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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二你是我的青春梦 ...

  •   所有的姑娘都为他着了迷。他英俊,举止优雅得体,礼貌,更要命的是还有些冷淡,你知道,姑娘们最不能抵挡这种看似漫不经意的冷淡了。我们谈论他,一有空就说他,没日没夜,姑娘们就是在接客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他,这并不夸张。而他并不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想我有点嫉妒恋次,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他,我却只能在他偶尔来酒吧的时候见到他。所以那天黄昏当他们一起进来的时候,我才会在小雨跟他搭讪的时候故意大声说:“他不喜欢女孩子!没有看见吗?恋次已经学会跟姐姐们抢生意了哟!”
      恋次一下子红了脸,站起来朝我大声喊:“你胡说什么!才不是!”
      “嗳哟哟,还着急了,姐姐今晚有的忙,又不跟你抢。”我自然也不能示弱,马上回过去。他看看我,又看看恋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恋次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出,抓起可乐罐就向我丢过来,我往边上一躲,砸到了我的客人。他把我推到一旁,一下子冲过去拎起他的领子:“小混球!长没长眼睛?!”我知道玩笑开大了,害怕恋次受伤又不敢上去阻拦,就这时候他一把抓住那客人,用流利的英语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懂,但大概就是要他算了。真怪,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悍,却有一种让人听从的威慑力,那客人灰溜溜的回来了,虽然还是骂骂咧咧的,但明显有些怕他。
      因为在酒吧里受了气,客人晚上不免粗暴些。不过无所谓,我习惯了。下午我从罐子里掏出些糖装在口袋里去找他,昨天确实是我不好,要不是他,恋次肯定要受苦头。
      我刚被卖到这里的时候13岁,恋次9岁。那时候我谁也不认识,因为跑过两次惹怒了管我们的鸡头,总是挨打。有天我躲起来偷偷地哭,抬眼看见了这个小男孩站在不远的地方看我,我给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擦干眼泪装作生气的朝他喊:“看什么看!当心打你的脸!”他没说话,慢慢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在手心递给我。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狠狠盯着他。他轻轻说:“姐姐,别哭了。”我在那一张稚嫩的脸上看见的不是同情,而是怜惜。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怜惜我。客人们不会,鸡头不会,甚至我的父母也不会——奶奶去世后他们迫不及待卖掉我养活弟弟妹妹。我从没想过我竟会从这么一个小男孩脸上看见这样的感情。我接过那块糖,咬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因为我的眼泪有些惊慌,好像做错了事一样不安的绞着衣角,直到我把糖放进嘴里对他笑了才如释重负的跑开了。
      那是我一生里吃到的第一块糖。
      后来我学乖了,因为漂亮,找我的客人多起来,鸡头对我也好起来。我要是有剩余的闲钱就去买几块糖,一次吃不完就放进罐子里存起来,渐渐地我有了一罐子糖,难过的时候吃一颗就好了,比吃药还管用。我不知道当时恋次为什么会那样做,我只知道自那以后我们就不再是陌生人了,有一种东西把我们联系了起来,他对我来说再不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
      我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院里的桌子上放着那个我们快做完了的风筝。我把最后的长尾巴黏上去,坐在门槛等他们。晚风咸咸的,快要把人吹醉了。
      他们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我迎过去把风筝递给恋次:“喏,做好了。”
      “才不稀罕。”恋次推开我的手,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哎呀,是姐姐不好,别生气啦。这个也给你。”他生气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我把糖摊在手心,糖纸相互挤压的吱吱作响。
      他明显开始动摇了,精灵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糖。
      “别那么小气嘛……以后不取笑你就是了!”我眯起眼睛笑了,知道他就要投降。
      他歪着头瞧瞧我,装作勉为其难的接过风筝和糖,突然猛地伸手到我口袋里把剩下的糖全部掏走,撒丫子就跑。“喂!!!你这个小混蛋!!!!”我没防到他还有这一手,气得大喊。
      一旁的他微微笑着,风把他衬衣下摆带起来一点点又放下,好像一只软软的小手在撩拨我的心思,我感到慌乱,赶紧走开,他却突然对我说:“你怎么了?”我停下脚步,他指指自己的脖子说:“这里。”
      啊……没什么的……”我耸耸肩,这种事情太多了,要是像那些娇小姐一样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有药,你可以拿去用。”他用那双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让我心跳一下子快起来。
      “嗳?你这样,我会误会的哟!”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故意做出轻佻模样。
      “会好的快一些。”他没理会我的调笑,只是淡淡的说,然后就上楼去了,我呆呆看他背影,忽然没来由的难过起来。不一会他拿着一个小玻璃瓶下来,递给我就走了。
      晚上他们又出现在酒吧的时候我不敢看他了,她们有人看到他给我药,明里暗里起哄,我的脸从没那么烫过。
      他面色如常,甚至还礼貌的对我微笑一下。我一下子知道我为什么难过了: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即便清楚自己不可能获得他的青睐,仍可以肆无忌惮的告诉他我爱他,可现在的我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都是一种不敬——至少我心里这样认为。不过我还是要他给我们拍了照片——当然是装疯卖傻撒泼撒痴的缠着他拍的。
      渐渐我在恋次看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内容。他们养了一只小猫,我知道,几次想要告诉老板好让恋次失去去他房间的理由和特权,可我每次都在开口前的一秒钟忍住了这种冲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莫名的力量拉住了我。可我控制不住的妒忌他。所以当他面红耳赤从他房间跑出来的时候我才尖酸刻薄的对他说:“哎哟,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脸红着从人家房间里跑出来了?没经验姐姐们可以教你啊!”我们打作一团,把这些天来对他嫉妒、对自己的怨恨、对不知该向什么发泄的不满统统变成往来的拳脚和抓挠,甚至不顾忌在他面前的形象。
      直到老板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恋,恋次,恋次,快去看你婆婆!你婆婆好像不行了!”
      我跟着人群浑浑噩噩的去了他家,从围观人的身体缝隙里看见白哉按压婆婆胸口,好久好久。之后我就被自己的双脚带走,仿佛它们不是我的。我漫无目的走着,直到鸡头发现我叫我去待客人。一阵从未体验过的痛苦袭上心头,既无来由又无处倾诉。我木纳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可我似乎把他吓坏了,他好像问了我什么可我什么也没回答。他破例让我休息了一天。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我是为生命在这里如此不值一文而痛苦,这痛苦将伴随我一生。
      我听说恋次一个人跑了的时候打碎了手里的糖罐,自那天打架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恋次在家里不出来,我不知道见了面要怎么安慰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把糖罐子送他,却听见这样的消息。我跑去他家门口,看见不认识的人和邻居围在那,白哉也一脸凝重。
      “怎么会这样?怎么……恋次呢!恋次呢!”我发疯一样大叫,没有人回答我。
      “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去找他!”我抓住老板的胳膊大喊,眼泪和鼻涕在我脸上混作一团。老板有些嫌恶的推开我,叹了口气依旧不做声。
      “I will find him.”他过来扶我,声音不大但是很肯定。我放声大哭,他摸摸我的头,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他走了几个月后,有一些外国人来说是要解救我们,开始我们不信,后来他们好像真的不知用什么办法让我们自由了,我骗他们自己已经成年了,他们介绍我去一家可靠的餐馆当服务员。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这里的,他们说是因为一个年轻摄影师放在网络上的照片,还特别说有一张我的特写很漂亮。那一刻我的心狂跳不已:命运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我和他联系了起来!我哭了,他们以为我是因为遭受了凌辱而落泪,他们不知道我是高兴,高兴自己能够用这种途径永远把他写进生命里。
      两年后我结了婚,男人是给我们卖鱼的丧妻鳏夫,还是个哑巴。他靠打鱼为生,因为常年在海上漂泊很早就皮肤黝黑脸上有了皱纹。他为人很宽厚,因为不会说话常被淘气的孩子捉弄,可从不生气。我知道他喜欢我,他总是偷偷给我自己串的贝壳项链、手串。开始我不要,他很失望,却没说什么,只是下次给我一个更漂亮的。有一天我接过来了,我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高兴的就像我接过那个玻璃瓶时。
      我想我过得很幸福。不久我们有了孩子——健康、漂亮的孩子。万幸我没有染上病,这大概是佛祖对我的垂怜。
      我们跟餐馆商量,在门外摆起一个小小的烧烤摊,因为用的都是新鲜食材,生意越来越好。日子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转眼我们的孩子都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她很幸运,她喜欢的人把她看得比珍珠还要宝贵。小伙子的妈妈前几年去世了,他跟爸爸开着一家小小的餐馆,我们决定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给他们扩大门面,一家人一起经营。生活一下子幸福的有些不真实起来。
      偶尔我还会梦见他。我已经变老,而他不会,他永远是那个在炎热的下午微微皱着眉拖着行李箱走进来的翩翩男子。
      那日我在厨房忙碌,女儿突然兴奋地跑进来抓住我说:“妈妈妈妈,外面有两个客人认识你!”
      “很多客人都认识我。”我利索的把虾头切下来准备下锅。
      “不不!不一样!不一样!”她把刀从我手里抽出去,“他们是很久以前认识你!”
      我不安起来,难道是以前的噩梦重新又出现了……我皱起眉问她:“怎么回事,是什么人!”
      “是两个男人,他们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生气就说:‘看什么看呀。’一个人就说:‘姑娘,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她叫阿如。’他挺礼貌的,我就对他说:‘阿如……你说的是我妈妈吧。’他很惊讶的问我:‘真的吗?是……是你妈妈?真是……太巧了,你问问她还记不记的我,还有那年夏天日本来的那个摄影师。’”
      我几乎不能呼吸了,身体微微摇晃一下,女儿扶住我,我急切地问,声音颤抖:“是……一个黑发的和一个红头发的吗……”
      “是啊……”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担心地问:“妈妈……怎么了……”我摇摇头,用力平复心情说:“没事,刚刚,刚刚切了洋葱……你去吧……你去……告诉他们见到了你就是见到了我,告诉他们……我……我很好……”
      “妈妈你不去见见他们吗?他们应该很想见你的吧……”
      “不,不,你去吧,快去……他们……他们只要见到那时的我就好了……”
      “唔……好……”
      她出去后我浑身仿佛失去力气,瘫坐在墙角。我把门帘挑起来一点点,看见她走过去说着我要她说的话,恋次面对着我,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男人。他有些遗憾的对女儿说:“要是她不想见我们,就帮我告诉她我一直挂念她,她一直是我最好看的小姐姐。”
      他一直背对着我,有一刻他似乎要转过来,我紧张的咬住自己的手,既想要看一看他又害怕见到他的脸,还好他没有。女儿要过来了,我放下帘子,扶着桌子站起来,像台风里的一片叶子一样簌簌发抖。
      他们走后不几天我收到一个邮包,里面有当年他给我拍的所有照片,背面都写着“给最美丽的阿如”。还有一封信,信里说他们现在加入了拯救童妓的组织,马上要来我们这里开设一个分部,说如果我不介意可以加入他们,我们的餐厅也可以跟他们合作为他们提供饮食。信的结尾另一个人的笔迹流畅的写着:All the sufferings have made you more beautiful than ever.
      我把薄薄的信纸贴在胸口,对逝去年华和往事的甜蜜感伤、对生活的感慨和感激充满了我的全身,我先是哭了,紧接着又笑起来。太感谢你是我的青春梦,点缀了我黯淡绝望的年岁,这梦持续了这么久这么久,这梦拯救了我的人生。谢谢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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