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开》侯建萍

7、暗涌

　　此刻的钟蓉华惊慌得差点喊叫出声，幸好急中生智的她逃命似地躲进那坠地的深红色金丝绒的窗帘里，否则，自己会有怎样的结果她无从知道。
　　温明艳出了房门，她站在楼道里东瞧瞧西看看见楼道里确实空无一人，这才打开房门：“张哥走吧，没人。”
　　这时，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男子缩手缩脚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出了415房间，一溜烟就闪进了斜面的电梯。
　　目睹了眼前一幕的钟蓉华的心里却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刚才只是多了个心眼在宾馆外转了转，就又回到了宾馆，坐在大厅左侧的沙发上。只是她特意戴了副墨镜，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认识她。而那时高个子和矮个子正在大厅接待台前打听温明艳和自己的房间……现在她下到大厅，他们却早已不见踪影。她想到了老同学杨沐次，她从包里拿出杨沐次的手机号码拨打。可惜很巧手机有忙音，她估计是杨沐次正在忙或者是手机没电了，否则他不会不听电话。她抬腕看了看手表，上午10点半钟，她此刻还不能回房间，她得继续到街上逛，别让温明艳察觉出她在跟踪自己。于是她心惊肉跳地打了车继续转悠，她哪里是在逛街，完全是一副落荒而逃的逃兵。她完全被温明艳的行为打懵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温明艳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即便是她没有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从他们诡异的行为可以看出他们在做着一些见不得天日的事情。难道温明艳真的变得不能认识吗？他们到底在“三星堆”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呢？另外还有此前发生的苏蕊静的事，二者有没有直接关联呢？钟蓉华越想越后怕不免惊得一身冷汗……当年的同学温明艳和苏蕊静就像影子一样拉长、拉长……或近或远或远或近……她终于忍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打击，就像完美的大厦顷刻间倾覆，她倒在了人流涌动的盐市口街头。
　　等她醒来时，已经被好心人扶到了街旁的一家冷饮店。“好了好了，她醒过来了，刚才她吓死我了，脸煞白，现在好了。快，让这位姑娘再喝点水就没事了。”好心的人们围着她一脸的关切。“你肯定是旅途太累了吧，你是哪里人，来旅游的吧？”店家端来了冷饮让她喝下，顿时她感到烦躁的心凉爽了许多。
　　钟蓉华看见自己的周围站满了人。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他们看她没什么大碍似乎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石头落了地。她心底一阵阵温暖，感激的泪水顺这脸庞流了下来……这里的人心地真善良。她赶紧站起身来给大家鞠了个躬，“谢谢你们，我是从夏海来旅游的，主要是旅途没休息好才给你们添了麻烦。现在好多了，让大家为我费心了……”而大家却面带笑容关心地安慰她：“你好了我们就放心了，下次欢迎你还来我们蓉都玩儿。但是一定要睡好觉，不要再晕倒了……”当好心人散去后，她的心似乎好受了许多，看来这世界还是好人多……钟蓉华这样默默想着，又试着给杨沐次再打了通手机，可惜还是忙音……她本想给张书恒打电话，但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犹豫了。因为突然间想到她们来蓉都之前遇到的麻烦，她现在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做她能够做的事情。现在已经12点多了再有几小时她就可以回到夏海回到学校回到同事和学生们中间，关键是要取得杨沐次的帮助这很重要。可现在她必须面对温明艳，她必须沉着冷静把她稳住，她不能打草惊蛇她必须和温明艳一同回到夏海。这是她答应杨沐次的……于是，钟蓉华买了点蓉都当地的特色小吃强迫自己吃下，她心如明镜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倒下，稳了稳神，顺带又买了些特产和零食回到了宾馆。
　　就在钟蓉华打开房门的瞬间，温明艳正站在洗手间的梳妆台前打着腮红，她极其自然地向钟蓉华点了点头甜甜一笑，“买衣服了吗？”钟蓉华边换拖鞋边说自己这次没有白来旅游，不仅遇到很多好人而且还有好多新发现，她一语双关，但不漏声色。她想看看温明艳到底要做什么，但又想怎样才能让温明艳不要陷得太深；她不能眼铮铮看见自己的同学深陷泥潭而不顾。可是自己如何帮助温明艳让她收手呢？她没有想出妙招，只是静静观察，以不变应万变……她靠在床头，佯装口渴：“明艳，你离水壶近，烧点开水吧，走了一路渴死我了。”
　　“好的，谁叫你走那么长的路？也不买点水喝。这样吧，喝完水我们下楼吃饭去，今天我请客。反正飞机还早呢还可以再到街上逛逛，这里的首饰很便宜，我想再给自己买点。”
　　“哎，我的小姐，还买呀？你不是已经买过了吗。”钟蓉华的口气故作惊讶，她边说边想温明艳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但她还是大声笑道：“以后，你难道就和那些珠宝过日子？难道你的一生就只需要钱？没有别的需求”
　　“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人根本养不起我，我呀只想玩啊穿啊住住宾馆啊……”温明艳不轻不重地回道。她把开水递给钟蓉华，“喝完，我们去吃饭。再陪我逛逛商场！”
　　她们坐上出租，来到了蓉都最豪华的国宾商场。这里的一到三楼全是名媛时装，只见五颜六色和着千姿百媚的窈窕淑女巩固了这座城市雍容华贵的至尊品牌。“蓉华，这里是西南最气派的购物商场了，只要你有钱就能买许多漂亮的时装。”温明艳此刻肩挎着法国奢侈品LV名牌包，脚上穿一双意大利原装皮鞋GUCCI ，她扭着腰身就像法国年轻贵妇目无旁人说着上海话，在别人看来她似乎是个地道的上海人。
　　“你呀，小声点，听这音乐多美妙……”钟蓉华忍不住皱皱眉，十分不爽地跟在温明艳的身后。
　　“你就是一工作狂，不懂生活，你瞧瞧这些华服、拎包、饰品、鞋子都是武装我们女人的道具，女人生来就是享受型的。我们女人自古就是和奢华、富贵连在一起，否则那些男人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活着。我告诉你女人热爱上的不是品牌，更不是物品本身，而是品牌和物品背后的自己，这叫艺术哲学。”温明艳不知从哪里学得一大套歪门斜经，她的谬论让钟蓉华大跌眼镜。
　　“明艳，你确实‘口若悬河’但你误读了女人与美的理解。美是一种气质，它通过你本人的内涵反映出来，与你穿着的品牌无关。它流溢出的是遗世而独立的精神面貌，它积淀的是众人审美的精髓……”还未等钟蓉华把话说完，温明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打住打住，我反正是歪歪理。走，我们到‘春熙’玉品店逛逛……”在温明艳看来，钟蓉华挣那么多钱就为办学校，太不划算。也许钟蓉华在理只追求精神上的东西，可精神上的东西离人们的现实太远，而一件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别人就能看得见，就会露出羡慕的眼光，这不正是女人应该得意的事吗？有哪个女人不爱慕虚荣。
　　钟蓉华其实早已看出了温明艳不削一顾的神态，她只是将计就计的随温明艳一起來到玉器购物商店。温明艳这下可成了鉴定玉器的行家，她给钟蓉华一一熟练地讲到什么玉器质地最好，什么玉器质地最差。9号柜台，温明艳拿着售货员递过来的一直玉簪仔细看着，标价980元钱，在钟蓉华看来那些绿绿的玲珑剔透的玉，是一种挡也挡不住的绿色，那是一种透着光泽的洁净的绿，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丰润的绿，如同夏海那宽阔的街道两旁明亮干净的绿绿的树叶，漂亮极了。可是却听温明艳说道：“这个玉簪质地一般的啦……”钟蓉华问她为什么？她洋洋得意地炫耀道：“玉有玻璃种、冰种、糯化种、白地青种、芙蓉种等等。”“那你说说这几种玉，它们的结构差别在哪里啊？”钟蓉华反问她。她却无言以对，“这个……管它呢，反正我要买。”温明艳很是尴尬地又补充一句：“你又不买，问那么多干嘛？”
　　“我的大小姐，我来给你补补课吧。”钟蓉华慢条斯理地讲道，所谓玻璃种呢，就是翡翠内部的颗粒结晶一致，肉眼看不到颗粒，其结构就和玻璃一样质地纯净、细腻，像玻璃一样清澈透明。一般情况下，玻璃种都在老坑出产。若有石纹则为雪花点状。冰种比起玻璃种就要差点。不过它的质地也很透明，就因为里面杂质多了点，所以就有了冰块的感觉。特别是从冰种翡翠的背面看能够清晰的看到雾状冰纹。”说着钟蓉华让售货小姐拿出一款女士挂饰，用手指着它的背面继续讲解给温明艳听，“这款挂饰就可以看见明显的雾状冰纹，所以它是冰种。”
　　“另外，糯化种还分糯化冰和糯米冰两种。而这个玉簪属于“豆种”，一般做成大小相似、色泽一致的珠粒串成项链者居多。普遍价钱都不高，所以这款玉簪也一般。明艳你看那款翡翠手镯就非常漂亮。因为它的内部结构的颗粒结晶一致，肉眼看不到颗粒，它的结构就和玻璃一样质地纯净、细腻，就像玻璃一样清澈透明。所以，你完全可以把这款手镯买下来，做个珍藏。”钟蓉华刚一讲完，几个售货小姐都露出即惊愕又羡慕的神色愣盯住她看了几秒，随后又都异口同声地用当地话说道：“哪个晓得，天底下竟有这么凶的人，你是做这个生意的人哇？”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老师，当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啰。”温明艳阴阳怪气地对着售货小姐婉婉道来。随后又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说这款好，那你也买一款吧？”
　　钟蓉华听罢也不生气，慢腾腾地说道：“我这叫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既然来了就给自己也买一块玉佩吧。”她说完俯下身去看柜台里的那块雕饰有大肚佛的玉佩，标价是2200元整，温明艳也说好，于是她就让售货员小姐给包了起来。温明艳从售货员手中接过玉佩给钟蓉华带在脖子上，本身钟蓉华的皮肤就白嫩细腻再经这一绿翠透明的玉这么一衬，顿时给人一种清润可人的美，别样的气质自然而然浑圆天成。就听售货员小姐一个劲地在她们背后窸窸窣窣的说道：“我要是戴上玉佩像她一样巴适，向她一样有气质就好喽！”
　　温明艳听到这些赞美钟蓉华的言语气得心里直哼哼,这些贱妹子真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等一会儿买一块戴上更漂亮。但她的嘴一张开就变成了另外一句话：“蓉华，你戴上它真是很美。这可是我的功劳啊，不是我在旁故意刺激你，你会买吗？你就只知道你那个学校，来来来，你帮我参考一下这款翡翠手镯怎么样？”
　　“嗯，样子还不错，就是价位太高了，得5000元呢。”钟蓉华边看边说。
　　“哪里？我觉得这东西还蛮便宜的，我就要这款了。”温明艳既对售货小姐说也是对钟蓉华说，随后，她掏出钱付了账。那些售货员见她豪爽大方地把玉镯买下，就差没兴奋地跳出柜台扑向这个财神爷了，她们满脸的笑容就像春天的桃花儿盛开恨不得对着温明艳和钟蓉华叫上几句亲姐姐……随后温明艳又看好了一款玉簪和一款玉镯。她把钱数了数递给了售货员，拿起两款价格不菲的玉器装进手提包，笑嘻嘻地哼着黄梅小调挽起钟蓉华的手，“我的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了，我们还是去吃点这里最有名的小吃，犒劳犒劳自己的胃吧。”
　　正当她们转身欲走时，有一身穿藏青色西服、打蓝条纹领带的中年男子站在她们面前，对钟蓉华和温明艳客气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经过这里，听了这位小姐对玉器的高见，非常钦佩。大画家達利曾说，‘审美是没有办法隐藏的。’而这位小姐的见识超凡脱俗，美好、理想，汇聚了对美的全部定义，真正帮我们提炼出了玉器的‘气质’，这一词语的内涵。因此，这位小姐最适合为我们培养和选拔一批有涵养的玉器鉴定大师。我呢，就想请问小姐是否愿意在麾下低就？月薪8000，年终还有高额奖金，不知小姐意下如何？”他一说完这话，柜台售货员们立即冲他站好，齐声喊道：“总经理，好！”
　　此刻，钟蓉华一时没了主意，还是温明艳机灵，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总经理，高傲地仰起头却像是自言自语：“啊，总经理，幸会，不过我们是来旅游的，下午还要赶飞机就不打扰了。假如我们下次有缘再会，一定接招!”不容钟蓉华插话拉住钟蓉华的手甩了个飞吻便转身出了商场。
　　“你干嘛呀？我总应该给人家说声谢谢吧。”钟蓉华死劲挣脱她的手，气哼哼地责怪道。
　　“他是流氓，我这是在保护你，真是傻瓜一个。”温明艳边走边拿出玉镯笑眯眯地欣赏着，她实际上是气不过，为什么那些人对钟蓉华刮目相看而对时尚耀眼的自己就另眼小瞧。
　　走在一旁的钟蓉华哭笑不得，温明艳刚才的态度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刺激后的过激反应。不过，她认为在识别玉器的常识方面温明艳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但如果仅仅是为了“踩着地雷走高跷”，那就是在用命玩“赌”，这太危险了，她想到这里不禁为温明艳捏了一把汗，她必须阻止她这“赌命”的行为。钱的诱惑力真得就像温明艳说得那么强大吗？如果真是这样，温明艳已经完全被金钱牵着鼻子走了。如果真是这样，温明艳的命运注定悲大于喜。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温明艳继续滑向泥沼深渊，她不管温明艳和那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究竟干了什么事；她都得赶在温明艳频临危险边缘之前将她拉回来。总之，自己隐隐约约感到“三星堆”与“玉器”似乎有些关联，钟蓉华此时此刻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千万别让温明艳看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了解清楚温明艳和她的同伙是否乘坐同一航班，他们究竟是在密谋着什么？她必须将了解的情况通过手机传递给杨沐次，以便这样就能够等他们一下飞机，就能顺势抓住他们。正当她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套问温明艳时，出租车已经载着她们来到了蓉都最大的小吃店“春熙楼阁”。
　　刚刚坐下，钟蓉华就见洗手间的拐角处，一个过目不忘的身影，在脑子里一闪。不错！就是那个瘦高个儿。她愣了几秒便很快镇静下来，虽然她的内心扑腾扑腾乱跳，手也在颤动，但她决定借口到洗手间去给杨沐次通个电话。于是她起身对温明艳说，“我去趟洗手间。”她稳住自己，故意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幸好洗手间的人多她从容地排着队，心想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人了？就在她沉思觅想苦苦搜寻对策时，那瘦高个儿出了洗手间，径直走向温明艳。但他并没有与温明艳搭腔，仅仅只是从她旁边走过到尽头的餐桌，那里坐着那个矮个儿。
　　钟蓉华生怕温明艳起疑心，只能拿眼睛斜瞟过去，好在温明艳在翻看菜单，随后钟蓉华进了洗手间，轻轻吁了口气，不断提醒自己在返回夏海之前不能掉以轻心，不能露出马脚。她想，他们有可能乘坐同一班机回夏海，自己必须与杨沐次取得联系，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好在这次电话终于拨通了，她内心一阵兴奋，待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后，钟蓉华小声说道：“我遇到了麻烦……”因过度紧张她语不成调，只是让杨沐次带着警察守在机场……许是洗手间信号不好，手机通话断断续续，下一秒后，对方的手机传来了“嘀，嘀，嘀……”的占线音，钟蓉华怕再不出去会引起温明艳的怀疑，无奈的按下结束键，也不知杨沐次听清自己的话没有，右手不自觉的按在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地心脏，左手扭开厕所门，一抬眼，正撞上温明艳深邃而冰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