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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第八章欢迎来到紫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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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女侍们知道盖娅小姐最近每天都很忧郁,贵为紫荆市执政官的女儿,坐拥万贯家财长得妩媚娇艳,但是与卑贱的侍女们一样,她的人生也不由自主。
“我的好小姐,打起精神来,对着镜子笑一笑,去神庙又不是去死,据说神官也分三六九等,有糟老头子,也有青年才俊,侍奉他们也是无上荣光呢。”女侍拿牛角梳,替盖娅梳着头,柔声劝慰。
自然卷曲的棕色头发长及后腰,丰盛得如同一蓬招展的海藻,和盖娅带着不驯的琥珀色眼眸相得益彰,但是细腻白皙的肌肤中和了她的野性,挽起头发,垂下眼皮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的时候,很多不知底细的人也会误认为她是个乖巧的闺秀。
但是没有哪家闺秀从小象她一样是放养着长大的,成天同一群家里的小子们爬树骑马游泳钓鱼,甚至吸食幻彩蘑菇,和年轻英俊的马夫滚干草堆,日子过得快乐而充实。
直到有天傍晚,坐在餐桌那头的父亲大人借着烛光端详了她半晌,然后抛出那个惊人的决定:送她进神庙。
“父亲,您疯了吗?”盖娅切小牛里脊的手一滑,银餐刀在昂贵的东方薄瓷餐盘上拉出道尖厉的擦割声,一如她高亢颤抖的嗓音。
“亲爱的女儿,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执政官雷克举起酒杯冲盖娅示意稍安勿躁,“你现在在外面还有个稍微说得过去的名声,全靠我多方遮掩,老实说,我对跟在你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已经厌倦了!乘着你还没有彻底烂掉,还是物尽其用吧。”
盖娅一拳捶在桌上,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因为愤怒变成了深棕色:“这不公平!”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遵循普通闺秀的人生轨迹,到了合适的年龄凭着自己容貌和家世,顺顺当当的嫁个尊贵的丈夫,最不济也是个富有的农场主。侍奉神官?在她最恐怖的恶梦里都没有梦到过!
“宝贝,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雷克一口饮完杯中的残酒,拿起餐巾拭拭嘴角,“再说,养了十八年,你总要给家族做点贡献。”
盖娅尖叫一声,把面前的餐盘烛台统统扫倒在地。
“尽情发泄吧,我理解你的心情。”雷克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侍女悄无声息的走上来,轻手轻脚地打扫残局。盖娅坐在金碧辉煌的餐厅中无声流泪,她明确知道,外号“紫荆狮子”的父亲向来起手无回,决定从无更改。
从那天起,她向所有能求救的人发出求援信,哭闹、绝食、模拟上吊,甚至还买通侍女,策划和一个平常对她爱慕有加的侍卫私奔,但是强大的执政官大人总能未卜先知,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就把她禅精竭虑想出的种种计划扼杀于无形。
侍卫换了三茬,贴身侍女也变了新人。眼见执政官每天和神庙那群老头子宣扬自己信仰虔诚坚定,盖娅心碎成灰:“不就为个煤矿私家开采权吗?我可是你的女儿啊!”
“正因为是可以为家族牺牲的女儿,我才让你前十几年过得顺心恣意!”雷克冷冷的反驳。
盖娅破口大骂:“原来你养女儿其实就象那些粗俗贪婪的农户养猪一样,平常天生天养,需要时毫不犹豫牵出来宰杀?”
“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雷克漫不经心的望了盖娅一眼,眼神却冷厉如刀,“你不能再象个小奶娃一样,稍不顺心就大吵大闹!已容忍你这么久,如果再不冷静下来,我就把你禁足。”
“禁足有什么用?”盖娅冷笑一声,豁出去了,“我心里不忿,你就算把我送到神庙去,也可以在里面装疯卖傻,替你招祸。”
雷克摇摇头,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有些疲惫:“就算是为了乌拉你也不会这么做。”
乌拉是盖娅的同胞哥哥,他聪明英俊,温文善良,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称。这种珠玉般的人物,上天却象是故意为难,在五岁那年就令其失明。怀孕的雷克夫人受不了打击,忧郁成疾,在生盖娅时撒手人寰。
挚爱的死亡令雷克悲痛到无以复加,他不吃不喝的守在灵柩旁,对身周一切不闻不问。管家最后不得不将他绑起来强灌流食,才救回一条命。
在那些混乱黑暗的日子里,彷徨的小乌拉自己虽然还是个孩子,却记得吩咐仆人们照顾喂养新生的妹妹。他甚至因为听说新生儿容易夭折,强烈要求把妹妹的摇篮移到自己的床旁,亲自监督奶妈照顾。
自埋葬夫人以后,雷克的所有感情也象是被一起埋葬。他变得冷酷而强硬,大半的心思都花在政务上,一对儿女却少有关注。盖娅几乎是被乌拉带着长大的。
早上用亲吻唤她起床的是乌拉,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是乌拉,被家庭教师打手心时挡在她前面的依然是乌拉。乌拉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乌拉无所不能,盖娅崇拜他,爱恋他胜过世间任何一个人。
直到五年前某天,乌拉忽然消失,只给盖娅留了一封短信,上面干巴巴的告诉盖娅,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学习,让盖娅学会照顾好自己。
盖娅抱着信大哭,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她不相信乌拉就这样走了,把自己丢在冷清空洞的执政官府邸里。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乌拉走了,走得干脆利落,连个离别吻都吝于付出。只有在每年盖娅生日的时候,才会有一份生日礼物从不知名的远方寄过来,表示他还活着。
“乌拉,”盖娅低念着这个名字,神经质的笑了,“这种没有心的人,谁要管他死活!”
执政官不说话,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他为什么要走,其实你最清楚。”
盖娅弯了弯嘴角,眼神里带着三分羞恼七分满不在乎:“父亲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执政官皱了皱眉,厌恶之极地摔门而去,“你好自为之!”
父亲一走,盖娅就再也无法假装,她挺直的腰背象突然被抽走脊梁,整个人脱力似的倒在椅背的锦缎靠垫上,空洞无神的望着藻井上的描金彩绘。
“乌拉”这个名字烫得她心都痛了,她这些年为了忘记这个名字做了多少蠢事啊!
但是无论和谁在一起,她都会不自觉的比较着,怀念着,怀念乌拉身上那股淡淡的掺杂着冰片冷调的龙涎香气息。乌拉的手,乌拉的脸,乌拉的嘴唇,乌拉温暖坚实的胸膛。
盖娅清楚的知道乌拉不告而别是自己的错,她缠着他,诱惑他,强迫他,偷食了禁忌之果。可是,人生本来就是为了快乐惬意的活着,那个惊心动魄的雷雨夜再重来,她也作同样的选择,绝不后悔。
可惜乌拉看不透这点,他为盖娅报憾,所以才成了被煎熬的那个。最终他悄无声息的走了。
这个懦夫!
盖娅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滚烫的眼泪从她那双漂亮的琥珀眼中涌了出来,她用手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啜泣声传出。
“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么久都不出来?”休息室门外的侍女小声的问同伴,“不会又闹自杀吧?”
年长些的娇丽同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漠不关心的回答:“她哪舍得死,做做样子罢了。”
小侍女叹了口气:“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是破费财物,为难我们这些下人,这几天我收拾的碎瓷片都够一箩筐了,盖娅小姐也真舍得下手,那么贵重的成套东方瓷器当陶罐砸。”
“你操什么心,光那两个著名的煤矿也够盖娅小姐不歇气的连砸十年。”年长侍女幸灾乐祸的撇撇嘴,“不过最近听说那煤矿好像要被征用呢。”
小侍女吃惊的瞪大眼:“那可是执政官大人的私产!”
“可不是!”娇丽的侍女笑呵呵的回答,“前天我替老爷捏肩膀时,就看见他头上白了好几根毛。”
门忽然被大力打开,盖娅站在门后冷冷的盯着闲磕牙的两人,目光凌厉得如同刀锋,把两人的头压得恨不得埋到地毯里去。盖娅的刁蛮脾气她们这些侍女不是没领教过。曾经有一个触怒她的侍女就被她绑在院子里,当众抽了二十鞭子。
南方比北方更传统,因为毗邻秉承奴隶制的苍岭群岛的缘故,豪门大户抽奴仆一顿鞭子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多数都是管家或侍卫们动手,主人们亲自挥鞭上阵的,倒是寥寥可数,能这样干的小姐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自那以后,满府下人都对既不要面子又动得了手的盖娅胆怯三分。虽然她父亲不怎么关心她,她也从不耐烦管宅邸内务。
“去告诉父亲大人,我决定遂他的心愿。”盖娅停了停,打量着快把脸埋到胸口的艳丽侍女,“另外,给你个忠告,这段时间别惹我不高兴,要不然我可能会带着你一起去。执政官大人身边可不缺你这种胸高嘴贱的暖床货!”
艳丽侍女含泪低着头行了个屈膝礼,匆匆赶去报告,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执政官正在书房里会见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