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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托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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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事件于伯爵府众仆佣来说,就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作秀事件。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开始得那么轰轰烈烈的探案活动,在两天之后就偃旗息鼓,长西队长,喜宝管家,女伯爵都好像都间歇性失忆,青黛这个名字仿佛化为一阵灰烬消无声无息的散在记忆的尘埃里。
唯一改变的就是弱水这个杀了一只獒犬的杂役,居然一步登天得到女伯爵的赏识,成为她的贴身女侍之一。
这世界还真是混乱啊!不就是杀了条狗吗?咱也会啊!好多杂役摩拳擦掌的盯着獒犬,希望能给她们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明显感觉到杀机四伏的獒犬们,全都夹紧了尾巴低调做犬,连月夜长嚎这项娱乐活动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倒使伯爵府的夜晚宁静了不少。
女伯爵身着睡袍,任由圆舞用象牙梳轻轻为她梳理着头发。睡前从头皮到发梢一丝不苟的梳理一百下,不但可以拥有一个质量良好的睡眠,还能疏通经络气血,让头发浓密牢固闪耀出亮丽光泽。
弱水象布景板似的立在旁边,虽然名义上是贴身女侍,但她还没有资格亲手为女伯爵做这些琐碎工作。
女伯爵从硕大的银镜里懒洋洋的看了弱水一眼:“你的这对眉毛倒是英气勃勃。”
弱水精致的五官上偏有一对冷厉的长眉,这对长眉压下绿眸的璀璨艳色,使她英丽得象个女武者:冷硬有余,温柔不足。
“这倒是和伯爵夫人有几分相像,夫人的眉也跟刀裁似的。”圆舞轻笑道。
“听东方的秘术师说,长着这样一对眉毛的人心性刚烈执拗。 。”伯爵夫人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提为贴身女仆吗?”
弱水谦恭的弯下腰:“感谢伯爵夫人的赏识。”
“是因为你胆大听话!”女伯爵微微仰起头,半眯着眼,语气很是骄傲:“遇事畏缩惊惧不是我的风格,在帝都还从没人有幸看到我慌张无措!”
她从镜子里看了眼正专心梳头的圆舞,圆舞知道自己在地下室的表现惹得女伯爵大为不满,不由得强打精神,更加认真细致的为她梳理头发。
女伯爵在圆舞的仔细打理之下也象是倦了,半闭着眼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到她上床就寝,侍女们为她放下锦缎帐幔,她才深深的看了弱水一眼:“青黛的事情你办得很好。”
弱水压住心里汹涌奔腾的草泥马,低头提着裙裾,优雅的施了个蹲礼和圆舞一道退了出去。
青黛的事情不了了之,大部分原因是女伯爵与水仙骑士以前过从甚密,宣扬出水仙骑士的变态,“可能”会对女伯爵声誉有恙。
平头百姓可能会问:这是种什么的逻辑?答曰:贵族阶层的逻辑——女仆的性命并没有一个虚无的名声“可能受损”来得金贵。
青黛是被长西用一张床单裹着扛出去的,具体怎么处理善后,弱水没问,料想也不会是风光大葬,死去的仆役主家送到城外的火山化人场就算是仁至义尽。
临走时水仙骑士那高傲的笑脸,让弱水魂牵梦萦了几天,夜夜梦到他从地下室的石阶上跌下来,头磕在满是尖刺的铁球上,戳得象个烂西瓜,血流了一地,十分地解恨。
也许是弱水诅咒的执着和青黛怨恨的强大,终于在第三天晚上,闲极无聊的水仙骑士午夜梦回,突然起意要到地下室去看看。在下台阶的时候,睡眼朦胧的他被脚下趿拉着的丝屐一绊,侧身从台阶上翻倒下去,蜡烛被摔在一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气绝身亡。死状和弱水梦见的一模一样,尖利的金属长刺,从他脑袋正面穿进背面穿出,淋漓的鲜血蜿蜒流了一地。
暗红色的血尽数流到墙角,沁入墙上的密柜门后。在密柜门后只有两样东西:一具竖着放立的华丽棺材,一个青黛曾呆过的铁笼。
血液有生命似的顺着棺木表面雕刻的繁复花纹向上攀爬,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棺木表面。一道红光闪过,遍布棺木的血液突然失去了踪迹,棺材盖“砰”地砸开密柜的门弹出老远,露出里面躺着的尸体。
“尸体”裹着件残破的斗篷,面上戴着面具。也许是屋里血腥味过于浓烈,让他感到威胁。面具之下,他倏地睁开眼睛,张开口“咔嚓”一声脆响,两只尖尖的獠牙伸出唇边。
如果弱水在这里,肯定会认出,它就是曾经在花园角落意图袭击自己的那只吸血鬼,甚至连装束都没变。
他脱下斗篷,露出里面的仆役制服,再拉下面具丢到一旁,弯腰捡起地上快熄灭的蜡烛。他借着跳跃不定的烛光打量死状凄惨的水仙骑士,衰老干枯的脸上露出笑容:“就这样死了么?你是你们家族直系血脉最后一人,我与你祖先定的主仆契约算解除了。”
“放心,我会料理好你的后事的。”
他桀桀阴笑着一口吹灭了蜡烛,在浓如实质的漆黑中,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卧室内。
在卧室门廊里值夜的男仆睡得很浅,忽然听闻主人拉铃召唤,赶紧翻身推门进屋,却意外只看到神情疲惫的老男仆。老男仆虽然平常甚少在宅邸里出现的,但他知道这是水仙骑士最为倚重的心腹。
他有些疑惑:“您召唤我?”
老仆人点点头,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男仆刚上前一步,就觉得眼睛一花,看上去衰老无比的男仆,身形如同一道迅影般闪过来,他咽气前都没想明白:老男仆嘴里怎么会有两只的獠牙。
把干瘪的男仆尸体扔到床下,吸血鬼开始继续打铃召唤仆人,仆人们一个个的进来,一排排的躺下。在半屋子堆满尸体之后,吸血鬼惬意的躺在床上,欣赏着自己手上光滑年轻的肌肤: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根据和水仙骑士曾曾祖父订的主仆契约,他觅食须得经过主人同意。水仙骑士家训:这黑暗生物非我族类,饱则远扬,饥则噬主,每次吃食给五分饱就足够,多了容易伤及人命引起注意召来祸端。所以他一直半饥半饱的过日子。
由于在玫瑰晚宴上水仙骑士掳劫了青黛,盘算着反正都和伯爵府决裂了,索性示意他可自行去伯爵府觅食,给女伯爵添点堵,但不要闹得太大引起神庙注意。
他左思右想选择了伯爵府最无足轻重的杂役下手。结果第一次,(也就是玫瑰晚宴结束后的第一天),还没下手,他就闻到了天敌狼人的气息,他怕有圈套所以匆匆撤离。(厨房的春花半夜醒来,看见有个蓝眼睛的黑影站在床边,顿时吓得瘫软在床,第二天报了急病辞工不干,倒免了一死。)
第二次,(也就是玫瑰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才入职的弱水搬行李晚归),他声东击西,将跟踪他的狼人绕晕丢掉之后,去杂役室饱饱的吸了一顿血,路过花园时,发现睡在长椅上的弱水,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多吃点。
贪心的后果就是狼人追了过来,将他咬得遍体鳞伤仓惶逃窜,害他在棺材里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元气。水仙骑士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见他如此狼狈归来,不但大加讽刺,还特地买了个铁笼子放在他栖身的棺材旁,让他记住自己的失败,改日再战狼人一雪前耻。
这些日子,色欲熏心的水仙骑士只惦记着和才到手的青黛玩S/M,早将他忘在脑后,连召唤他出来进食都懒得,要不是骑士刚巧摔死了,他还不知道要在这小王八蛋手底下要受多少活罪!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才从棺材出来佝偻老迈的模样。床顶上的大块银箔,映出他高大强健的身体与俊美无匹的容颜。本来水仙骑士也勉强算英俊,但与他相比,简直是鱼目之于珍珠,顽石之于美玉,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应该没有人能再认出我了吧?”他看向床顶,理了理浅棕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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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的傍晚,漫天火烧云染得半边天空殷红如血的时候,一封黑色的素笺送到了女伯爵府上。
女伯爵展开短签,皱着眉头看完,一言不发的递给身边侍立的喜宝大管家
“这个水仙骑士真是祸害万年长!”喜宝咕哝一句,心想,您死就死吧,偏生跑出什么表弟来要扶灵柩回转故乡。这表弟也是,扶灵回家就老实回家,却情真意切的说因着水仙骑士常向家里提过与伯爵府的深情厚谊,特地请求前来拜访。
“你怎么决定?”喜宝大总管问女伯爵。
女伯爵摇着小象牙扇,面无表情:“总归是礼数,见就见吧!反正是最后一遭了。”
拜帖上,水仙骑士的表弟叫托柏,和这个老气古怪名字所不相称的是它的主人。当托柏带着浅笑从门口走进客厅,一路上的女仆们都睁大了眼睛,心跳自动加快一倍,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出尘的男子,仿佛来自世间最美的绮梦,带着一身月光般的清华,每一步都在女子的心上踩出涟漪,
女伯爵强迫自己镇定而优雅的伸出手去,当托柏弯下腰低头虚吻她带着雪白蕾丝手套的手背时,鬓边一缕浅棕色的卷发垂到她手上,她觉得那一缕发丝似乎带着电流,让她双腿微微有些战栗。
托柏抬起头看着她,棕色的眼睛清澈诚恳:“尊贵的女伯爵阁下,感谢您接受我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