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前生：良辰浮翩跹》莫罗歌

10、人约黄昏后

　　3.1
　　许良辰成了歌月弟子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现在就连老太婆都知道歌月先生的小徒弟就是千姿坊的一个小丫头。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个幸运的小丫头。一时间，千姿坊的生意竟十分红火。良辰的身价竟比头牌还高出许多。
　　此时，她呆在自己房里。这几天千姿坊的客人多出来许多，大多数是来看她的，刚开始，面对这些眼光，她还能如常，偶尔还能笑笑，但经过几天，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呆在屋里不出门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用再伺候梨香了。这样也好，可以少许多尴尬。她现在可是红人，所有的姑娘妈妈见了她总是毕恭毕敬的。前后落差实在太大。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前额的刘海。头发比刚来时茂密了一点，但脸色还是蜡黄的，看着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五官也并不出众。真不知道这样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怎么吸引了歌月，真真是奇怪。
　　“许良辰啊许良辰，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许是歌月眼瞎了也说不定呢。
　　歌月不适合长期在外抛头露面，所以决定再留一天就回去。晚上千姿坊特地停业一天为他们送行。
　　夜幕一点点笼罩过来，千姿坊的灯也一盏盏点亮了。今夜，处处都有一种喜庆样。张灯结彩，就像过节。小厮和丫头端着一盘盘菜肴进进出出，姑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手中团扇轻舞，在灯光照耀下就像花团锦簇。良辰靠在栏杆旁，忽然想起欧阳修的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花市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轻轻念出来，却听见后面有人在鼓掌。回头，却是好久不见的梨香。
　　梨香还是这样笑着，淡淡的风韵，淡淡的妩媚。
　　良辰低下头，不知怎么去面对她。
　　“良辰，我有话想和你说。”梨香走到她身边。“可否陪我聊聊。”
　　“小姐有话说便是。”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丫头。小小的，瘦瘦的，分明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又能吟诗作词。”
　　良辰抬起头，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现在看来，你确实不是普通丫孩子，罢了，也不多说。也许你是家道中落也说不定。”梨香叹了一口气。
　　就让她怎么以为也好。
　　“现在，你是真不认我这朋友了吗？”梨香说的有些幽怨。
　　她慌忙抬头，却见梨香眼里盈着笑意。“不是的，小姐，难道你不怪我了？”
　　“怪，怎么不怪。”梨香嗔道。
　　“那我该怎么做呢，你才不怪我。”后面那一句说的很小声。
　　“如果，我说让你留在这里呢。”
　　良辰抬头看着梨香，却见梨香酸酸的笑笑。“骗你的，傻孩子。但你也别想我轻饶你。孩子毕竟是孩子，以后在外可要千万小心，外面的世界可没这么简单，小心别让人钻了空子。”她想了想，又说：“有先生带着你，我又有什么好担心呢。”
　　良辰惊呆，这可是梨香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她笑了笑，带着点泪意。“笑什么，比哭还难看，跟在先生身边可别给我丢脸啊。”说完又故意凑到她身边促狭一笑。“抓紧机会啊。”然后不等良辰反应过来，她就袅袅的远去了。
　　酒席上有姑娘们的歌舞表演，活色生香。平日里的歌舞表演主要是为了吸引客人们，而今日的只是为了酒席间的助兴，姑娘们也放开了许多，露出了各自的真性情。比如，平日里优雅娴静的画扇姑娘和知棋姑娘竟然如此豪爽的互相灌酒，那一坛坛的酒灌下去直把人看得心里发耸。暗自庆幸幸好平日里没和两位姑娘劝过酒。
　　再比如，平日里清冷美丽的有琴姑娘和魅惑惹人的戏凤姑娘竟然相互打趣笑骂，不复平日之形象。
　　今晚花姨也喝的有点多。坐于歌月下首的良辰看见花姨敬了他一杯又一杯酒。她姣好的脸庞上多了几丝红晕，看着更加妩媚明丽。她与歌月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事，这些并不是良辰所感兴趣的。于是她把头别向另一边，却发现坐在对面的梨香冲她微微笑。她笑的依然美丽，但藏着一分狡黠。只见梨香起身，用所有人都可听见的声音说：“良辰，你我虽为主仆，但更似姐妹，明日妹妹就要远行，做姐姐的没什么好赠与你，就敬你一碗酒。”说完，命小厮拿来一只大碗，倒满酒。向良辰做了一辑：“姐姐就先干为敬了。”一仰脖，就喝下一大碗酒。
　　姑娘们听到这边的响动都停下自己的动作看过来，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花姨略带嗔怪看了梨香一眼，但也微笑的看着良辰，分明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良辰想，原来这就是梨香对她的‘惩罚’。她来到这里之前便经常在公司里有应酬，酒量还是不错的。但不知道这孩子的身子怎样。但这是不可拒绝的。
　　她也招来一个小厮要来一口大碗，倒了一碗酒。向梨香一敬：“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学着梨香的样子一口喝干。
　　一大碗冰凉的酒水从口里灌下去，满口满鼻都是那股子辛辣味。酒气上涌，肚里似火烧。她打了个嗝，结果惹得大家大笑。梨香笑着抹眼泪：“妹妹好酒量，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妹妹倒有英雄样。”她忙回嘴：“哪里哪里，姐姐才是女中豪杰。”这套话说的虚虚实实，但两人原先的尴尬到化解了不少。可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宴会到了很晚才结束。姑娘们各自告别，由自己丫头扶了回去。歌月告别花姨后坚持要送良辰回后院,说是怕她醉倒在路边。绕过几条楼梯和几条走廊，良辰发现歌月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看他步伐依旧稳定，只是俊脸上多了一酡俏丽的粉红，使他多了几分迷离，不像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他走在她边上，两人距离不远，良辰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芳香和酒香，他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男人味了。眉斜飞入鬓，眼角微微上挑。秀气挺直的鼻，再是薄薄的唇嘴角上挑，尖削的下巴，丝质的月白色长袍飘飘乎，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真真是个美人儿。如果是个女子也该是祸国殃民的那种货色吧。良辰心想。
　　这年头连男的都比女的好看，这让她一个本就不太漂亮的女孩子情何以堪。就这样想着，冷不丁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一惊，却发现歌月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他开口：“徒儿想什么这么入神，快去歇息吧。”
　　她抬头，发现已到了房门前。她点头：“那我就回去了，师父也早些歇息了吧。”歌月点点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她正盯着他看，见他转身，有些慌乱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就没什么想与为师说的吗？”他笑着说。今晚月亮被云遮住了，只露出丝毫的光，四周静谧，偶尔有虫子鸣叫几声。几丝风无声吹过。不只是天气闷热还是酒劲上来，她感觉有点热，不远处那身影愈发看不真切，她冲他笑笑：“夜深了，师父还是早些回去吧。”歌月好像有什么要说，但刚举起手又放下：“是，夜深了，你还是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着就往回走了。
　　良辰看歌月身影消失，也进门去了。虽然心中有许多问题，但也不知从何说起。是了，有些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自己现在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和复杂的思想，安心点便是。
　　想到这里，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