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许》南山听风

63、亵渎英灵

　　这话说出来，不仅若凝诧异，周围的嫔妃有些诧异，甚至有几人都笑出了声，赶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她这是明晃晃的讽刺若凝，白白占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是这妆化来化去却没什么效果。

　　只差明说人长得丑，用什么脂粉都没用了。

　　若凝被她说的一愣，寻思着自己也没得罪她啊。不过，按照她一贯低调的作风，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得罪她。

　　“姐姐说笑了，是妹妹貌若无盐，这妆无论怎么画，都比不过姐姐天生丽质！”若凝这句话说的真诚无比，她发誓，她是真的觉得苏娴长得好看。

　　苏娴被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只得冷哼一声，转过头作罢。

　　接下来若凝继续听众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宫里宫外的事情。

　　***

　　梦话事件后，皇帝接连一个月都没有踏足后宫一步。

　　可是他再进后宫时，去的是若凝的流霜阁，而且一连几天，全部都是若凝侍寝。

　　这下后宫坐不住了，各种谣言满天飞。

　　御花园里，有两个宫女在聊天。

　　“……你说兰美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眼看着陛下越来越宠她？”

　　“能有什么魔力？总不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对方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不知道，兰美人只能算是温婉佳人，长相实在算不上惊艳。

　　“可惜了，我不是流霜阁的，听说兰美人的脾气可好了，从来不打骂宫人！”

　　“行了，别做梦了。就算兰美人真成了后宫第三人，我们也占不到光。赶紧干活吧！”

　　前两人分别庄妃和凤星悦。

　　两人悉悉索索一阵，就离开了。

　　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两人离开，脸上都是窃喜。

　　此人正是嫣然。

　　嫣然听完墙角，高高兴兴地回流霜阁了，把她听到的话告诉了若凝。

　　但是，若凝的反应完全不同。

　　“啥？捧杀是什么意思？”

　　流霜阁中，刚刚还以为自己要跟着鸡犬升天的嫣然满脸疑惑。

　　“过誉之，使其失度，骄纵，乃至覆没，谓之捧杀。”若凝语气森寒。

　　“景屏，有没有办法查到话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景屏摇摇头：“若是谣言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现在，人多嘴杂，很难分辨了！”

　　“吩咐下去，整个流霜阁的人没事不要出门，出门尽量少和人说话。我们所有人都尽量低调一些！”

　　后宫，眼看着若凝要起来了，有人坐不住了！

　　***

　　元和十六年端午，英灵祭。

　　后宫的嫔妃们，为准备祭礼，忙碌了一个多月。

　　若凝准备的祭礼是一本经书，用银线纹制的经书。当然，这次的银线是若凝自己出的。

　　英灵祭的前一晚，众人给皇后娘娘请晚安的时候，皇帝再次驾临。

　　他来此本是“例行公事”，以示对英灵祭的关心，同时也慰问一下辛苦了的后宫众人。结果没想到，却发生了其他事情。

　　“陛下既然问及祭礼之事，那臣妾有一事不便隐瞒！不过，事情是弘德夫人发现的，刚报上来，臣妾也不慎清楚，不如让夫人说与陛下！”

　　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若凝。

　　若凝被她的眼神一扫，当下便心知不妙，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的祭礼有什么问题。但是，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弘德夫人听到皇后的话，心下有些不情愿。

　　这件事情，她早就告知了皇后娘娘，原本是希望皇后娘娘将事情告知陛下，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刻说出来，而且还点明了是自己发现的。

　　这相当于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她是发现者。意味着，如果事情有假，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只是，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弘德夫人只身出列：“陛下，妾身这次受陛下之命，协助皇后娘娘清点后宫众位姐妹的祭礼，不成想却发现其中一本经书有些问题。”

　　她说着便示意身边的秀红去拿经书。

　　若凝心中一沉，果然是经书的问题。

　　不一会，秀红手拿捧盘走了回来，托盘上放置着一本书。

　　皇帝招手，秀红上前，他伸手拿出那本经书，随手翻看。

　　字迹清晰，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

　　字如其人，可以想见，写字的人性格定是温婉和顺。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请看第五页和第九页！”

　　皇帝先翻到第九页，与清雅干净的其他页面不同，这一页多了一大片赤红的污渍。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又翻到了第五页，又是一大片赤红的污渍。

　　“陛下，臣妾想着姐妹们为了祭礼，都颇费心神，想来是不小心弄脏了。本想将事情隐下，可是想到这页数……到底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臣妾愚笨，觉得应该还是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好。”

　　第五页，第九页，五九，九五，至尊！

　　英灵祭的祭礼，多了如此一物，当真是晦气！

　　皇帝面无表情：“这是谁的祭礼？”

　　弘德夫人使了个眼色给秀红，秀红躬身回答：“是兰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嫣然送过来的！”

　　嫣然自从看到秀红捧着的经书，就知道大事不好，此刻听到自己被点名，当即跪倒在地。

　　“陛下，奴婢送过去的时候，经书还是好的！”

　　若凝也起身行礼：“陛下，臣妾绝不敢对陛下不敬！”

　　弘德夫人不屑地勾了一下唇角，问：“你这宫女说送过去的时候是好的，是交给执事宫人时看过吗？”

　　她的问话很讲究技巧，她说的是“时”，而不是“前”。

　　如此明显的语言陷阱，一般人都能听出来，但是嫣然……

　　“奴婢虽然当时没检查，但是前一晚看过的。”

　　果然，什么都没听出来。

　　“前一晚查看过，说不定就是那一晚沾染了污渍。更何况，”

　　弘德夫人看着若凝说：“听说兰妹妹在南云时，差点进了南云王的后宅。当时，以妹妹在南云的身份，恐怕贵妃也是当得的，现在不过是个美人，莫非是对陛下怀恨在心？”

　　若凝听了她的话，直接怼道：“娘娘说笑了，陛下的旨意颁发之时，玄王的选秀早就结束一年了，若要入王府，早就进了，哪里来的‘恐怕’！更何况，云城都没有这样的说法，娘娘是从哪里听说的？莫不是自己杜撰的？”

　　弘德夫人闻言，脸色一变，但是接着放松了下来：“既如此，那就只能拿下宫女问话了！陛下……”

　　弘德夫人转向皇帝。

　　若凝截了她的话头：“陛下！经书从流霜阁交出去，经手的人不知几何，也许是有宫人无心之失，也许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人不一定出自流霜阁！还请陛下禀公处理！”

　　几句话就把这次参与英灵祭的后宫宫人都拉下水。

　　这是不嫌事大！

　　弘德夫人却笑了：“陛下，事关重大，查经手宫人是应该的。但是流霜阁的这个宫女，是首要的怀疑对象，理应从她开始审！”

　　若凝一听，脸色就一变，“审”这个字里的门道太多了。

　　审什么？用什么审？审完了，人还在不在？每一步都有无数的手脚可做，而且，要是屈打成招，或者出现所谓的“畏罪自杀”，到时候自己反而坐实了罪名。

　　她可不会相信弘德夫人冒险营造这样的机会，最后会轻轻揭过！

　　更何况，她是不可能拿嫣然冒险的！

　　若凝心一横，直接跪下。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递交经书的前一晚，臣妾感念大秦忠魂，故对着菩萨，讼经祈福了一整晚，当时案上是有一盒子朱砂的，应该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众人：……

　　这可真“突然”！

　　众人中，庄妃差点笑场，一口气硬生生憋回去，仔细打量了下若凝，心中暗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兰美人竟然是个如此风趣之人！

　　“臣妾虽然一片赤诚之心，但是弄脏了经书乃是事实。臣妾恳请陛下降旨论罪！”

　　若凝跪伏在地！

　　皇帝眯了眯眼，这是要……舍己救宫女？

　　嫣然急了：“陛下，不……”

　　若凝历喝：“闭嘴！别乱说话！”

　　她对嫣然说话向来温声细语，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

　　嫣然明白了她的决心，当即含着眼泪也跪伏到了地上。

　　皇帝看着底下视死如归的主仆二人，再看看一脸得意的弘德夫人，轻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就罚你打扫奉先殿十天。至于这个宫女，就陪你一起打扫吧！”

　　众人：……

　　弘德夫人不敢置信：“陛下，兰氏亵渎英灵，又疑似对陛下不轨，怎么能罚的这么轻？”

　　奉先殿是专门供奉皇室牌位的地方，所谓的打扫不过就是清理一下牌位上的灰尘而已！

　　皇帝沉吟片刻：“说的也是！那这样，兰氏，这十天你顺便斋戒吧！”

　　弘德夫人：……

　　若凝见皇帝有意袒护自己，为免弘德夫人再生作新梗，赶紧认罚。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

　　皇帝离去后，若凝从地上爬起来，和弘德夫人对视良久。

　　“若凝铭记夫人大恩！”

　　然后转身离开。

　　弘德夫人看着若凝离开的身影，面沉如水。

　　这次，两人是彻底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