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清商阙

8、【第七章】滇南王府

　　前往滇南王府途中，白湘羽一行买了一打芝麻烧饼。原因是公告栏距离滇南王府实在太远，饥肠辘辘的二师兄饿晕在地，导致负责背他的九师兄消耗过大，进而导致白湘羽不得不掏出身上仅存的钱买了十二个烧饼。

　　当二师兄把最后一个烧饼啃完，滇南王府便出现在眼前。若不是牌匾上那几个褪色的金字“滇南王府”还明晃晃镶嵌在那里，白湘羽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青铜把手锈迹斑斑，沉重的朱漆大门久远得像是从来未曾开启。

　　白湘羽轻轻叩门，没有回应。彼时闪电划过，惊雷一震，却听得“吱呀”一声，开门声像是小刀在刮着耳膜，令人浑身发麻。

　　门被打开了。

　　没有人迎客。是门自己打开了。

　　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下，四人一鸟相视一眼后，芦花扑腾着翅膀飞上天去。

　　踏过门槛，四人没走几步，门竟重重地合上了。残垣断壁下，被火烧烧毁的树木成了一堆焦炭。断裂的兵器占领了这个地方，似乎隐约还能闻得到浓腥的血液在烈火中扭曲成的腐臭味道。枯败的花架投下巨大的阴影，不知明的虫子在暗处“窸窸窣窣”名叫。它们的叫声在风中无限狂散开来，像是有飘渺的的脚步声夹杂在一起，寥落凄清。

　　白湘羽皱眉道：“这里不像有人。”

　　“这里没人，那刚刚是谁给我们开门的？”二师兄嘴角不住地抽搐，“师妹你不要吓我，我心血少，受不得惊吓的。”

　　龙吟弯腰抹了把焦土，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不是恶作剧，这真的是烧焦的泥土。”

　　“我看这里不正常，”画流风笑笑，“阴森恐怖，诡异叵测，像是——”

　　“凶宅！”二师兄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是反应最灵敏的。

　　“轰隆！”

　　巨雷劈在不远处，风夹雨吹过，刮在脸上如同刀刃。

　　雷雨交加，白湘羽突然有种在游乐园走鬼屋的错觉。

　　“排个顺序走。”龙吟压低了声音，“二师兄先走，师妹和风兄居中，我断后。”

　　二师兄狂摇头。

　　“你叫我风兄……龙兄，我看这样吧，”画流风眯眼打量着龙吟，“你先走，小白和二师兄居中，我断后，如何？”

　　二师兄狂点头。

　　风兄……丰胸……

　　龙兄……隆胸……

　　看画流风那诡异的神情，白湘羽知道他又想歪了。

　　罢了这人早就没救了。

　　走过前庭，天色愈黑，昏昏沉沉的像是弥漫了浓重的雾气。

　　白湘羽走得有些焦躁，龙吟却突然停下脚步，“师妹，你是不是很紧张？”

　　“我一点都不紧张。”白湘羽很是恼火，愤愤然道，“我只是不明白二师兄为什么老扯我衣袖！”

　　龙吟不禁回头，“二师兄你怎么扯师妹的……”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顿了很久，“师妹，你后面……没人。”

　　白湘羽回身一看，只见身后空空如也。

　　“不会啊二师兄一直都在扯我衣袖……”

　　龙吟拐到她身后，瞬间默然，“师妹，你的衣袖勾到树丫了。”

　　“那二师兄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白湘羽抖了抖，“二师兄这鬼屋设计得好恐怖啊我们快点沿路返回吧……”

　　“芦花呢？”龙吟咽了口唾沫，强忍着心中的不安。

　　白湘羽抬眸看天，却见天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是迷阵。”龙吟突然像是松了口气，“我们走到人家设好的迷阵里了。”

　　“迷阵？怎么跟百草谷的不一样？”

　　“迷阵分很多种，这一种叫雾迷。雾气太大，我们以为向前走了，其实哪里都没有去，不过是在原地打圈罢了。”龙吟笑，“以前大伙儿一起学习，大师兄的迷阵术学得最好，考试我们都是抄他的，你都忘了么？”

　　他突然自嘲般笑笑，“都忘了也没关系，因为即使你都忘了，师兄也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九师兄难得说些这么动情的话，白湘羽不禁又抖了抖。

　　“九师兄你先告诉我你懂不懂出去啊我好害怕啊……”

　　九师兄沉吟许久，“我不懂。”

　　白湘羽有种晕阙的冲动。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白湘羽肩上，阴森可怖的嗓音仿佛乌鸦嘶鸣，“几位是……找我吗……”

　　好冷的手，像是……骷髅。

　　我能不能就这么晕过去，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人生是不能回头的为什么偏逼我回头……

　　白湘羽硬着头皮回头看他。

　　一身妖娆的红色，风姿卓越的身段——竟是今天在珍味斋看见过的贵公子侍女！

　　龙吟警觉地看着她，手不自觉按上腰间剑鞘。

　　他压低了声音：“你是谁？”

　　“两位别紧张。我呀，是滇南王妃的新侍女，名叫赤媚，公子可以叫我媚儿。”赤媚捂着嘴“吃吃”地笑，“儿时跟着先生学过几年幻术，如今来到这里，怕我家王妃受人欺凌，便在这里设下迷阵。方才见过另外两位公子，知道诸位是来替我家主子治病的，便来此处接应大家。”说着便要施礼，“冒犯之处，请勿见怪。”

　　“他们两人呢？”

　　“就在前方不远的听雪阁，王妃居住之处。”赤媚看了眼白湘羽，“这次的事，就交给白神医了……”

　　白神医……她认识我？

　　白湘羽张口想问，却眼睁睁看着赤媚在眼前消失了。她像是突然间消散在雾气中，也像是融入漆黑的夜幕中，更像只是龙吟和白湘羽的一个梦。现实中，这人从未来过。

　　“那个赤媚是假的，只是迷阵中的幻影。”龙吟拉紧她的手，“跟着我，别走丢了。”

　　***

　　“嘿嘿嘿嘿……”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白湘羽推开听雪阁大门，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她眼睁睁看着画流风向前走去，声音温柔如同春水，“娘，是我。”

　　他的身影渐渐地融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

　　“娘，是我，我回来了。”

　　尖锐嘶哑的笑声突然间消失了。漆黑中一盏灯火被点亮，映出女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她用森森的手指抓紧画流风的肩膀，嘶哑着嗓子：“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没有留给画流风回答的时间，她突然疯了似的钳制他的颈项，竭尽全力地把他扑倒在地，“你是谁？你是不是来抢我儿子的？！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白湘羽想要上前，可画流风冷冷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过去。

　　他从唇角扯出一个淡薄的笑容，艰难地唤了声：“娘。”

　　疯女人就在这一声叫唤中松开双手，颓然倒地。大滴大滴泪水透过她捂脸的指缝滚落下来，浸得那一身华贵的宫装水渍一片。

　　“你叫我娘……你是我儿子……”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被人抢走了！我儿子被人抢走了！你不是！你不是！”

　　画流风冷笑：“我不是？那我是谁？”

　　“你是谁……”疯女人惊恐地看着画流风，踉跄着摇头后退，“你是谁……不，我从不认识你！”她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像是醒悟过来，“我知道你是谁！是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是你！你就是那个黑衣人！”

　　不远处，龙吟轻轻摇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湘羽打了个哈欠：“嗯，果然傻的很彻底。”

　　只有画流风依旧不动声息：“二十年了，黑衣人已经死了。我亲手手刃他，回来这里看你。若娘不愿任我这个不孝子，我现在便走。”说着转身要走。

　　“不，你别走……”疯女人迟疑了，怯怯地伸出手去，“让我看清楚你的脸……你长得跟他爹真有点像，你真是我儿子？

　　你是亮瞎眼了看谁都像儿子吧？

　　白湘羽忍住吐槽的冲动，只见眼前画流风眉目带笑，温柔地握紧了疯女人的双手，“娘，我真是你儿子。”又转向白湘羽，“这是您的儿媳妇——小白，快过来给婆婆请安。”

　　重酬一千两一千两一千两……心中默念十次。

　　白湘羽挤出一个最无辜最天真最单纯的笑容，恭恭敬敬地作揖，“娘。”又转向二师兄和九师兄，“这是我两位兄长。”

　　“夫人好。”齐齐施礼。

　　这是要给人治病不是在上演一出千里寻亲认祖归宗的好戏啊我们到底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