担心师傅会后继无人，落华死去的悲伤，很快会被新的生命的降临而洗涤掉的。
　　师傅唤她去无非是关照下山历练之事，想必羽暖不会乐意与她一同前去，若无意外，落华也可一同前去的，收拾包袱的小手顿了顿，鼻尖酸的疼。
　　一个瘦而憋的包袱垮在肩头，舞茸不知为何要走到这，木秋千断了根绳栽在落叶铺满的老树下，一副凄凉景象。
　　此刻哪有茅房哪就挤满了人，舞茸要走自然无人知道，某人要来偷酒，也是无人知道。
　　一抹嫩黄色长衫衣角敞露在老树后，稀稀疏疏的，没一会树后之人站起，捧着两坛未开封的合欢酒，乐呵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仙人？”
　　舞茸惊喊，吓得焉絮怀里两坛酒差点去祭了土地神。
　　“嚎什么嚎，老夫耳朵没聋。”焉絮嗔怒，偷偷摸摸的举动被舞茸发觉他很是不自在，琉璃色眼珠左右滴溜的转。
　　“你不是走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问的是焉絮，看的却是他怀里两坛子酒。
　　如狼似虎的眼神直看的焉絮发憷，将合欢酒抱得紧了紧，他嘀咕着：“这君华山确实不值得留恋，可这酒却是难得好酿，与其留下给人糟蹋，倒不如尽献给老夫。”
　　到底最后两坛子合欢酒还是逃不脱焉絮的魔爪。
　　难得有人如此喜欢她酿的酒，落华总嫌苦，犹记得大部分的合欢酒她都送给了千了，也算感谢他一日复一日的打扫那条小路。
　　“仙人不觉这酒苦么？”这话她压抑在心底许多年，一直没胆子去问喝的最多的千了。
　　焉絮挑眉，凤眸睨起，满是对舞茸不识货的鄙夷。
　　“苦却不涩，余有醇香，回味甚是无穷，看你就不懂。”
　　这是焉絮的答案，许多年后，当她终于有勇气去问那个人的时候，他只是轻抚着她的发，轻声告诉她，那酒里有故事。
　　焉絮喝的是味道，而他，是通过那酒了解一个只关于叫舞茸的故事。
　　“既是如此，仙人可得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两坛子。”
　　提提肩头包袱，舞茸不打算再逗留。
　　焉絮听说她话中意，急忙跟着询问道：“臭丫头可知道这酒是何人所酿？”
　　“死了。”
　　焉絮震惊的待在原地，直叹可惜。
　　要让这天下第一馋的仙人知道这酒是她所酿，她的下半辈子怕是鸡飞狗跳没的安生了。
　　“小舞这是要去哪里？莫不是要离山出走？算你有点觉悟，这君华山龌龊不堪，岂是尔等所待之地。”
　　大掌毫不避讳拍在她肩头，舞茸犹记得某人白日里一声别碰老夫还在耳边回荡，这厮笑容谄媚，刻意讨好模样，以为她舞茸不知？
　　“只是这包袱太过磕碜，老夫不禁为小舞下山之后的清苦日子感到悲痛。”焉絮捂胸，水汪汪的眸中充满同情。
　　掂了掂一碇元宝都没装的包袱，舞茸脚步有些顿了。
　　是噢，听说山下人只认元宝不认人，她平日里见君华山众人偶进一次寸金殿出来之后都刮些金粉藏在指甲缝缝里，那时她还不懂，如今可算开窍了，那些沙子般的金粉可是能换馒头吃的。
　　一瞧舞茸就是个山窝窝里出来的乡巴佬，焉絮头一昂，胸脯一挺，揽起舞茸道：“从今以后跟着老夫走，保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不知是福是祸，焉絮这张饭票，舞茸决定暂时靠着。
　　回首望一眼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君华山，点点灯光萤萤璀璨，越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