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小玲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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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晨风裹挟着几片落叶，轻轻掠过大理石的墓碑，有一片似乎受到了怎样的吸引，紧紧贴在一道墓碑上。一只苍老的手伸了上来，将那片“调皮”的落叶摘了下来，他随后发出“咦”的一声，目光紧紧落在旁侧空荡荡的位置上。
这里，原来是有着一座墓的。
现在，无端端不见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守墓的老伯竟然有些记不清了，想了又想。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已不由慈眉善目地笑起来，转过身去，向来人打招呼，“况先生，你又来啦！”
来人保持着慢跑的姿势，远远向他挥挥手，叫了声：“张伯！”
他的脸上虽然有一丝颓废，更有一丝历经沧桑的老气，终归是一副男子汉正气十足的样貌。张伯想起他这些年，每天都来墓园跑步，为的是来看看他过世几年的爱人，便免不了为这样的痴情所感动。张伯觉得这份痴情，在这样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已经难能可贵，便忍不住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回身来继续做事。
忽然，他往脑门上猛拍一记。
刚刚那块空地上面，原来葬的就是他每天都来看的人呀！
张伯正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况天佑已经慢跑上来，看见他拍头的动作，不由笑说：“张伯，大早上的，又忘了什么事了？”
张伯不敢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况天佑以为他真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情，便温和说道：“张伯，不要着急，有些事情，过些时候，自然就会想起来的。”张伯却是面色难看地往自己的身后指了指，况天佑顺眼看去，已是一惊。张伯赶紧给他让开路。况天佑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一块地，地面平整，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墓碑在这里存在过一样。
张伯怕他会着急，忙说：“况先生，你先不要着急。这种事情，我们这里还没有发生过。我看这件事情，有点儿邪门。我们还是先报警，看看警方怎么说。”
况天佑也觉得匪夷所思，镇定道：“不用了，我就是警察。小玲已经走了八年了，没道理会有人开这种玩笑。”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张伯，最近有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人出现过？”
张伯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只好摇摇头，说：“没有。”
况天佑强笑了一下，一脸没事地拍了拍张伯，“没关系。那请张伯以后多留意一下，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打电话通知我。”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他，“这上面有我的电话。”
张伯有些纳闷，讪讪地赔笑接了。
况天佑告别了张伯，脚步显得沉重。
八年前的一幕幕，再度重现。
那场人神共同对抗命运的战斗，以瑶池圣母困住了命运，与其玉石俱焚，而宣告结束。人王、地藏王、袁不破都身负重伤。人王大隐隐于市，在养伤的同时，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地藏王回到了地狱，休养生息。袁不破则带着瑶池圣母留下的那本《不破传奇》，消匿了踪迹。而马小玲，虽然强留了一口气，却仍然死在了香港大球场，死在了况天佑的怀里。
马小玲在弥留的那一刻，况天佑几近发狂，他有刹那的念头，迫切地想要咬她，想要不惜一切留住她。但是，马小玲阻止了他，她虚弱地说：“爱我，就不要咬我。”况天佑犹豫了。马小玲想自己最后的记忆里只有他的样子，她伸手来触摸他的脸，轻轻地勾勒他的轮廓，她的手微微地颤抖，几乎使不上力。况天佑满脸心痛的样子，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摩挲，他想哭，但他竭力忍住，只有一滴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落在马小玲的龙战衣上。
马小玲尝试着对他微笑，她说：“况天佑，不要哭。跟你相识的时间虽然短，但经历实在太多。在这段日子里，你给我最大的体会就是原来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忘记这个世界有时间的存在，忘记生离死别，甚至生命的长短。我们要做的就是珍惜现在。就算下一秒钟是世界末日，只要这一秒还没有来到，这就不是事实。事实只有一个，就是这一刻我们还在一起。况天佑，我们已经做到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幸福很满足。虽然我很贪钱，但是我觉得我得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不怕死。但我怕我会忘了你。妈妈说过，记忆会消失，但爱情会留下。况天佑，让我们一起来创造下一个奇迹。你等我，就算我会经历轮回，会变成另一个人，我也会来找你。你不要忘了我。”
马小玲忽然倒抽了一口气，她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紧紧攥着况天佑的手，喃喃念道：“相信就不会死，不相信就会死……”她一再地重复，但她的气力依然渐渐地微弱下去，况天佑痛哭流涕，她的身子终究委顿下去，再无声息。
况天佑抱着马小玲的身体，仰天发出一声狼嚎般悲恸的号叫。
从那以后，况天佑便陷入了颓废的生活。他成天萎靡不振，棕褐色的镜片下也难掩他眼里的悲伤。况复生虽然也为马小玲的事情感到难过，但他清楚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知道他的天佑哥也一定清楚，只是他钻了牛角尖而已。这样的情况，就像当年他被迫离开阿秀一样，他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阿秀的身边；另一方面，他又万分不愿意离开阿秀。现在，他知道马小玲的死，他不可能改变，但他又感到万分得不舍，同时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僵尸不老不死又怎么样呢？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况复生最开始也会劝他两句，让他放开心胸，把事情看开点，但好像毫无作用。况复生索性撒手不管，自暴自弃也好，悲伤度日也好，反正他又不会死。担心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Waiting Bar，看能不能泡到像毛忧那样成熟又性感的女人。
况天佑照样回到警局上班，他变得不爱说话，除了例行公事的谈话，他几乎很少主动与人来往。但他每天都似乎干劲十足，早起到马小玲所在的墓园跑步，时间差不多了，就到警局上班。不管是大案小案，不管是老太太丢了钱包，还是暴匪抢劫，他都冲锋陷阵，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能他想到自己是僵尸的不死之身，常常可以在拆弹组赶到前，徒手拆弹，让在场的同事都感到瞠目结舌。他也常常赤手空拳制服银行劫匪，在枪击现场逮捕在逃的毒枭、制服□□分子。因为他的拼命，让人实在不得不佩服，所有的同事都对他另眼相看。但又因为他常常不服从上司的调派，擅自行动，所以，这八年来，他只挣扎出了一个“警界之神”的虚名，仍然是一个不上不下的警长。
走出墓园，他先给况复生打了电话：“复生，你小玲姐姐的墓不见了。我担心有人在搞鬼，你在Waiting Bar的时候，多注意点。要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况复生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随便扫视了一下酒吧，没见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马不以为然地回道：“放心吧，大哥佑。”他心里却想起当年马小玲死后不久，在地狱里养伤的地藏王突然让人带话来说，他手下的死神没有接收到马小玲的魂魄。马小玲的魂魄不见了。想到这里，况复生皱了皱眉，按理说，凡是三界六道的鬼魂都应该逃不过死神的搜索。但是，马小玲的魂魄为什么没有被死神搜到呢？况复生想不明白。不过，他始终相信老天不会这么不公道，让马小玲和况天佑的传说就此终结。他已经感到，冥冥中，正有一段精彩纷呈的传说悄然而至。
况天佑离开墓园后，像往常一样步行到了油麻地警署。
“况sir，早！”
“况sir，早！”
……
他依然公式化地向所有跟他打招呼的同事，点头微笑。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安静地思考。
薛瑷怡是新近加入况天佑所在警队的女同事，青春靓丽，又有一副好身材，又懂得说话融洽人际关系。才刚到不过两个月，就赢得了这一队很多男同事的青睐。警队里本来就是男同事居多，她夹在中间，每天上下班都会受到很多男同事的追捧，送花、吃饭这样的戏码，天天都可以见到。但她总是说说笑笑，婉拒对方。即使这样，也没有哪个会因为这样感到特别的难过，他们仍然乐于向她敬献殷勤。大家都在找机会讨好她的时候，只有况天佑永远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客气而疏远。但她好像蛮喜欢他这种酷酷的样子。这不，她一见况天佑来了。赶紧就从男同事的包围中挣脱出来，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况天佑的身边。
“跟昨天一样？”况天佑突然抬头，不咸不淡地问道。
薛瑷怡错愕了一瞬，随即讪讪地举手动了动手指，含蓄地点了点头。
况天佑起身走到隔间去冲咖啡，薛瑷怡又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大着胆子问：“况长官，为什么你每天都是这种表情啊？”况天佑往咖啡里倒了一杯鲜奶，放了一块方糖，淡淡说：“你对我的表情有意见？”说着，把咖啡送到她手里，薛瑷怡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微微吃惊了一下，仍有些别扭说：“也不是有意见啦。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好像从来都不笑。”她手捧着咖啡，轻轻嗅了一下，感觉咖啡的香气通过他的手都淋漓展现了出来，不禁说：“况长官亲手冲的咖啡，就是特别的香。”
况天佑对她的赞扬，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坐回位子上说：“很久以前就不喜欢笑了。”
薛瑷怡喝了一口咖啡，心满意足地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她刚到的时候，就听介绍的同事说，况天佑不爱说话，不爱笑，不是因为他冷酷，而是他根本没有心情多说和多笑。她私下里打听过况天佑的事情，因为警署里的人来来去去，根本没有人知道完整的故事，但据说是，因为爱情。她暗想，能让这样一位辣手神探爱上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呢？她想不出，因为来的时间不长，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当面问他，只好把这疑问一直藏在心里。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冷有些酷的人，愿意亲手为她冲咖啡。虽然，况天佑早在以前就有给同事冲咖啡的习惯，但想到这点，她心里还是有点不一样的高兴。
“薛瑷怡，又让天佑给你冲咖啡啊。真不害臊啊。”说话的是他们的上司林督察，他揶揄了一下薛瑷怡，看见她脸红了一下，就笑着对况天佑说：“天佑啊，庙街出了点事，你带几个人去看看。”薛瑷怡对林督察刚才的玩笑有些不满，睨了他一眼，嘀咕说：“光说是庙街，也不说具体什么地方什么事，就让人去。”
林督察走了几步，听到她的嘀咕，回头来神秘一笑，“你们去了，就知道了。”他拉长了声音补充道：“很热闹的。”
薛瑷怡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过来。况天佑已经叫上了其他的同事，准备离开，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况长官，等我一下啦！”
就在况天佑一行人赶往庙街的时候，Waiting bar的二楼无端飘进一缕飘渺的轻烟，轻轻摇曳，渐渐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虚体又渐渐变成实体。她曲线利落，看不出一丝赘肉，身材挺拔，眉目爽朗，明显带有醇厚的成熟女人的韵致。
她头扎马尾，穿着时下流行的短上衣，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白色镶绒短裙下一双修长的美腿，款款往客厅走去。客厅的橱柜上摆放着许多照片：憨气可爱的金正中，戴着眼镜面露纯真的珍珍，内敛正色的况天佑，透着孩子气的况复生……
时间点点滴滴推衍，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无法忘怀。
她走到香案前，用马家独门手法点燃三炷香，对着那照片里的人轻轻说道：
“姑婆，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小玲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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