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139、第十章暗杀神圣祭祀（二）

　　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配着考究的紫荆花暗纹辔头，拉着黑底鎏金车厢，沿着静谧街道缓缓而行。
　　弱水端端正正的坐在车厢内，定定地盯基德的脸，滴滴答答的轻快蹄声敲在耳朵里，在她听来几乎象丧钟一样晦气。
　　刚才基德云淡风轻的说出此次任务的委托，赶车的八公毫不关心，阿麦没心没肺的哦了一声，继续看街景；劳伦只皱了皱眉；威化面无表情，红衣瞪大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只有弱水，被惊得魂不附体：这个混血种疯了么？居然想暗杀神圣祭祀。
　　基德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对着她温和一笑：“别紧张，只是个护卫多些的祭祀罢了。”口气笃定随意，仿佛身份高贵的神庙祭祀和一只路边的野狗也没什么区别。
　　弱水深吸一口气，虽然已是一个半吊子黑魔法师，但她对神庙根深蒂固的恐惧，不是一两句话能够释然的。基德这种外来人口，根本不能理解本地异端对血腥神庙的畏惧。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酬金异常的丰厚。丰厚到让人甘愿铤而走险的地步。
　　仔细想一想，祭祀也不过是人罢了，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么？又不是明刀明枪的与神庙作战，“安啦，安啦，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大不了亡命天涯。”弱水无可奈何的开解自己。
　　“梅林身为管理神庙财产的祭祀，每三年都要巡察各地产业一次，目前正值巡游期间，他却不明原因的逗留在紫荆市。”劳伦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法杖头上的宝石，“关于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他身兼皇族血统，又是神圣祭祀，但传说他本身能力稀松，上位靠的是身份，众人评价‘性奢侈，好酒色’，看来也就是个普通的酒色之徒。”
　　“这桩任务最难的不在于杀他，而在于怎么杀，杀了之后还得全身而退避免麻烦。”威化阴测测的接口。
　　“这倒可以慢慢想，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基德撩开窗帘，望着从岔道缓缓驶近的车队，“一会梅林的车队就会过来。”
　　据传梅林虽然住在郊外的夕照台，但偶尔也会在赎罪日去城中的神庙一趟，表示神庙光辉与民同在。
　　每当这时，神庙前的几条街道就会热闹得象过节一样，虔诚的信徒们倾巢而出，瞻仰神圣祭祀风采。更有那些悲苦不得解脱的底层人，匍匐在路边，盼望能有幸运得到他的赐福。更有许多是纯为了看热闹的闲人和卖瓜子花生柠檬水的小贩。
　　红衣听着前面逐渐鼎沸的人声，咕哝道：“怪不得一路上那么安静，原来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清脆的马蹄声愈行愈近，打头的白底描金的马车循着洁净的青石板路粼粼滚过，拉车的是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行走起来舞步般优美，马头上插着金色的翎毛。
　　车棚顶上则是圣火环绕的眼球徽记，用纯金的箔片烫印在硬质的漆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车檐两边各挂了一盏熏笼，铜制的美侍女展开双袖，姿态优美的拢住水晶罩，乳白色的烟气从美人怀中袅袅娜娜的飘荡出来，压过街市间浑浊佻脱的气息，给华美的车辆熏染上一层肃穆庄严意味。
　　就算车队已过去很久，上等沉檀香的余味，仍在空气里久久凝聚不散。
　　紧跟在这辆车后面的，是两辆同样制式的马车，包括拉车的马也如同一胎多生的兄弟般高大俊逸通体白毛，也亏他们能够找到。
　　梅林祭祀车队后隔着丈把远就是执政官府上的座驾。与祭祀车队相比，执政官的车就简朴低调许多，四匹栗色马拉着棕褐色车厢，要不是车棚上烫着家徽外，没有人能相信这就是富甲一方的“紫荆狮子”的专车。
　　遇见这辆马车的行人都急忙闪到路边脱帽行礼，直到马车走远，才伸长了脖子张望它的影子，而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盛装打扮的盖娅坐在宽敞的车厢里，烦躁用小象牙扇扇着风，身子不停的挪来挪去，活像天鹅绒座椅上长满了荆棘。
　　“小姐你就安生点吧。”她身旁的侍女叹了口气，“头发扇乱了可不好整理。”
　　盖娅眼睛一瞪，蛮横的找碴：“头上横七竖八插了一头发针，感觉都快被揪得脱出头皮了，就这样还能被风扇乱，你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侍女却不甚怕她，还敢回嘴：“小姐心烦我明白，但是拿我这种不相干的人来出气也于事无补啊。还是想想以后怎么讨祭祀老爷欢心比较实在。”
　　盖娅被气笑了：“要不是看你和我往日的情份上，我一定亲手抽你一顿鞭子。”
　　侍女害牙疼似的咧开嘴，嘶嘶吸气：“贵人多忘事，为了帮你逃跑，管家早抽过了。到现在背上还有血棱子呢！”
　　盖娅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是我害了你。”
　　侍女把脸转向窗外，望着远处愈来愈近的神庙，也有些颓丧：“说这个干吗，怪没意思的。”
　　在宗教信/仰并不狂热的紫荆市，神庙的殿堂还是依旧气派堂皇。
　　它是一栋让人敬畏的建筑，方正刚毅高大威严，重褐色的花岗岩外墙，通体刷成硬朗的铅灰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利剑般的钟楼高出地面七十尺之多，顶上安置着灰色大理石的眼球型标志。两扇沉重的黑大门不分白天黑夜洞开，里面阴气森森，让人望一眼都觉得象脊上寒毛竖立。
　　在它前面有十三根高大的花岗岩图腾柱组成的圆圈，这些柱子每一根都有一人多粗。打磨得非常光滑的柱体顶端，用阴刻法雕刻着花纹，形状象一只眼睛：
　　上下两道交接的弧线合成一个线条粗硬的眼眶，里面含着一粒毫无感情的银色眼珠，冷漠空洞的俯瞰大地。
　　这只瑬银的眼珠代表着时刻注目苍生的真神之眼。
　　这些柱子在寸土寸金的市区黄金地段围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铺着光滑的大理石，供信徒们在此膜拜真神祈求恩赐。
　　如果信徒们还有其他的具体需要，那就请备足银钱鼓起勇气进入神庙，在神台供奉的银色眼眸面前把金银放入供奉箱，将自己的烦恼叙述给神听，神会在冥冥中给予你指引和帮助。
　　神庙大殿的后面则是重重屋舍，常有空灵遥远的歌声自教堂深处飞出，也时有艳妓的马车从后门出入，里面自成一方天地，灰白色的高墙将它与外界隔绝隔开，只余些荒唐传说给大家作饭后茶余的谈资。
　　棕色马车猛的一顿，停了下来。
　　女仆撩开车帘，发现个神庙侍卫穿着不起眼的灰袍来到马车旁，把自家的车夫提溜下车，大摇大摆的赶着马车往神庙后门而去。
　　“干什么？”女仆颤抖着声音喝道。
　　“梅林大人想见见盖娅小姐。”侍卫头也不回的答道。
　　“不是说在神庙前接见赐福吗？”女仆稍一镇定就冷静下来。哪有面都没见就直接拉人家闺女入后院。况且是名声那么不堪的后院。
　　侍卫的声音又冷又滑：“大人吩咐的，我怎么敢多问。”
　　盖娅僵坐在椅上，牙关紧咬，捏着象牙扇的手青筋隐隐爆起：执政官的女儿居然和卑贱娼/妓一样，被人从角门引进去让人挑拣。
　　马车重新启动，开始还能听见远处嘈杂的欢呼声，越往里走就越发安静。等车重新停下来时，四周已寂然无声。
　　新车夫是个魁梧如狮子的年轻人，一身灰色的斗篷，斗篷下似乎穿着甲胄，一柄沉重的制式佩剑显露在斗篷外。他替盖娅打开车门，虽然微微弯了下腰，却很快就直起身来，且眼睛在盖娅身上肆无忌惮的盘旋。
　　盖娅瞪着他：“没学过规矩吗？“
　　车夫笑了，是一种戏谑的笑，凉薄里带着轻蔑。他用下颌示意了下青石甬道尽头站着两个侍卫的地方：“梅林大人在那边等你。”
　　盖娅觉得奇怪，梅林大人不是在神庙前赐福吗？如果这里的是梅林大人，那三辆华丽大车里岂不是没正主？那些欢呼和虔诚跪拜，岂不是都被欺骗？
　　侍女却不知死活的问道：“那些马车是骗人的？”
　　盖娅赶紧拉了她一把。
　　侍女猛然醒悟，脸色变得煞白，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但是已经迟了，车夫狞笑着把她一把拽下来，一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颌，一手掐住她的舌头往外拉：“污蔑神圣祭祀，是要被割舌的。”
　　女仆抖得象筛糠，求救似的把手伸向盖娅。
　　盖娅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车夫的脸上，压着嗓子怒喝：“放开她！”
　　这边的纠葛似乎惊动了屋里人。紧闭的房门打开，出来一个穿着紧身装的侍卫。
　　他首先被人注意到的是一头金色的长发，然后是一张冷硬的脸。这张冷硬而默无表情的脸在绝大多数时侯都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厌恶来。
　　而那双总是紧握着细剑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则令人畏惧。谁也不知道这双看上去干净利落的手杀死过多少人，但总有种能隐约闻见血腥味的错觉。
　　“西泽。够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句也冷冰冰的不带一点热气。
　　那个叫西泽的年轻人，闻言嘴角一挑，分辨道：“不过是玩玩。”
　　库曼冷冷的瞪他一眼，转头对盖娅：“跟我来。”
　　盖娅还想将自己的女侍自西泽手中夺回来，只见西泽将女侍象举麻袋一样往肩上一扛，甩开腿大步向前，转眼就失了踪影，看得盖娅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