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55、第五十四章 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你了

　　所有的手续，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办理得差不多了。离开上海，已经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虽然，我多么想，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去到一座没有人认识我和她的城市，过着属于两个人的幸福。

　　这样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吧？

　　手机一开机，手机留言中塞满了张小敏的留言——

　　“为什么连婚礼都不参加？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现在在哪里？立马出现在我眼前，不然你就死定了！”

　　嘟——

　　“你到底在哪里？死到哪里去了？限你三秒钟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明天就去帮你收尸！”
　　嘟——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违背我的话！竟然不接我的电话！竟然一直不回我的电话！”
　　嘟——

　　“你要还想见到我，立马滚到我眼前来，不然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
　　嘟——

　　“喂，说好了参加我的婚礼，为什么没有出现啦，你怎么了？”

　　嘟——

　　“不要玩捉迷藏了好不好，你现在还在上海吗？我想见你。”

　　嘟——

　　“何乐，你怎么了？”

　　嘟——

　　“回复我电话好吗？……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在上海。”

　　嘟——

　　“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不要一下子消失好吗？”

　　嘟——

　　“今天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想了很久，我将这些年你写的书全部看了一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篇幅，满满的，都是你，我已经记不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失落，恁大的上海，没有你，就好像一个空壳，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可是，我不想见你，张小敏。

　　你是否想过，每见你一次面，我要花多少精力来忘掉你？忘掉你在我生命中曾经半掩过多么重要的角色？忘掉你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然后像一个过客般地留下倩影？

　　这是一个你从未想过的问题吧。因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担当，你是那只高高在上的凤凰，永远都不会知道，爱恋你的我，内心是何等煎熬。

　　听完最后一段留言，我关上了手机，苦笑了一下，仰卧在大床上，不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白得发亮的墙壁，密封的四周，我像一个受审的犯人一样被绑在凳子上，周围全部都是空洞，只有一道刺眼的强光刺到我的脸上。我还感觉此刻的我，是活着的。

　　“犯人名字？”一个沉重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急忙观望四周，发现还是密封的墙壁，但是周围却不停地回响着刚才的那句问话。

　　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只是狠狠地摇了摇头，紧张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边？我犯了什么罪？”

　　“你犯了什么罪，你还不知道吗？”韩东旭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审讯一个犯人般。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站在我面前的，是韩东旭！

　　我当然知道，我对韩东旭造成的伤害，是我用尽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任何惩罚。

　　可是，更令我想象不到的是，坐在韩东旭背后的，是张小敏，她也被捆绑了。

　　韩东旭就站在我和她之间，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看着我们。

　　他走到张小敏身边，可是此刻的张小敏，竟然是半死不活的状态。难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

　　我愤怒地看着韩东旭，大声叫嚣道：“我心甘情愿招认我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只希望，你快点那把她放了！”

　　“把她放了！”韩东旭不阴不阳地冷笑道，我觉得头皮发麻，第一次觉得，韩东旭有着如此阴冷的一面，他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异常地心虚。

　　我在害怕什么？我害怕他会惩罚张小敏？还是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其他伤害她的事情？

　　我用力地挣扎着，可是我越是挣扎，捆绑我的绳子就越像是弹簧般地将我绑紧，终于我觉得筋疲力尽了，口里却仍然喊道：“快点把她放了！”

　　韩东旭冷笑了一声，厉声问我道：“那你什么时候把我放了！”

　　我一惊，头上却渗出了冷汗，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的深渊，顷刻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竟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醒来，额头上尽是冷汗，连手脚都是冰凉的。刚刚躺下的地方因为汗水的关系，已经变的有点潮湿。

　　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梦是在有点迷离，甚至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自己在叫喊的时候，心里特别的没底。但是鉴于紧张或许其他因素，我还是喊得撕心裂肺的。

　　这段感情的纠葛，究竟是谁不肯放下谁，而谁又不放下谁，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

　　可是张小敏，你什么时候才肯将我放了？

　　快点把我放了——张小敏，这就是我现在最想要和你说的吧。

　　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从现在开始，你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陪你走完你的人生道路，他会像一盏明灯，一直照耀着你，牵引着你，共同渡过余生。

　　这样的幸福，我是不可能给予你的，你也没有办法从我这里获取这份幸福，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你可以完完全全地将我忘记，然后幸福地渡过你的余生。

　　我相信，牵着你的手走进教堂的人，就是你要找的人。许华原本就应当成为你生命中的另外一半，注定成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一个人，我有什么资格去和他争取你，我最爱的你。

　　唯一可惜的是，我没有亲眼见证，没有见证他是如何牵着你的手，慢慢地与你渡过余生。真的，这么残忍的事情，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勇气去做了。

　　张小敏，祝你幸福。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亲口对你说出这几个字。

　　这回，我真的决定要离开你了。

　　虽然这样的决定，对于我来说，是如何痛彻心腑，你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胞，满满的都是你的欢声笑语，却很不和谐地装载着我的哀伤。

　　而我看到的这座城市的每一分和每一秒，因为充斥着我的悲伤，即使在阳光暴晒的晴天，也会变成阴霾。

　　张小敏，或许，只有在阴霾的笼罩之下，你才看不出我的悲伤吧。

　　我无比思念而又极其疯狂地想要见到你，张小敏，就这一刻。

　　如果我见不到你，也许，这辈子，我再也没有勇气见到你了。

　　“张小敏，你在哪里？”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许久之后，我终于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张小敏，你在哪里，几个月后的第一次通话，我的第一句问候语竟然是这一句。

　　你可知道，你对我的牵绊，无时不刻地束缚着我的脚步？

　　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思念，时时刻刻都环绕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充斥着空气里面的每一个细胞？
　　你呼吸得到吗？

　　她来见我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一点。

　　见到她踏进我的视线的那一刻，我的心头一热，眼睛有点湿润。

　　张小敏那张清瘦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刚得病愈的人，她怔怔地看着我，问道：“为什么是机场？”

　　“为什么不能是机场？”我没有站起身，一直坐在座位上，冷冷地回答道。

　　我要怎么假装，才能够狠下心，逼自己离开你？

　　“那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见面？”张小敏许是从未想过我会这样反问她，脸上一顿讶异，但是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地问我道。

　　“为什么不能再这种地方见面？”我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行李箱，眼睛却已经飘飘然地不知望向何处。

　　她没有答话。径直走近我右边，狠狠地拍我的手，吃力地从我手上抢过行李箱，骂道：“你要干嘛！”

　　“离开上海。”我没有松手，也没有正视她，但是手心却开始不断地冒汗。

　　“你疯了。好端端地干嘛要离开上海？”她冲我喊道。

　　“我疯了，张小敏，我早就疯了，在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疯得不成人样了。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我没有你那么理智，没有你那么淡然，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可以将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如！我做不到！为什么即使我要离开你了，你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我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张小敏，难道你到这一刻，还能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将我挡在门外。

　　“对不起，我都知道。”张小敏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面尽是悲痛。

　　可是那份真挚的悲痛，在我看来，却是即将离别的悲痛！

　　你知道我爱你，你一直都知道！所以你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更没有拒绝！

　　原来这些年，你都知道！

　　张小敏的沉默彻底将我推向了我无底洞的悬崖，这样的情节，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只是不知为何，我竟然还固执地想要在现实中寻找答案，我真的很傻，傻到可怜。

　　我站起身，拉起行李箱，是时候出发了。“我已经将我其他所有的东西捐赠给边远地区的孩子了，我这里有两张机票，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跟我走。”

　　许多年前，当我和她一起看《花样年华》的时候，听到那句“我有两张船票，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走？”我曾经想过，用这样的桥段来打动张小敏，她兴许会抛弃所有的一切，然后甘心情愿的跟我离开这里。

　　多年后的现在，当这样的片段零散地上演在我和她的世界当中的时候，我能够读懂她眼里的恐惧，我也知道现实的结局，即使是如此苦涩，却最终还是现实。

　　“可是，我没有拿任何东西。”她的脸上闪现各种惊慌失措。

　　她越是这般慌张，我越能够看得清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我仰着头颅尽量不去看她的神情，这样我可能可以暂时因为看不到她而减轻自己的疼痛。

　　可是，这一招，真的没有用。

　　“跟我走。”我哀求道，用尽我所有的尊严，只为祈求这个女人，再真心地看我一眼。

　　“你让我想一想好吗？”张小敏的眼眶里面，噙满了泪水。可惜，我是没有办法再帮她拭擦泪水了，因为那样的全力，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最后一次——跟我走。”我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悲恸，天崩地裂般地，最后祈求你，跟我走。

　　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彻底瓦解了吗？

　　“何乐，我们再商量一下好吗？”张小敏拉着我的手，极力地想要说服我。

　　“不用了，张小敏，我原先就只买了一张机票，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我走，也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个结局，我以为我已经藏得够好了，我怎么可以笨到，到最后的这一刻，竟然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心，暴露在你的面前。”我真的是一个十足的笨蛋，以为自己的感情可以像她一样收放自如，到最后，难过的，只是自己。

　　我苦笑了一下，难过地转过身，已经顾不及模糊的视线，怅然地说道：“这些年，我付出的痴情，终于走到尽头了。”

　　我竟然觉得自己全身轻飘飘的，身子一下子也变轻了许多。以前那些羽化成仙的凡人，在升仙的那一刻，是否也是这样一种感觉？

　　张小敏紧紧地从后面抱着我，哭着说道：“不，不，不是的，不是的，何乐，你还有我，我都能感受得到，我都知道。只是我——只是我——”

　　只是你做不到，你永远都做不到，你不可能做到！

　　张小敏，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的选择，也知道怎么不让你感到为难。

　　我要离开你了，你能听得见吗？

　　机场的最后一次警告广播的声音响起来了，我拿开张小敏的手，没有理会早已哭成泪人的她，头也不回地往验票处走去。

　　张小敏，你永远都不知道，现在我踏出的每一步，我都能够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对你的爱如此无能，或许，瘫痪是我最为善终的结局。

　　登上机舱的时候，我几乎是由着空姐将我整个人扶着拖到位置上，她着急地问我怎么了，是否需要换乘另外一趟飞机.

　　我吃力地摇了摇头，肯定地告诉她，我必须要登上这趟机子。

　　她不会知道，如果我错过这班机，我就再也离不开张小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