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许》南山听风

88、水鬼缠身

　　黑瘦孩子看到若凝露脸看他，也不惧之前看起来很凶的护卫，咧嘴一笑，漏出了白的亮眼的牙齿，笑着问：“贵人要吃果子吗？可甜嘞！”

　　若凝看他笑得好看，就问他：“多少钱一篮？贵了，我可不买！”

　　黑瘦男孩一听，眼睛一亮，殷勤地回：“不贵，不贵，十个铜板！”

　　若凝笑着对孙铭招手：“买一篮果子吧！”

　　孙铭听令，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铜板，也不数，直接塞给黑瘦男孩，接过了果篮。

　　黑瘦男孩拿到铜板，笑着对孙铭说：“多谢大爷！”

　　然后又抬头对若凝说：“多谢仙女！”

　　若凝听了，不禁掩嘴一笑。这孩子真会说话，仙女她听多了，但是自己被叫仙女还是头一回！

　　正待此时，远处有人喊：“嗨，兔崽子！那谁，赶紧把那小子拦住！”

　　黑瘦男孩一听，将铜板塞到自己腰间的口袋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犹如一条鱼一般，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将一切纳入眼中的若凝一愣：好灵活的身手！

　　吓跑黑瘦男孩的船靠近，船上有两人，一个作船夫打扮，一个作普通武夫的打扮，手里拿着一把小匕首，那匕首在他手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那武夫还没到跟前，他不满的斥责声就到了：“你聋了不成，没听见让你把人拦住吗？”

　　被斥责的对象显然是孙铭。

　　室内的李瑾，原先脸上还带着浅笑，闻言，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孙铭当然也不会客气：“跟谁说话呢？”

　　那人丝毫不惧：“说得就是你！”

　　孙铭气愤之下，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但是想到船上的主子，到底还是按捺下来。

　　那人看孙铭的表现，便嗤笑一声：“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哼，那小子没交这个月的保底费，你竟然买了他的东西，就替他交吧！不多，二两银子！”

　　听到他的话，这下李瑾的脸色更难看了！

　　外面的孙铭虎目一瞪，就要发作，却被旁边一声咳嗽打断了动作。他看向姜华，后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孙铭激灵灵打了寒颤，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那人的船上。

　　那人也不弯腰拿银子，只是不屑地扫了一眼孙铭和刚出现的姜华，示意船夫离开。

　　船调转过去后，他回头，刚好看到还没从窗边离开的若凝，他眼神一亮，嚣张对着若凝一笑。

　　若凝皱眉，将窗子“啪”一声关上了。

　　那人见此，也不怒，笑骂道：“吆，小娘皮脾气倒不小！”

　　这下，连姜华也不惯着他了，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块玉，捏碎后，一个碎片弹出。

　　那人哀嚎一声，“噗通”一声落了水。

　　等姜华进了室内，李瑾直接吩咐：“立刻出发！”

　　***

　　是夜几近三更时，渡船的二楼卧房，姜华在外打瞌睡，若凝在内打瞌睡。

　　困得再次已经打呵欠了，若凝又看了看坐在窗前一动未动的李瑾。

　　那人看完手里的折子后，已经不言不语地这样坐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非常难看。

　　深知李瑾性格的若凝，自然看得出来他又生气了，按理来说，她应该过去轻声安慰他，然后问他怎么了。

　　但是，生气的李瑾有个非常坏的毛病，他喜欢让人“猜”，而此刻已经疲累至极的若凝，一点也不想搭理这样的他。

　　可是她太想休息了，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夫君，时候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瑾，被若凝惊醒，看向面前睡眼惺忪的她，满腹的愁肠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他扬了扬手中的折子，问：“你知道这奏折上写的什么吗？”

　　若凝内心在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但表面上，她还是一脸疑惑地问：“说了什么？”

　　李瑾“呵”了一声，面露讥讽：“歌颂太平盛世，歌颂我丰功伟绩，歌颂天下大同！”

　　他每说一句话，声音就大一点，最后一句时，他已经是咬牙切齿，将奏本直接扔到了地上。

　　室内一片安静，室外传来江水的“哗哗”翻滚声。

　　众人今天刚经历了一波被“强抢保护费”，晚上却收到了这样的奏折，的确很让人气愤。

　　若凝走过去，将折子捡起来，走到李瑾面前，将折子放到茶几上，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夫君，难道是今天才知道底下那帮人的作为吗？实在没必要和他们生气！”

　　李瑾深叹了一口气：“以前，我居深宫，耳目所及，皆为繁华。虽知有假，可总觉得，自己兢兢业业将近二十栽，百姓就算过得不像奏章上写得那般好，应该也还行。可是，真相呢？”

　　“你知道吗？我每夜恒思百姓之事，或至夜半不寐！想的多了，有时候我就想，我和那聋子瞎子又有何差别？”

　　“每每我总告诫自己，为天子者，不知百姓，不配为天子！”

　　他声音低了下来。

　　“所以，我努力发掘善治之人，任其为臣子。又百般试探，辨其忠奸。再费尽心机，威逼利诱，让他们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知道，那些大臣私下里都说做我的臣子累，难道我就不累吗？”

　　若凝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忍不住将他搂到了自己怀中，轻声道：“天下不平之事繁矣，尽力就好，何苦自扰？”

　　李瑾头埋在她怀中，闷闷的声音传出：“可是我的要求也不高啊，我对他们最初的愿望，不过是做我的耳目，不做妨害百姓之事而已！”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偏偏就做不到！

　　若凝轻捋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正在这时，“砰”一声从船底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若凝和李瑾不防备之下，直接滚到了地上。

　　船舱外很快传来侍卫的声音：“怎么回事？撞到什么了？”

　　却只听离船很近的地方，有人出声应道：“撞到你爷爷了！”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哨子声响起，远处一片火光迅速靠近。

　　若凝还没有起身，姜华就已经一脚踹开了门，进了内室：“主子，我们遇上水鬼了！”

　　李瑾将若凝扶起来，还没来得及和姜华说上话，外面就已经有声音传来。

　　“船内的人听着，把傍身的银钱和女人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

　　听声音，正是白天那个收保护费的武夫。

　　再明显不过，他们遇到了地头蛇。

　　姜华在李瑾的授意下，出门交涉。出门就看到火光一片，一眼观去，自己这艘船已经被几艘略小的船包围了，其中内圈三艘，外圈两艘。

　　他打量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仅仅只是现身的，就有二十多人。

　　姜华刚一露头，白天那人便看到他，对身边的一人说：“老大，白天应该就是这个人把我打下水的！”

　　说完这句话，他身边被称之为老大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华，拱手道：“兄弟贵姓，我这手下白天冒犯了！听他的说法，兄弟的身手应该不错，有没有考虑换个山头歇马！”

　　这是劝他改换山头的意思。

　　姜华原本是想让作为本地人的孙铭出头的，此时见那人对着自己说话，也不得不亲自出面交涉了。

　　当下他也抱拳拱手，朗声道：“承蒙兄弟看重，只是主家于我有恩，我绿林中人，不好作那望恩之徒。今日相遇即是缘分，钱财好说，只是人不行。还望兄弟高抬贵手，他日在下作杯，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作杯”是指宴请喝酒的意思。

　　无论是“歇马”，还是“作杯”，都是道上的行话。姜华是借此表明，他也是道上的人。

　　只是，姜华的话一出口，水鬼老大愣了。

　　京城口音？

　　***

　　“京里来的？”

　　与此同时，坠在后面的一艘船，也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那人先是眼神一闪，接着神色一凝。

　　身边有人问：“怎么了？三爷，有问题吗？”

　　那被称为三爷的答：“太巧了！御驾今天才到江都，这伙人就到了这里。”

　　那人不解：“有什么问题？御驾走的陆路到的江都，这条是差不多反方向水路，风马牛不相及啊！”

　　三爷没好气的吹了吹胡子：“你傻呀！这条水路往前一天的路程，不就正好是御驾驻扎的地方吗？这群人没鬼才怪！”

　　那人顿时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和对方已经对上了！”

　　三爷又没好气地道：“急有个屁用？容老子想想！”

　　三爷捋了捋山羊胡说：“你去跟老大说，制造一点混乱，趁乱溜，赶紧溜，紧麻溜地溜！”

　　那人应了一声，找了个小船，直奔自己老大的位置。

　　等那人走后，那三爷走到船尾，对着船舱小声喊：“臭小子，在不在？”

　　一会的功夫，一个小脑袋从黑暗中露了出来，正是白天的那个黑瘦男孩。

　　看到三爷过来，黑瘦男孩说：“三爷，你帮帮仙女姐姐他们吧，他们是好人，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三爷摸着他的小脑袋：“别瞎说，什么你连累了他们？聂老大他们什么时候放过过路的船，不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