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影》青湄

31、认清形势

　　方家有心要留几个外甥女在家待两日，冯老太君开口了，唐知礼也不敢推拒，而且方家在朝堂上还有一席之地，唐知礼怎么也不会放弃方家这棵大树，留下三个子女在方家敬孝，不但表明方家与唐家的关系不曾生分，连带着他也沾光，在外行事脸上能多几分颜面。
　　唐老太太听到方家把三个孙子孙女都留下来，嘴上说着“给亲家添麻烦了”，心里到底不痛快，留下唐淑影和唐清源便也罢了，怎得四丫头刚回府里就被留在方家？尤其冯老太君还让人送了一份厚礼给王氏，那方府的嬷嬷将唐府明褒暗贬一番，偏又让人寻不到错处，徒留王氏捶胸气闷，跑到唐老太太面前哭诉告状方家恶行，吵得她耳根疼。只是心中也不满唐家这番举动，这不是明摆着打唐府的脸，暗示他们苛待唐倦影，才将外孙女留下。
　　唐老太太本就对这个出身比自己高的亲家太太心有芥蒂，方氏过门后，她与方家的来往不算密切，有时候出席一些内眷的圈子，她也不会向冯老太君示好，而冯老太君也看不上唐老太太的作派，只道这亲家还是上不了台面。对女儿嫁给唐知礼后状况不断的情形，冯老太君不信背后没唐老太太在捣鬼，因此，冯老太君与唐老太太只能算勉强的“点头之交”。
　　相比于唐老太太的郁闷，王氏的心情更糟。本就因唐倦影回府后给自己受的窝囊气就够不痛快了，偏这死丫头竟敢趁机躲到方家去，让她想找由头教训教训唐倦影也无法。偏偏方家还送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王氏只能打落牙往肚子咽。不仅如此，听老爷话里的意思是那死丫头入了齐王府小郡主的眼，把老爷乐得嘴都合不拢，再三叮嘱自己往后对她要客气点。
　　美诗见王氏不痛快，就乖巧地跪在一边给她捶腿。
　　“太太总归是小姐和少爷的嫡母，他们日后的人生大事还得多仰仗太太。”
　　王氏听了美诗的宽慰，心中舒坦了些：“可不是这么个理儿，我既是他们的嫡母，自然是希望他们好，偏这几个孩子的心肠都是硬的，不体谅我的一番苦心。我看那四丫头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嫡母，仗着方家撑腰就敢给我摆脸色，我得找姑母好好说道说道，等四丫头回府，这规矩可得重新学。”说话间竟流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好似自己真的被唐倦影欺负了，王氏生的年轻貌美，嫁进唐府四年来花银子保养得宜，美诗虽比她年轻个五岁，可因其样貌只算得上清秀，哪里比的上王氏艳光四射。
　　美诗见王氏楚楚可怜状，眸光一黯。难怪夫人嫁进来多年无所出，老爷还是待其怜宠有加，虽然王氏出身不及先夫人，可胜在其肤白貌美，老爷后院的妻妾多丽色，她这个通房在其中倒显得格格不入，要不是老爷喜欢她在床上的伺候，她又是老太太赐的通房，不然一个月也排不上她伺候老爷的日子。思及此处，美诗摸摸自己的肚子：这避子汤不能再喝了，想要在唐家内宅站稳，她必须赶快生个儿子。
　　唐悦影在王氏跟前待了一天，顺着王氏厌弃唐倦影，给唐倦影上了不少眼药，正兴奋地等着看唐倦影回来后被王氏修理一番，不料，她竟然留在方家做客，唐悦影又妒又气，恼恨自己给王氏上的眼药都白忙活了。
　　“她可真是好命，有个得力的外祖家做靠山，竟然还结识了齐王府的小郡主。”唐悦影忿恨地抱怨，“姨娘，你是没看爹那得意的样子，好像唐倦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爹还交代太太以后要待唐倦影客气点，太太的脸色可难看了。”
　　“三小姐快别这么说，这是四小姐的福气。”段姨娘谨慎地叮嘱，见屋外没人这才宽心，看唐悦影不服气的模样，心中很是担忧，只得尽力劝解，“我早说了，这都是命，强求不得。你莫再和四小姐过不去，她不与你计较已是万幸。四小姐如今有方家这个得力的靠山，即便太太与老太太不喜，老爷既已发话了，往后府里也不会有人再为难她。”
　　“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仗着方家的势力，运气好才入了郡主的眼，如果他们今天肯让我去，这种好事怎么轮的到她？”唐悦影自恃自己才学样貌皆比唐倦影更好，认定了他们不让自己跟去寿宴，一定是怕她抢了他们的风头。可惜，不管唐悦影怎么脑补如果自己结交了郡主是怎么样的好事，唐倦影的好运都跟她没半点关联。
　　段姨娘只能重复一遍遍地宿命论，唐悦影不耐烦听了，索性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半路上碰上二姐唐怜影。唐怜影照旧是柔弱沉默的模样，朝唐悦影打个招呼就走。
　　“二姐姐留步。”
　　三妹妹一贯瞧不上自己，极少主动搭理自己，唐怜影有点受宠若惊，停下来小心地问道：“三妹妹可是有事？”
　　“没什么，只是许久未与二姐姐说说心里话。”唐悦影半眯着眼说道，“二姐姐不觉得四妹妹这次回来变了许多吗？”
　　唐怜影摇摇头，表示没注意。她姨娘去的早，在这府里无依无靠，习惯了沉默寡言，不参合姐妹间的事，很多事心里明白就好，说了反倒招惹是非。
　　“四妹妹去了趟庄子，本事可长了不少，在庄子上的时候，就能让齐王妃召见她，这一到了方家，又结交了齐王府的小郡主，这往后咱唐家可都得靠着四妹妹水涨船高。”唐悦影不无讽刺道，唐知礼谄媚得意的笑容实在太过刺眼。
　　“这是好事。”唐怜影淡淡总结，唐悦影不满她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态度，冷笑道：“二姐姐何必装傻？这好事只是四妹妹一人的，况且你我是庶出，这光可轮不到我们沾。”
　　唐怜影皱眉，只作不知唐悦影话里的意思：“总归是一家姐妹，四妹妹得了好，我自是替她高兴，其他的，我没想那么多，也不是我该想的。”
　　“二姐姐是明白人，那妹妹也不必为二姐姐操心了。”唐悦影瞥了眼唐怜影绣的佛经，暗道这位二姐看似柔弱可欺，却是明白人，知道怎么抱紧唐老太太这棵大树，为自己谋得一个好前程。
　　“妹妹告辞了，二姐姐慢走。”唐悦影心情愉悦地离开，唐怜影既已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不需她再重复矫情地演一遍“姐妹情深”的恶心戏。
　　“小姐，三小姐是什么意思？”唐怜影的丫鬟绿竹担忧地问道，三小姐对自家小姐可从没好声气，今天怎么主动与小姐说这些？
　　“没什么，三妹是提醒我，让我不要上赶着去巴结四妹妹，四妹妹得意不过是一时的。”唐怜影看了看自己绣的佛经，低声说道，“我明白的，这府里谁说了才算。”

　　不管唐府众人的心思怎么样，唐倦影等几个留在方家自是高兴，府里有林嬷嬷、木香和白芷守好院子，她也不必担心。半夏和寒香二人皆认为方府对自家小姐好，看方府的人也顺眼，两人没多久就和方府的人混熟了，尤其是半夏的一手好厨艺，再加上唐倦影提供的食谱，她做的吃食得到了方家的一致认可。
　　“没想到米饭还能做出这等美味。”方秀宁吃着半夏做的海鲜锅巴，羡慕地说道，“半夏的厨艺那么好，表妹真有口福。”
　　“不敢当，奴婢都是照着四小姐给的食谱做的。”半夏谦虚地说道。这道海鲜锅巴，要先把米饭碾成饼子，放入油锅里炸成金黄，再用虾仁、西红柿、黑木耳等煸炒成汤汁，浇到炸好的锅巴上，锅巴酥脆，沾上汤汁后酸甜可口，她每次做都被抢食一空。
　　“若没有你的妙手烹调，光有食谱顶什么用？”方秀宁吐槽，“不过，表妹，你从哪里找到这些食谱的？我都没吃过。”
　　“我养病的时候躺在床上太无聊了，林嬷嬷买了许多书让我看，这食谱就混在其中。”当时林嬷嬷买了很多书，她自己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些书，所以，唐倦影面不改色地拉林嬷嬷作答。
　　“竟是被你捡了大便宜。”方秀宁羡慕不已，决定让她的丫鬟水银跟着半夏多学习，提高其厨艺水平。
　　“小姐，我也想跟着半夏姐姐学学。”唐淑影的丫鬟丝绣恳求道，一听唐淑影同意了，连忙到半夏跟前套近乎。
　　“半夏，面醒好了吗？”
　　“已经好了。”半夏算算时间，面团已经醒的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四小姐要做什么？
　　唐倦影点点头，准备去厨房。
　　“表妹，你醒面做什么？”
　　“做馒头。”唐倦影淡定地穿上寒香递来的围裙系好，听到她要做馒头，唐淑影和方秀宁都坐不住了，莫不是这表妹受什么刺激，钻牛角尖了？
　　“表妹会做馒头？”
　　“应该会吧。”唐淑影知道妹妹不是胡闹的人，“大概是跟半夏学的。”
　　“表姐，我们也去看看。”方秀宁兴冲冲地要去看热闹。
　　到了厨房，唐倦影主仆三人开始揉面团，方秀宁看着好玩也要加入，唐淑影看妹妹把豆沙馅放进面团里揉成圆形，又从另一团红色的面团里扯了一团，黏到白面团上。
　　“表妹，你做的是什么？”方秀宁拿着面团不知怎么下手，就见唐倦影已经做好了一个馒头放在案板上，只不过这馒头有耳朵、眼睛和鼻子，看着眼熟。
　　“是熊猫。”唐淑影认出来和自己手套上的图案一样，再看唐倦影认真的样子，明白妹妹的打算。
　　“还真的是熊猫。”方秀宁也想到了，歪着头说道，“表妹，打算送这个给郡主？”
　　唐倦影点点头：“郡主没答应抓熊猫的提议，救了熊猫一命。我做些小点心以示感谢。”
　　方秀宁一愣，笑道：“表妹还真的喜欢熊猫。”
　　“熊猫很可爱。”蠢蠢呆呆圆滚滚，重点是它还是国宝。
　　“妹妹，这么做对不对？”唐淑影手巧很快就学会了，得了唐倦影的肯定，也露出快乐的笑容，从小就被教养成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为了以后能选秀成功，唐家的家长们又都不让人省心，她还要看顾弟弟和妹妹，几乎没个轻松的时候，所以唐倦影总会想法子让唐淑影开心点。
　　“表妹，你快教教我怎么做？我也要做给大家吃。”
　　小厨房里一时热闹非凡，当天晚上，方家各房都吃了一顿馒头宴，造型可爱讨喜的熊猫馒头，赢得了方家老小一致好评，连在养身子的三舅妈都破天荒吃了两个，喜得三舅舅和表妹方秀玉朝唐倦影道谢，让她不好意思，赶紧埋头啃馒头。
　　至于收到了唐倦影谢礼的郡主萧忆琳，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因为——
　　“大哥，你已经吃了四个……”
　　看着食盒里孤零零的两个馒头，萧忆琳泪奔。
　　说大哥不爱吃馒头的都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