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晚西楼》如清欢

33、第三十三章

　　郁子衿在这奉平官邸住了整整待了半个月才养好身体。
　　这半个月里除了容沐晟日日过来，她再见到的人就是连孟培、芳华和医生。
　　当然，还有容家派来问安的人，最值得欣喜的事是来了个熟人，杨振宇。虽然有专门的医生，但杨振宇还是不放心子衿的伤，专门来为子衿做了检查。

　　至于当日在望州、元郡、奉平所发生的兵变之事，郁子衿至今都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因为兵变这是最为忌讳的事，所以谁都绝口只字不提。
　　郁子衿一直想找个当口问问沐晟当日的情况。

　　这些日子郁子衿都快闷出病来了。
　　早上沐晟来了，对子衿道：“让芳华替你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去见大姐。”

　　要让外界知道两人的关系，首先子衿先要通过容家的认可。沐晟本来打算回家来的那日便让子衿回容家，但因为发生这些事，所以耽搁了这大半个月。在奉平容家府邸与帅府官邸是连在一起的，世人只提容家，因为奉平自容少帅接手东北军务以来都是住在容府的。容老将军生前立下的规矩，在这奉平，官邸里不许寻常人进入，特别是不许女眷随意出入。听说当年容老将军在世时，家中女眷也只有结发妻子大夫人和随军夫人五姨娘有资格进入过这官邸。

　　而郁子衿这回一来就直接住在了帅府官邸。

　　容沐晟领着子衿往容家走去。
　　郁子衿一路上欣赏着自己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
　　这就是堂堂东北大帅帅府，整个府邸是一座花园洋房，洋房前头的琉璃牌楼却是传统建筑。重檐牌楼，两角微起，覆青色琉璃小瓦平添了几分恢弘气势，从西朝方的走廊过，顺着提花楼梯下来，再绕过一樘双扉木门就到了一楼。大厅皆里是彩色水门汀地面，地上铺着大幅的红色暗花地毯，人走在上头，仿佛一梦堪醒般地梦幻。

　　容府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号人，现在个个忙地数脚朝天。

　　容沐晟拉着子衿道：“大姐，这是子衿。”
　　“子衿，这是大姐。”

　　郁子衿浅浅一笑，也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大姐。”

　　“子衿快来坐，前日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次沐晟得以脱困，全仰仗子衿帮助。”这一路的情形容明.慧早就掌握了。明.慧一口一个子衿地叫，把这关系把握地恰到好处。

　　郁子衿听着这个声音沉稳而又熟悉，是的，是她昏迷时在屋子外头说话的女子。果然是经过场面的女子，这就是沐晟口中的容家大姐，眼前的这位女子看着也有四十岁，一双丹凤眼凛然生威。一身缎制旗袍，绣着牡丹，花开富贵，肩上的狐皮披肩更显华贵。

　　子衿大方地笑道：“大姐客气，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当日所有的事态子衿不是很明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
　　但郁子衿是开朗的新式女子，面对容家大小姐，反倒豁达宽和了不少。

　　郁子衿今日只穿了件寻常的裙子，配了梨花白的小西服，除了胸前别了细银挽针，周身再无饰物。因为先前才受过伤，所以面色有些发白，扑了薄粉，唇上用了蜜丝佛陀膏子，整个装扮清逸简单但却不失礼数。

　　容明.慧笑着暗暗欣赏着这个在自己三弟身边的女子，谈吐气度果然不凡。

　　此刻的郁子衿自然也是留心观察，整个容府的女仆都是上衣下裙的统一装扮，看得出来这里实在是个讲究的地方。

　　“哎哟，吟香说少夫人病着，我就赶紧去瞧了。原来颖儿这小蹄子是犯懒呢，明.慧你快去瞅瞅，我费了好大的气力还没将她弄来。”

　　还不见人影，就听见一串银铃儿似的笑声，随后进来一位妇人，看年龄倒与容家大姐不相上下，烫着发，穿着一身短袖旗袍，露出半截子如玉白臂，另有一番风情。

　　郁子衿听了这番话先是愣一会，少夫人？沐晟怎么没有同自己提过这样一个人，这个少夫人又是什么人？她只知道沐晟有个哥哥死在了战场上，可沐晟没说过他的哥哥成过亲。
　　容慕辰去世已经有三年了，对于这些家事，容沐晟不提及，郁子衿自然不知道。

　　那妇人见着子衿便走到了子衿跟前来，道：“哎呦，看这神色子衿的伤怕是还没有好利落。”真是自来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有多好的交情。

　　郁子衿这才看清妇人一双杏核眼。
　　像是随时能从里头流出一汪水来。
　　容□□笑着对子衿道：“子衿，这是五姨娘。”

　　原来这就是容将军的五姨太谢婉婷，早年也是一代传奇人物，如今容□□当家，她就做她的富贵闲人，虽然五姨太不当家，但容家上下对她都是敬之有加。听说容老将军生前最敬爱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容沐晟的亲娘。可自打妻子病逝，这五姨太就最受将军宠爱，常常作为随军夫人跟着老将军征战南北，现在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也许是自己家中的缘故，郁子衿对这样所谓“小妾”的人一点没有成见。
　　子衿也恭恭敬敬的唤了声：“五娘好。”

　　恰在此时，容家四小姐容子瑜来了。
　　容子瑜进门看见郁子衿便果断地叫了声：“三嫂！”
　　屋里的几个人都有点惊讶，容明.慧也饶是怔住了。

　　郁子衿无语，上回在北站口这四小姐不是挺不待见自己的么，现在怎么？她不想自取其辱，虽然没有刻意回避自己与容少帅在北站口成亲的事实，但这四小姐倒好，一屋子人只有容沐晟心里欢乐，笑意全溢在脸上，心里不知道感念了这好妹妹多少回，这么些年了他可是头一回觉得叽叽喳喳的四小姐说话好听。

　　容子瑜也觉察到了屋里的气氛，怎么？
　　她还没说什么话都看着自己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容沐晟肩上受了伤还未好，这个关头他忙地将手放在了绑着的绷带上呻.吟了一声，这才打破了屋里奇怪的氛围。

　　“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五姨娘赶紧过了问着。
　　“赶快来坐着，叫你不听大夫的话，大夫千万嘱咐这伤要好生养着，可你就是不听。”沐晟任由大姐数落着自己，笑吟吟地拉着子衿坐了下来。

　　容子瑜也忙地凑了过来，坐在子衿身边关切地问道：“三嫂，你的伤好了么？”
　　容子瑜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郁子衿显然不是很适应。

　　“三嫂，听连孟培说是你救了三哥，你快给我说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容子瑜一脸崇拜地盯着自己的这位三嫂，原先在北站口的时候只觉她是个花瓶，可没想到三嫂原来是个巾帼红颜，这可是她的梦想啊。

　　郁子衿听着这四小姐一口一个“三嫂”地叫自己，身边的沐晟强忍着笑坐着。
　　当着众人子衿也不好说什么，只简单避重就轻地同子瑜说了几句当日的情况。
　　而容子瑜却听得激动地问长问短。没办法，谁叫自己从来没有过枪林弹雨的实战经验呢。

　　桌上还未上菜，几个人就这样说笑着，虽然有说有笑，但屋里的气氛还是怪怪的，谁的心里都有事，自然没人没发现站在门口的杜颖儿。

　　“五姨娘你不是叫来了颖儿么？怎么还不到，可不是真的病了？”
　　容□□这才记起颖儿还未来。
　　“算了，我再去看看。”
　　五姨太说着就要起身，又转过来对站在一旁的女仆说道：“吟香，你就不必跟着了。”

　　五姨娘刚走到门口杜颖儿就进来了。
　　五姨娘打笑道：“我正打算去请我们的二少夫人呢。”
　　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五姨娘称呼的是二少夫人。

　　五姨娘是个喜乐的人，说笑是常有的事。

　　杜颖儿紧着问候了声：“五姨娘。”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原来杜颖儿脸色发白，脚步有些迟缓，声音里有几分黯哑。

　　“不打紧，不过是着了风寒。”
　　杜颖儿坐到了席上，挨着大姐，斜对着子衿。
　　人已经到齐了，大姐吩咐开饭。

　　郁子衿暗暗地注意着容家这个特殊的人，容沐晟起先并未抬头，只是一瞬间地停顿，眉头轻轻一锁，郁子衿正好瞥了过来，心中不禁想到：可是伤口又疼了？

　　容沐晟对着子衿微微一笑。
　　给了子衿一个安定的眼神。
　　然后才转过头叫了杜颖儿一声：“二嫂。”

　　许是真的病着，杜颖儿有些恍惚，手中的象牙筷箸停在了半空中，筷子上的夹得青菜落了下去，连着两根筷箸银链子颤得厉害，细细地抖动着。
　　半晌才挤出丝笑容，以示回应。

　　屋里的人都怔住了，郁子衿只是想不明白，容家二少早逝，可他的夫人怎么还在容家？容□□与五姨娘先是愣着，半晌明.慧才露出喜意，喜忧参半吧。容明.慧淡淡一笑，幽幽地，耐人寻味地，转瞬即逝。五姨娘却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竟有些柳暗花明的意蕴。

　　虽是一顿家常饭，可没有一个人吃得痛快。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过了青春，那时风景，怎生意稳。

作者有话说

　　不是，为什么【明.慧】是屏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