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67、第二章别离酒

　　从芒星学院出来，弱水算了算紫晶卡里的余额，一共还还剩下三万二。如果只是吃和穿，以帝都物价水平，应该可以很舒服的生活到毕业。（如果能按正常年限毕业的话。）
　　暮色已降临，坐在拥挤的驿车上，沿途经过的饭店人声鼎沸，弱水忽然想起这兵荒马乱的一天居然忘了吃饭。所以当鸦头看见她一口气吃下五个牛肉馅饼的时候，三份土豆浓汤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怜的娃，你是到底是饿了多久啊？”
　　弱水捞起餐巾擦擦嘴：“其实也没多久。最近你怎么样？”
　　“这是什么神转折，一走半年多音讯全无，倒轻描淡写的问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跟着金大厨天天吃香喝辣，滋润得不得了。对了，守后门的大妈有名的铁面无私，居然会卖人情让你这个前仆役进来，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鸦头气色挺好，看得出确实过得不错。她对弱水的到来非常开心，花蝴蝶似的在窄小宿舍里穿来穿去，把平常攒起来的好玩意一股脑的翻腾出来共享。还烧上一个小泥炉，为她沏拿手果茶。
　　“不是现在，是以前帮了她小孙子一把，难为她还记得。”弱水接过鸦头递上的蜜果茶，低头深吸口气，甘甜芬芳的香味沁人心脾。
　　“你的手艺越发好了。”弱水轻轻啜饮一口茶，“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当然有了，我要象金大厨一样当一个威风凛凛的顶级厨子。让那些高贵的大人离了我就寝食难安。”鸦头把辫子一甩，神气活现的模仿金大厨的模样。
　　“有没有想过离开伯爵府？”弱水握紧杯子，认真的问。
　　“才不！伯爵府在一天我就要在这里赖一天。”鸦头笑嘻嘻的拨拨小泥炉的炭。
　　弱水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心里暗暗琢磨是不是找个机会把黑蔷薇给干掉，有她在，这一府人命都挺悬。又一想，这危险的根子出在女伯爵身上，没了黑蔷薇还会有白蔷薇，治标不治本。
　　“想什么呢？说着说着就走神！”鸦头替弱水续上茶。
　　弱水微微一笑，放下杯子，摸出个小布袋：“这次出去看见沙漠部族烤肉用的香料挺奇特，就替你买了一小袋，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鸦头把袋子口展开，放到鼻子底下深深一嗅，立刻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味道是挺奇特的，他们用来作烤肉用？”
　　“不光是烤肉，据说好厨师能用这种库勒草做许多种魔法料理，具体功效不明，回头你和金大厨自己研究。”弱水放下茶杯。
　　“挺贵吧？”鸦头有些不好意思，在鸢尾大陆凡是和魔法沾边的事都便宜不了。
　　贵是肯定的，这一小袋干草样的东西，花了弱水五百金币，还是产地价。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拿着这东西说服金大厨让她心甘情愿的教你魔法料理，我猜她也许藏着这一套本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鸦头既然这么有厨艺天赋，让她试一试魔法料理说不定能有惊喜。
　　至于魔法料理的想法，来源于半年前在猎奇馆蹭书的经历，从一些典籍中发现世上原来有魔厨这一职业存在，赶上这次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商队在收购这种库勒草，弱水就顺手买了点。她不确定金大厨是不是魔厨，但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先假定她是就好了。鸦头你努力哈！
　　躺在床上的金大厨莫名奇妙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自己保重，凡事跟紧金老大，听她的总没错。” 弱水临走的时候又嘱咐鸦头一遍。这狼人最精明，她觉得该跑路，那肯定是错不了。
　　鸦头点点头：“我听说芒星学院里的那些学生非富即贵，你自己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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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双柏酒店天已黑透，其实弱水所有个人物品都随身，回不回来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人是习惯的动物，这几个月习惯了和佣兵小队同进同出，不正式和大家告个别就自顾自的去学院读书，好像有点凉薄。
　　“回来了？”基德的房门突然打开，他站在门口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早已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回来了。”弱水为了掩饰尴尬，没话找话，“其它人呢？”
　　“红衣闹着要去喝酒，他们先去我留下来等你。”基德走过来，亲昵的将她的一缕乱发挽至耳后，“吃过饭了吗？饿不饿？”弱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就像身处阳光下的森林。
　　这个距离太近了！她有些不自然地退了一步：“吃过了，我不饿，我是来和大家告别的，明天就要去芒星上学。”
　　基德眸光微闪，夸张的感叹：“这么快啊？今夜更要好好庆祝才对。”
　　“我不……”弱水想说不会喝酒，但是基德拒绝听任何异议，他以一种兴高采烈的姿态，挟裹着她下了楼，又一阵风似的进到了饭店一楼的酒馆。
　　双柏饭店以两样东西闻名于帝都，一是舒适的客房，二就是一楼的酒馆。从推开大堂侧边的两扇胡桃木门，进入酒馆，就象从凡世到达一个光怪离陆的世界。
　　温暖的空气里混合脂粉味、酒味、优质皮革、以及上等烟草和高级香水的味道，冶艳的美女叼着玫瑰站在高台上随着暧昧的音乐扭动，昏暗迷离的烛光下，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朦胧着醉眼肢体交缠。穿着暴露的放浪侍女端着酒水走来走去，胸口沉甸甸的塞满了客人给的小费。
　　“基德大人，劳伦法师他们在那边。”端酒的侍女迎上来冲基德飞了个媚眼。基德随手抛给她一枚银币作酬劳，牵起弱水朝她指引的方向走去。
　　酒馆是个神奇的所在，它用一种暖洋洋的酒意感染着所有进来的人，松弛着他们的神经，三杯过后，再冷清的人也会放下警觉与疏离，端起酒杯，随着音乐懒洋洋地漫声哼唱。
　　在这种场合，同行的男伴牵起女孩的手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自然到弱水都没好意思抵抗。她不想显得象古典小说里的小姐一样，据说那些纤秀的美女有着神经质的敏感。任何雄性无意的一凝眸一触碰都能令她们面红耳赤，泛起万千思绪。
　　太扭捏了!从小礼仪老师教她任何场合都要镇定从容，她才不会象书里那些大惊小怪的傻妞一样呢。
　　红衣早就喝得有点进入状态，她是眼睛越喝越亮的那种美人，此刻气场全开，一头黑发衬着鲜艳的红裙，那种狂暴凛冽的美，炫目得让人不敢直视。威化坐在她旁边，恶狠狠地瞪向每一个看起来有搭讪企图的男人，活像一只守护宝藏的斗牛犬。
　　劳伦闷着头想心事，阿麦百无聊赖的玩着酒骰。看见基德牵着弱水过来，他们也懒得开口，只把搭在长椅上的腿放了下来，腾出位置。
　　“嘿，为什么来这么晚？”红衣斜睨着弱水。“乖乖自罚吧，不要劳动我灌你。
　　“小丫头明天要去上学了。”腹黑的基德笑吟吟的补充。
　　红衣怪叫一声，声音又高又脆：“上什么狗屁学，跟着姐姐闯世界才是正经的。”
　　这句话说的活像是酒场中带小妹的妈妈桑，引得周围众人纷纷注目，弱水顿时觉得窘得不行，赶紧把头低下来，叼着插在酒杯中的麦管猛吸，火辣辣一股液体顺着喉管滚下去，一路燃到胃，然后再轰然炸开。炸得她眼前飞出无数金色的小星星。
　　“这酒很烈，不适合你。”基德慢条斯理地警告道。
　　红衣横了他一眼：“喝吧，妞，总有第一次!喝惯了烈酒！你会觉得那些掺了蜜的果酒，简直跟糖水一样不够劲。”
　　弱水反而放下酒杯：“为什么想灌醉我？”她又不是没听过女仆们八卦，女生被带到酒馆如果被灌醉，那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她又不是猪，犯得着用这么拙劣的招吗？
　　“哟，还挺警惕。你警惕错对象了，我让你喝，只是因为这一顿是我们的离别酒，不管你走不走，按老规矩喝完这一顿我们就会各自离开，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直到下一次任务再把我们聚拢到一起。”忧郁中的劳伦文艺的补充。
　　弱水问：“不喝行吗？”
　　“看我眼睛。”
　　看着红衣写着坚决灌酒的眼睛，弱水被她的坦荡无耻打败，悻悻地道：“喝就喝，别离什么的最讨厌了。”一仰头把那杯液体的火倒进嘴里。
　　红衣大力的拍着她的脸：“这才乖嘛。你其实已经醉了吧，要不怎么会开始象个正常小姑娘一样说话了呢。”
　　弱水端着酒杯沉默了几秒，忽然扭头看向基德，目光灼灼：“如果我醉了，不许别人吃我豆腐。”
　　“好的。”基德从善如流。
　　“你也不许吃。”弱水立刻又加上一句。
　　红衣看着基德扭曲的表情，扑哧一笑：“妞别怕，姐姐一定把你安全送回房。”
　　结果弱水没醉，红衣却醉了。威化扶着她回房，弱水护送。
　　默默看了阵威化忙前忙后的照顾红衣，弱水退了出来，准备回房休息。
　　连接客房的长廊一片寂静，冷清的月光从高高的气窗透进来，倾斜的幽蓝光柱将长廊切割成一段一段明暗交替的空间。
　　弱水隐约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捏紧拳头，霍地转身：“谁？”
　　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洒在他脸上，一双棕色的瞳仁隐隐带着金色的光芒。
　　“基德大人！”弱水抱怨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基德慢慢走过来，他的呼吸带着深重的酒气，弱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别害怕，我没你想的那么下流。” 基德的声音如月光般冷冽。
　　弱水闻言倔强的把背脊一挺，谁怕来着！
　　基德站在她身前，俯视那对几乎能把夜色都染绿的璀璨眼眸，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轻轻一笑，声音重新柔和了下来，“我发誓，如果谁再敢对你胡乱伸手，我就一定把他的手砍下来。”
　　他的语调那么温柔，就像一个男子絮絮的说着情话，但他金棕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种仅属于狮王的目光；他的微笑中藏着磨牙嘶吼的野兽，仿佛下一瞬就将从他的身体里扑出来，撕裂猎物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