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暖》牧凉

1、Chapters 1 百香果慕斯蛋糕

　　雨后清晨，潮湿的莱恩斯大街安静的让人很舒服，白色的天际在凌晨的阵雨过后还未来得及迎接第一道曙光，afternoon咖啡店的厨房排气孔里已飘出馥郁的面包香。
　　欧文将雷克萨斯开进afternoon咖啡店后门边的停车位，他拔出钥匙揉了揉加班了一整夜略显疲惫的脸下了车，经过咖啡店后门时不经意间停下了脚步。后门内的小院子中间堆着几个货箱，一个肤色白得有些不健康的亚洲女孩穿着洗得雪白的厨师服坐在上面，右手撑着身下的货箱，微抬的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她仰起的脸笼罩在铺撒下来的天光中，显得有些不真实，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动作就定格在这里，像被按了暂停的电影。欧文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他垂眼按了按额角轻手轻脚地走过后门。
　　宇文光坐在货箱上，鼻尖飘绕着厨房内刚出炉的可颂面包的香气和院子里开在墙角的薰衣草的清香。她低头呆呆的看着右手边屏幕显示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心里想着要不要让詹尼做个薰衣草可颂看看口味好不好吃。她跳下货箱，丢掉手上的烟头，甩了甩在货箱上撑的发麻的右手往厨房走去。
　　欧文走进咖啡店，扑鼻而来的咖啡和面包香气让他疲惫的身躯舒适了许多，他和往常一样点了蓝山和宇文光刚做好的百香果慕斯蛋糕，端着托盘坐到他的“老位置”。抿了一口咖啡习惯性抬头瞟一眼半开放式厨房的玻璃窗。
　　太阳还在伸懒腰的清晨厨房内已经开始忙碌了，面包房里的詹尼正在称量做法棍需要的面粉，温蒂舀着巧克力奶浆浇到刚出炉的圆面包上，而小光洗了手斜靠在蛋糕房里流理台上垂着头为黑樱桃蛋糕裱花。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小光刚才在后院接到的那个电话不算的话。
　　忙碌的厨房本来就安静，小光平时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但今天大家觉得她安静的有些低气压。店长德蒙走进蛋糕房盯着她专注做蛋糕的侧脸许久小光都没搭理他，他只好自讨没趣的扔下一句“烟头不准再乱丢！”就悻悻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慢悠悠吃完早餐的欧文抬眼看了一眼玻璃窗内专心工作的小光，起身离去。
　　中午Rose过来和小光换班，她把手里的CD递给小光说：“这是你上次跟我要的Karen Ann的CD。”
　　小光木着脸接过CD说了声谢谢，然后交接了一下工作就要转身。Rose拉住她笑着说：“拜托，我的中国姑娘，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的。来，笑一个。”
　　小光给她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脱下围裙走出厨房。换下厨师服后跟德蒙和柜台的Rita道别后就骑着停在后院的单车回家了。
　　暮色笼罩着凯恩街，万家灯火齐亮。小光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里把玩着白色的手机，她看着阳台外水色不太澄清的罗森河，暗淡的月色印在水面上被微风吹得破碎。许久后，她抬手揉了揉睁得太久酸涩的眼睛，拨了尔萱姨妈的电话。
　　“小光，吃过晚饭了吗？”姨妈一接起电话愉快的问候立马传了过来。
　　“刚要去吃。”小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剪得短短的指甲。
　　“要多吃点哦，你平时上班那么累。我上回过去看你带给你的雪蛤你吃了吗？那个要用木瓜炖才好吃，昨天啊，我去了趟老佛爷百货买了几条连衣裙……”姨妈打开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姨妈，我后天要去一趟中国，嗯……爷爷病了。”小光无奈的打断姨妈的话。
　　姨妈的话匣子瞬间关上，她沉默了一会儿微愠的声音传过来：“他们要你回去做什么，就算他们家死光了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早就猜到姨妈会生气，小光淡淡的开口：“宇文泽让我回去看看，说不定这次是跟爷爷道别。”末了又补一句“姨妈，我不愿意没人能逼我。”
　　姨妈知道小光的性子，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路上小心，不开心的话马上回来！”
　　“知道了，晚安姨妈。”
　　姨妈道了晚安后小光挂了电话，站起身望着对岸的星星点点的橙色灯火，心里一片冰凉。那个地方，不能说回，只能说去。
　　隔天小光下班前跟德蒙请了三天假，德蒙捏着请假单看着来人大喊稀客，私底下很无趣的宇文小光上班两年内除了病假就没有再请过假了，生活模式单一得和店里其他的女孩子大相径庭。毕竟20出头的女孩子Party多得要命，但从没见小光去过，这对浪漫的法国女孩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她们甚至私底下打赌过小光的衣柜里绝对没有晚礼服。
　　知道小光要去中国大家纷纷前来要特产，小光一一笑着答应。店里的咖啡师罗杰和小光同时下班，他看小光没有骑单车过来就坚持要送小光回去。小光让他送自己去离凯恩街一个街区的大商场，她要去给房东太太苏珊的儿子安德鲁买生日礼物。
　　“Lilith，嗯……路上要注意安全。”罗杰坐在驾驶座上有些腼腆的对正要下车的小光说。
　　“我只是去买个东西，罗杰，这里没有恐怖分子。”小光笑着揶揄他。
　　罗杰的耳朵顿时烧红了，他有些结巴的开口：“我…我是说去中国的路上。”
　　小光看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带特产的。你快走吧，这里停车不能停太久，再见。”小光和他招招手转身走进商城。
　　“你回来就好了……”罗杰趴在方向盘上对着小光的背影小声的说。
　　今天晚上凯恩街的查尔斯小巷很热闹，短短的小巷子只有五栋楼房，欢声笑语从巷尾靠河的四层小楼里传出来，一群人在暖暖的灯光下围坐着给查尔斯小巷的小寿星举办生日宴会。
　　小寿星安德鲁小朋友趴在小光的腿上撒娇：“Lilith，给我唱个中国的生日歌嘛！”
　　小光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在法国的六年除了刚开始和姨妈说话外就没有说过中文了，想也知道发音会有些奇怪。
　　坐在对面喝着葡萄酒的邻居利特伯伯对小光举了举高脚杯：“Lilith，你就唱一首把，大家都想换换口味。”
　　小光收到了周围一片期待的目光，她只好腆着脸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几句不太着调的生日快乐歌。唱完后收到了一阵掌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大家举了举酒杯。
　　室内一片热闹温暖，利特伯伯和房东太太苏珊高声唱着法国传统歌谣，淘气可爱的安德鲁拉着大家为他们伴舞。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无时或忘）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无时或忘）
　　Je voudrais que la rose (只冀望那玫瑰)
　　Fut encore au rosier (仍有昨日光彩)
　　Et que ma douce amie (也希冀梦中故人)
　　Fut encore à m'aimer (依旧爱我如前)……”

　　小光被灌了一些酒，她起身躲到客厅外的花园里醒酒，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机票，脸上的笑容有些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