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伤口隐情 ...
-
主仆两人出了成蹊阁,桃仁一句“看来这位齐王世子这半个月真的一直待在书院里,闯进质子府的人不是他。”杨砚听完面上的笑容已冷,眼底一片冷肃:“只怕是我们来错了。”
桃仁不解,杨砚冷笑:“我今日来的目的,齐王世子必定一清二楚,只怕不是我查他,而是他在等我来。”杨砚暗悔自己蛮撞,听凭匈奴二皇子的消息和祖母一番推测,就贸然来查探虚实,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时,也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现在回想,方才萧璟辰的回话又何尝不是试探?
杨砚苦笑;“是我低估了他,祖母说的没错,明帝的子孙都不简单。”齐王是只老狐狸,成日装着无所事事,还时不时地表现几出好勇斗狠、挥金如土的戏码,巴不得大臣们都上书弹劾他,自曝其短来打消今上对他的顾忌。齐王装的了孙子,也担得了大任,睿帝刚继位时,大周以北的匈奴举兵进犯大周国土,睿帝派兵抗击匈奴侵略,齐王当时虽只是监军,但他在击退匈奴作战中没少出谋划策。他的嫡子,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匈奴战败后,为表诚意让匈奴二皇子到大周做了质子。
匈奴二皇子的贴身侍卫都是匈奴有名的刀客,刀法凌厉高超,刀刀致人性命,那人与二皇子的人交过手,虽然侥幸逃脱了,但二皇子肯定此人腹背皆中刀,即便及时救治,没个十天半月也下不来床。可萧璟辰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像重伤在身之人,而且他方才还是从射箭场骑马过来,杨砚越发迷惑,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那我们岂不是无功而返?”桃仁有些不甘心,自家公子的话从未出错,他坚信这次也一样,只是萧璟辰装的太好,叫人看不出破绽。
“起码我可以确定,夜探质子府的即便不是齐王世子,也必定与他有关。”现场遗落的暗器,乍看并无特别,然而祖母却一眼就认出是太祖母传赐的飞镖,给了他们兄妹几人,再一代代传下来,因此,祖母断定那刺客必定是皇室中人,而据他探知的消息,齐王世子已有半月未回王府,对外所说他一直待在观海书院成蹊阁精进武艺,以备年底的皇室武斗会。他不敢在京城出动大批人马,以免暴露淮安侯府的势力,只是这成蹊阁防守严密,一般人也进不来。萧璟辰在书院练武的消息也变得虚虚实实,杨砚也说不准,只能肯定这事萧璟辰一定掺和了。
桃仁见公子为难,主动提议要夜探成蹊阁,查明萧璟辰受伤的虚实,反被杨砚制止:“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怕是对方已经做了准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桃仁听了只得作罢,随杨砚先回去。
客人一走,成蹊阁的三位大儒也停止对饮,卢锐一反之前的轻松,严厉数落大弟子:“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受了重伤还敢骑马射箭,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个徒弟一点都不可爱,每次都让做师父的骂着关心他。
“沈老头,你快给他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卢锐急忙让沈尧帮忙查看萧璟辰的伤势,继续数落,“你逞什么能?早知道淮安侯世子要来,你不出来就是,可你非要演这一出给他看,真是自找苦吃。”
“璟辰又不是鲁莽的性子,他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
卢锐瞪杜玄,把他的话视为风凉话,自己的徒弟还是只有自己心疼,虽然这个徒弟一点也不尊师重道,对于师父的关心不放心上,还振振有词:“淮安侯府不确定那探子的身份必不肯善罢甘休,更何况我一时情急,留下了太祖母传下的飞镖,若有人识得那飞镖的归属,定会来此探我,查个究竟。”果然,他所料不差,杨砚的到来让他更加确定,他在质子府中探得的情况是真,淮安侯与匈奴二皇子的关系匪浅。
杜玄听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对卢锐说道:“看来,今儿不只是有人来探你徒儿的底细,你徒儿也在查别人的底。”
“这次你能脱险已是万幸,往后行事要更加小心。”卢锐担忧道,“知你早晚要接你父王的位置,你要在外历练,我们也不拦着你,只是你需记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第一,打不过就跑,别逞能。”
听了师父的教诲,萧璟辰暗自腹诽:万一跑不掉怎么办?
病人萧璟辰和主治大夫沈尧,没有受卢锐喋喋不休的说教影响,镇定的检查和被检查完,沈尧感叹:“卢老头,你这徒儿真是遇到贵人了。这刀伤虽不致命,但用平常的治疗手法和一般伤药,伤口绝不会好的那么快。你们看这一道伤口最深最大,可此人竟然将他的伤口用线缝合了。”
“用线缝伤口?难道是拿绣花针缝的?”卢锐和杜玄觉得不可思议,又问萧璟辰怎么回事,萧璟辰面色尴尬,但仍据实以告。原来,那晚他醒来后又沉沉睡去,待次日醒来时发现身上的绷带已被换过重新上药,腰腹最深的那处伤口竟神奇的不再流血,仔细一看,那伤口处竟被人用线缝上了。虽然刘管事表示是他昨夜看自己这处伤口血流不止,于是趁自己昏迷的时候缝的伤口,但他一下就明白过来给自己缝伤口的是唐倦影。他尚不及从她会医术的惊讶中缓过来,又被她这一招大胆新颖的治疗手法震惊。她怎么就敢用绣花针给皮□□伤口,而他向来警觉,后来连她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缝合伤口时,自己竟然毫无知觉。萧璟辰百思不得其解。
“大约是对你用了什么药物,让你昏睡过去,暂时失了知觉,减轻缝合的疼痛。”沈尧猜测道,又对着萧璟辰的伤口细细观赏,啧啧赞叹“缝合的很整齐”之类,让众人一阵无语,萧璟辰更是不自在,赶忙系好衣服的衣带,沈尧的目光还恋恋不舍,让其他人一阵恶寒。萧璟辰差点没掀桌,顾念这沈尧是自己的师伯又是医痴,不然早动手揍一顿。
沈尧确实没猜错,当夜唐倦影睡了一会儿,就被刘娘子拍门叫醒,说是西苑那位不速之客情形不对,包扎伤口的绷带一直在渗血,幸而当晚是寒香值夜,主仆三人悄无声息地来了西苑。刘管事正急的团团转,地上一堆染血的白布,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看那陷入昏迷的俊秀少年面泛青白,血色尽褪,既惋惜他年轻的生命凋零,又怕庄上多了死人惹麻烦。还好唐倦影及时过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撕开仔细查看他的伤势,才发现腰腹部的伤口很深,一时半会儿根本止不住血,看样子必须得做缝合手术了。可是,唐倦影对此并不精通,事出紧急,也只得咬咬牙动手,让刘管事去取了白酒和绣花针,先做了简单的消毒,再将针烧弯,穿了线,让寒香在旁打了烛灯,唐倦影快速给他缝合伤口。大约是她点的安神香和给他开的药里有安神止痛的成分,又或者是他伤势严重陷入昏睡,缝合过程竟相当顺利。伤口一缝合,唐倦影灭了安神香,又叫一旁目瞪口呆的刘管事给病患重新上药,靠着寒香直喘气,直后悔以前没多练练缝合手术,临了了一阵手忙脚乱。
为了让病患的伤快好,唐倦影只得再拿出她好不容易配出来的伤药,让刘管事给病患换药的时候都用这个,交代清楚后半夜要注意的情况,就带着寒香回自己的屋补眠。两人走后,刘娘子好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当家的,方才我没看错吧?四小姐就用针缝伤口?”
“嘘。婆娘,你记住,今晚这事你要烂肚子里,以后对谁也不准说。”刘管事厉声叮嘱,这大半夜把唐倦影叫来给一陌生男子诊治已是逾礼,再叫人知道她会用针给人缝伤口,四小姐非被人当怪物关起来。
“我知晓分寸,当家的放心。”刘娘子小声保证,她跟着刘管事在唐倦影底下做事得了不少好处,加之唐倦影待他们都很好,因此她虽震惊唐倦影方才一番大胆举动,但见她给病患缝合的伤口,果然没有再渗血,对唐倦影更多的是佩服。
“四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领,真是不简单。”刘娘子喃喃道,思及上次李娘子也是被唐倦影用了奇怪的法子就醒,只道唐倦影医术高明。
“这话咱关起门来自己说可以,可别当着外人的面说。”刘管事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况且被外人知道的话,有些污七八糟的话就会变本加厉,白得影响唐倦影的心情。跟着唐倦影手下做事一段时间,唐倦影既给他体面的职位,又给他丰厚的回报,平素又尊敬自己,刘管事也诚心把她当晚辈看,所以真心护着她。
刘娘子与刘管事素来同心,立刻明白刘管事话里的意思,以后再没提起这晚的事。
至于被安神香和安神药共同影响的病患萧璟辰,当然没见到这一幕,只是从缝合的伤口可以想象那唐四小姐如何胆大,敢用针线缝合皮肉伤口。
萧璟辰想象她给自己缝合伤口的时候定是镇静自若,不然怎会缝得那么整齐?殊不知久不做缝合手术的唐倦影太紧张了差点虚脱软倒在地,一回去倒头大睡了很久,第二天起晚了。
他心中感激,想起她在玩雪时真心的笑容,亦忍不住随之微笑,只是想起千里回报的消息,那尚未扬起的弧度,又被突然涌起的烦闷与惆怅取代。
千里说,唐四小姐听了刘管事回报自己离开的事,念了声阿弥陀佛,就打发刘管事将西苑收拾干净,又嘱咐身边的丫鬟不要再提此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萧某人又纠结了。这位唐四小姐有胆子拿绣花针缝合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害怕惹麻烦,偏偏又是她把自己这个麻烦给救了。
她没有见死不救,可见她本性是良善,但因怕事而冷待自己,甚至对他的离开求之不得,萧璟辰看不透这位唐四小姐,唯一确定的是她对自己的无视很彻底,而他大概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被人无视的滋味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