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六章： 千千心结（1） ...
-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出奇的快，刚刚还让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这会儿雨却瓢泼而下。
本来散在外面的孩子，都聚集在回廊上，看雨帘，看池中躲在荷叶下的鱼儿。
“今日怕是不能正常下学了，待雨停了再让孩子们走吧。”我嘱咐子佩和子衿。
“恩，幸而是这会儿下，不然孩子们都走了才不让人放心呢。” 子佩素来是个心细的丫头，“我去做点吃的，否则一会儿雨不停，孩子们也该饿了。”
“我去让他们重新回到书馆，等雨停。”子衿说，“怕是他们必不肯老实呆着。”
子衿原是府里的丫头，与我年纪差三五岁，因家贫，幼时并未读书，后来跟了我，至书院成立时她才跟孩子们一同学起来，是这些孩子中最年长的，虽是女孩，却是整个书馆最长进最勤勉的。
“大家都不要探身子下去，危险。”子衿素来有威望，我自不必管。
只看孩子们虽不太情愿，但各个都顺从的进了内室，看着他们的眼神瞅着雨幕，荷叶，雨打荷叶的声音着实是最妙的，我忽然心念一动。
“子衿，帮我把筝抬出来。”
“先生要给我们弹曲子了。”
“哦哦！！”身后欢呼声一片。
我也不禁欢乐起来。
随着雨势，琴音忽近忽慢，我却好似周围一切都空灵。
沉醉中，眼神冷不防的瞧见池中聚在一处的锦鲤，忽而念及那日董恪敬的一番话，“你衬得上这样的矜贵。”
又想起晚膳时他的殷勤体贴，小柔的眼泪，并着少卿送我归家时的那一番话。
“小柔原是我家茶园庄主的女儿，后因家逢变故，父兄皆为人所害，因缘巧合大哥救下了小柔，亦为其父兄报了仇，小柔感激大哥愿随侍左右，几年前生下宝儿，兄长因此便纳了小柔为侍妾。”
虽然话语简短，然我却知这故事沉重，心思一沉，手上的曲子立时乱了。
刚要停手，琴音却被萧声所合，雨幕中，东篱先生一袭蓝衫，手中一管萧，身形飘忽，似鬼魅，如神仙。
一曲奏罢，他擎一柄墨色竹伞而来，“阡陌姑娘好雅兴！”
“多谢东篱先生！”
“蒹葭，贵客至，上好茶！”
他笑了笑，凑近前看着我的筝。
那是宫叔叔留给我的，虽然不比焦尾但却是他的心爱。
东篱先生凑近前看，“尔雅，是你的别号？”
我点点头，：“是师父取的。”
宫叔叔当年一心想要让我做个温文尔雅的学生吧，也未可知。
他点点头，是把好筝，只是刚刚的曲子你似乎有些出神？
我涩然，“竟被你看穿！”
“传闻郑家二小姐要嫁入董家，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以后我医病是来这里还是要去董府递上拜贴？”他一脸轻笑，我瞧着却不再恼心。俗世红尘，这样的事全是什么大烦恼，眼前之人每日都不知会否有以后尚能笑得开怀。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同他坐在亭中看雨点落下，噼里啪啦打着荷叶。饮一杯蒹葭泡的茶，心却朗然了。
“怎么？太子太傅还当的惯？”
“多谢保鉴！”他端起茶盏对我言谢。
“这些天教□□，有什么看法么？”
“太子聪慧自是大理之幸，然而有时候看太子，却又觉得他太懂事，少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童趣。”
“皇家的人生来便注定如此。”我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姐姐和我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太子缺少朋友，这对他成长不好。”
“或者可以在世家子弟择几个优秀的。”
我点点头，“我倒是想起一个合适的孩子。”说到这儿，脑海里浮现出宝儿灿烂的笑容。
“说来听听。”
“是董恪敬的儿子，这孩子聪慧懂事。”
“哦？”他这一哦，我立时想起刚刚他的问话，“跟董恪敬没有关系。”
“呵，阡陌你多想了，我只是惊讶，你怎没给太子寻一个女孩子当伴读，你不是一贯认为女子亦有聪慧过男子之处么？”
“难道你要给太子找寻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娃？”我笑着问。
东篱先生捋捋胡子，点头道，“要有青梅竹马的童年才算完整。”
我苦笑，我的童年算是完整了，可是后来的事情谁能保证？
“在想什么？”他替我斟满一盏茶。
“不知东篱先生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现时是否已是几个孩童娘亲。”
他不以为意笑了笑，“不会的。”
“难道她还在等你？几十年如一日？”
他哑然失笑。弹了我的脑门，“雨停了，大夫请医病吧，不要天未黑就发梦了！”
“小姐，我已经替猫儿拆了绑带了，您是否还要再看看？”蕙兰抱着猫儿过来。
伸手抱过猫儿，我轻轻按了按它的伤处，“无事了。”接着又摸摸猫儿的脑袋，“小家伙，你都可以跑了。”说罢我便将猫儿放在地上，它是不认生的，没曾想谁都不找，偏生蹭到了东篱先生脚下。
“小姐，你看这猫儿多可爱，腿上的伤该是全然好了呢。”蒹葭拍手道。
“想来这猫儿在我这儿养伤都有百日了，那还是先生第一次来书院呢。”我笑着，“看它这么喜欢先生，先生何不养起来？”
“我不擅豢养动物的。”他摇摇头。
“没什么不好养的，就散在院子里便可。”
他却是站起来，将猫儿抱起，点点它的鼻子，“若我先于它离世，岂不是白惹人伤怀？”
刹那间，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他飘然来去的身影，心里蓦地一沉。
却见他又淡淡笑着，“让它自由来去，不受羁绊岂不更好？”
我知他性情高洁，不轻与人结交，却不知是这个道理，细细想着他这一句不受羁绊，听得我的心内着实不好受，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只能看着他一袭薄衣，立于雨后滴水的檐下，看着水中被雨打过的莲花，举手吹箫，宛如仙人。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六章： 千千心结（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