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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得知银的事情白哉心里也没把握,爷爷如常给他准备着婚事,看不出有什么,他怕横生枝节也不敢贸然试探。
      婚礼头两天爷爷叫他一起泡自家的温泉,他恭恭敬敬从命,跟老管家相原一起侍奉爷爷更衣。小时候他最喜欢和爷爷一起泡温泉了,那时爷爷是他最崇拜的人。偶尔父母都不在没人照顾他的时候,爷爷会带着他去参加大人之间的聚会。爷爷总是全场的焦点,风趣的讲着轶事,即使是面对有些人的挑衅也能用自己的方式化解。所有的女人都为他着迷,尽管他已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她们还是抢着跟他碰杯,如果能有幸跳一支舞,更是会成为她们很长时间的谈资。那时候白哉还不到十岁,总是带着钦羡的目光看着爷爷,心想着要是将来能成为爷爷这样的人就好了。爷爷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家,在车里开玩笑的问他爷爷今天表现的怎么样,他总是会大声说我的爷爷是最好的,爷爷会摸摸他的头说,小白哉长大了会超过爷爷。
      他至今都记得十三岁时候是爷爷教他第一次跳舞,他绷直脊背模仿着儿时记忆里那个风度倜傥的爷爷,满心都是欢喜。也是那一年他的父母离世,那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爷爷是个老人了,他发现他也会流泪颤抖,他的后背似乎不那么直了,在呆坐窗前一下午后会像个衰弱的人一样打盹睡着。他是有些失望的,无所不能的偶像就从那时开始坍塌。初中之后他越来越成为一个桀骜少年,再不屑于那种老式的无趣聚会,开始有了自己的圈子,凭他自己高贵出身和与生俱来的气度俨然也成为同袍中的翘首。再加上有了海燕,愈加跟家里疏离。爷爷察觉这种变化后试图用激起他的家族责任感来改善却适得其反,正值青春叛逆的白哉对强加给自己的一切都下意识的反抗,倔强的想要脱离家族自己去闯。
      之后的年月里祖孙俩似乎总在对抗,有时爷爷让步,有时白哉后退,直至连静静相对说出心里的话也似乎难以启齿了。
      “替我穿上木屐吧,年纪大了弯不下腰。”爷爷坐在椅子上指指脚下的木屐,刚刚的更衣似乎已经让他有些疲倦。
      “是。”白哉跪坐在他脚边替他穿上鞋,老人干枯的脚让他忽然有些难过。
      “你换衣服吧。相原你可以下去了。”
      管家鞠躬后退出去,白哉褪下层层和服,爷爷在一边看着他,低哑声音里带着点伤感:“你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还要爷爷替你绑头发的小东西了。”
      白哉嗓子一紧,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脱了里层衬衣把恋次给他的手钏拿下来时爷爷突然站起来抓住他手腕急急地说:“这个哪里来的?”
      “嗯?手钏吗……是……一个朋友送的。”白哉不明就里,尽量镇定的说。
      “什么人?什么人给你的?那个人从哪里来的?”爷爷激动得胡子都抖动了,拿过他的手钏仔细端详,“怎么会在你这里?”
      白哉小心翼翼避而不答:“怎么……爷爷你认得这个?”
      爷爷皱紧眉头闭上眼睛,似乎回忆起什么令人痛苦的往事,过一会放下手钏叹息着说:“没什么。扶我进去吧。”
      泡在温泉里白哉反复想着刚刚的事情,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才会让爷爷如此失态。会跟恋次有关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这孩子对你倒是很好。”爷爷突然开口了,“什么都没说。”
      白哉一惊,飞快地想着对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你那点小计谋还瞒不过我。”爷爷靠在池壁微闭双目,“你老实告诉我卯之花有没有怀你的孩子。”
      白哉深呼吸几下:“没有。”
      “哼。”爷爷站起身慢慢出去,“我还没老到被你们几个毛孩子骗的地步。”
      “爷爷——”白哉跟着走出水池,心急如焚。
      “把给你这个手钏的人叫过来。”老人拿起那串沉香珠子头也不回,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爷爷——是……是恋次给我的……”
      “他?”这个答案让老人一震,停住脚步,“怎么会……”迟疑片刻他说:“把他叫来。现在。”
      事情来得突然,白哉只能让恋次来一趟,恋次毫不犹豫答应了。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还特意换了很严正的西装。爷爷说要单独跟他谈谈,白哉不放心但也只能守在外面。
      “您好。”跪坐在蒲团上,恋次忍不住被老人目光上下扫掠的压力,有点不安的先开了口。
      “难道不知道跟长辈在一起要等长辈先说话吗。”爷爷冷冷的说。
      “是……抱歉。”恋次觉得背后开始冒汗,心里暗暗赞叹白哉居然可以在他身边平安无事的长大。
      “这个哪里来的。”一段难熬的安静之后,老人把那串珠子递到他跟前,衣服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
      “这个……是我婆婆的旧物。”
      “她叫什么名字。”
      “薰,我婆婆叫薰。”
      老人蹙眉看了他一会问:“这是她的东西吗?”
      “嗯……是她一个发小临终前给她的。”恋次如实对答。
      “你知道是谁吗?”老人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抱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婆婆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打仗时候两个人为了不被抓去慰军一起逃到了东南亚,她染病去世了,临走前把这个给婆婆。”
      “这是……这是她自己的东西吗?”
      “是。婆婆说她们那时候都很穷,这个手钏是她恋人给她的,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到死她都没说,我婆婆只知道那个人抛弃了她。当时婆婆劝她买了这个治病她也不肯,嘱咐婆婆千万好好留着。”到这里恋次已经猜出大半,他犹豫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出来,“婆婆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长大了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既然爱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毁了别人,还说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心,要是看到她临走时候人都脱了形、神志不清的时候连这个人名字都不敢叫,只不停说着‘你在哪里……’会不会有一点……”
      “够了。”老人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你下去吧。”
      “朽木银铃先生……”恋次鼓起勇气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务必听我说完。”
      “……你说吧。”
      “我想请当年那个爱上不该爱的姑娘,只好用手钏来结束一切的人想一想自己当时痛苦的心情,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但是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白哉都不愿意重蹈这个人的覆辙。”他俯身跪在老人面前,“我可以不做歌手一辈子销声匿迹,可以让白哉结婚生子,但是我不能离开他。请求也曾经冲动过的那个人允许我的请求。”
      “……你们都太年轻。不晓得生活不是靠感情就能维系的。”爷爷默默看了他一会,语气略略温和,“尤其是你们。你敢保证白哉跟别的女人结婚不会日久生情吗,他跟别人有了孩子不会爱屋及乌吗。你们之间可以用来长期维系关系的东西太少了。”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世界上也从来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我只明白如果我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我一定会恨自己。”因为低俯恋次的嗓音有些发闷,“人的一生也许会遇上很多可能爱上的人,但是每个人能够投入的感情是有限的。我从十三岁开始爱他,这么久这么久……久到我已经不知道如果生命里没有这个人,我应该怎样继续。我能够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我还知道到白哉也是这样,我不后悔。”
      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窗外的月光一起充塞了整座宅邸。白哉负手在走廊里望着新发的花芽,下意识的数着角落的竹筒倾翻了多少次。
      21次。21次之后恋次才出来,经过他的时候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润湿的眼底有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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