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音三重奏》随山

19、剑指情敌烹茶论人

　　不过庄内人这么不友善，也没什么回头路可走了。阮萧暗想，楚慕音，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门缝里瞧人。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可想而知，除了与慕音说话，阮萧几乎整天沉默着。他也不到外边院子去瞧瞧，遇见些人，要么指指点点，要么假意奉承。这些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幸而他也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否则以他为人处世的方式，难。
　　过年那两天庄院里热闹的很。除夕那天，仆人有告假回家的，有留在庄院里一起庆贺的，直闹了一夜。慕音也被请去。慕音叫阮萧同去，阮萧一口否决。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吃着一大桌子菜，远远听见阵阵喧闹声，回避不了。饭菜吃着也没甚意思，只是把酒烫了，一杯一杯灌着。一口一杯下肚，爽快。如果在宫里，起码和一干兄弟姐妹，皇上娘娘同桌共庆。下位一定是阮荣——哦，阮荣，不知你现在怎样了，成亲了没有？皇上应该待你如常吧。可皇子成亲这么件大事儿民间多少该有些流传，怎么什么都没听见——阿荣，阿荣......
　　恍惚阮萧见阮荣推门进来，把他扶直，略微不悦道：“喝这么多酒做什么，我还说过来和你喝几杯呢。感觉怎么样？”眼睛一眨，阮荣变成了慕音。“很好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们这么早就散了？”慕音其实也有几分醉了。“他们还闹呢，我想着你就过来了。”“想着我？哈哈哈哈，想着我什么？嗯？”阮萧说着，双手拢住慕音脖子，靠近。慕音摇了摇头，叫了老大一会儿，才有丫鬟进来应承。“瞧你这个样子今晚是没戏了。”“没戏？哈！正戏还没上场呢！你不要以为我醉了，我清醒的很呢——今天除夕，我们在留月山庄，是不是？我脑子很清楚。你去和你的兄弟喝吧，我过会儿就睡了。”“只喝酒多没意思。”
　　满天星斗，遍地白雪。远处人语像一个残缺的梦。两人坐在屋顶，俱裹着一件袄子。没有拢着阮萧，靠在他肩上。这时的阮萧是平静的，平静到生出忧伤。唯美的表象下是两颗想要靠近却又捉摸不定的心。勇敢的人和懦弱的人相恋，总是说不尽的烦恼，一个一位逞能没有顾及对方的心，一个一味猜疑对方的心而顾及众多。退一步来说，楚慕音未必不是个好对象。家家世清白显赫，为人大方得体。男婚女嫁上也算管得住自己，对他也是真心实意。那杨姑娘名门闺秀，想必也是极易相处的。一切都是近人情的，只要阮萧退一步，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为什么要退一步？为什么要他退一步？凭什么要和别人共享自己的爱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个人之间的爱又能存在多久呢？如此看来，阮萧所追求的爱也是飘渺的，不定的，是抓不住的。既然两人在一起的初衷是因为爱，在一起之后爱却慢慢消失，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爱就像烧水，随着柴火烘烤慢慢变热，知道后来的剧烈沸腾——到了一个高峰。可这个高峰能持续多久？水干了，只剩痛苦的煎熬。怪不了谁的人大抵如此，爱大抵如此。
　　不是女人，想要和男人过日子，终究像一碗清汤寡水。
　　“在看什么，脑瓜这么不安分。”“看天和地啊。”“有什么好看的。”“俗语云，‘一沙一世界’，何况是真世界。”“哟，你倒参起禅来了。”“多么美的月色。”“天天晚上都这样，以后陪你看个够。”“你没听过，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啊。”“果然你醉了，说这些胡话。闭了嘴好好歇会儿吧。”
　　阮萧笑着，他不恨慕音——与其说是不恨，还不如说是看开了。大家都是凡人，又有谁能免俗。但是看开并不代表着妥协。阮萧的原则是：既然追求七分完美有三分遗憾，宁可放弃这七分。
　　几日后到了嵩山派，掌门早派了一众弟子在山门迎接。对慕音五分客气，五分热情，见了慕音身旁的阮萧，略作停顿，也相互客气。
　　阮萧没有去正厅会杨掌门，随一干庄客被带进偏厅，独自坐在一边喝茶，有些尴尬，也乐得清闲。随普通庄客被安排进一座院子。慕音在的时候还好，否则那风凉话是一阵一阵的来。“嵩山派和咱们留月山庄真可谓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啊。”“听闻杨姑娘才貌双绝，天下间也只有咱们庄主相配了。话说回来，天下间配得上咱们庄主的，也只有杨姑娘了。”“哎，有些人偏偏要自取其辱，我们等着看笑话罢。”阮萧听了总还是有些难过。这些正义之士，污蔑起人来还真是毫不含糊。他唯有安慰自己，忍几天就好了，忍几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刚用过饭，便有一个嵩山派仆人进来对阮萧说有人相请。问是谁也不说。跟着出去走了一段路，又着一个丫鬟领进一个绝好的院子。忽闻前面有婢女喝彩之声，绕过一座假山，看见几个丫鬟正在拍手叫好。那女人看阮萧过来，从丫鬟手中抽出一把剑抛给阮萧，随即拿着剑向阮萧刺来。阮萧练了这么久的剑法，也想一展身手，让了几招便认真打了起来。无奈技不如人，力不从心之际被一掌拍翻在地，剑指胸口。
　　“承让。”那女子抱拳而去。旁边丫鬟都掩嘴哧哧笑着。亭子里对坐，茶香袅袅。沉默了会儿，阮萧开口道：“姑娘好剑法，想必姑娘即掌门千金了。”“是。”杨姑娘一脸似笑非笑，看的阮萧心里有些发毛。“不知杨姑娘今日有何事？”“没有啊，就是看看楚慕音钟情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钟情？哼哼，杨姑娘抬举在下了。杨姑娘和楚庄主才是天生一对。”杨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他昨晚和我爹说了，他非常想要娶我，但也不会放弃萧公子。”阮萧了然道：“男人嘛，谁还不是个三妻四妾——杨姑娘以前见过楚庄主没有？”杨姑娘摇了摇头。“那你没见过楚庄主你爹就把你许给他了？——那你现在见了他觉得怎么样？”“见面胜似闻名。”阮萧笑了笑，说：“杨姑娘是想要嫁给楚庄主咯？”见杨姑娘不置可否，他接着说：“那如果以后楚庄主看上别人要娶回家杨姑娘怎么办？”“他不会的。”“为什么不会？他现在不就是了么。”“那是他先遇见了你。如果是先遇见了我，我绝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的。换句话说，是你没本事。”“哼哼，倒也是。杨姑娘才貌双绝，这个自然是不必担心。”“我就怕你。”“唔。”“他竟然为了你在席上与我爹不欢而散，一点也不妥协。”“楚庄主虚岁也才二十五了，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偶尔冲动一回也是在所难免。”杨姑娘眉头一皱：“他为了你才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他是为了她自己。”“哼，像你这么凉薄之人我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点。”“说不定他就是看上我的凉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