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许》南山听风

16、生辰礼物

　　若凝一行人上路的时候，天气正炎热。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就这样慢慢地走了大半个月，随着越往北走，空气中的湿度逐渐降了下来，天气似乎也不再那么热了。

　　这一日，几辆马车如往常那般晃悠悠地向前行进着。

　　“哎呀，小姐，你又下错了，不是这么下的，这两只老虎不能往边上放……”一个小丫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

　　“可是你刚刚就往边上放了！”若凝十分肯定地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姐你记错了！”嫣然抵死不认。

　　若凝：……

　　两人正在下的棋，名叫双棋，是嫣然教给若凝的。

　　话要从那日见莫尧臣说起。

　　之前，若凝十五岁生辰，莫尧臣给她准备的礼物，在从兰府出发之前，让小烈交给了嫣然。

　　一行人出发之后，若凝因为思念家人，加上马车晃来晃去的，胃口越来越差，没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嫣然为了帮她排解忧愁烦闷，刚开始，总是不时地变出什么好吃的，绿豆饼、阿胶糕、杏仁点心、豆沙糕等等，还有酸梅汁。

　　若凝虽然多吃了点东西，但是每每吃这些的时候，想到母亲准备吃食时忙碌的身影，好几次红了眼眶。

　　次数一多，嫣然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于是，她改变了策略。

　　接连几天的“消失”之后，嫣然就拿出了莫尧臣送给若凝的生辰礼。

　　***

　　那一日，嫣然抱着包袱进来。

　　随着包袱的打开，入眼的竟是一张带着四个短桌腿的小棋盘，说是棋盘却又和普通的棋盘不同，盘面上的纹路很是奇怪，纵横交错，非单纯只有横线和竖线。

　　若凝看着新奇，用手去抚摸那纹路时，竟发现这棋盘竟是触手生凉。

　　随后若凝不禁大开眼界，这棋盘的颜色，竟然还随着观看的角度不同而不同。乍一看是藏蓝色，可是稍微移动了一下又成了暗紫色。

　　除此之外，棋盘的四个支脚也是纹着细细的纹路。

　　四脚分别纹刻着梅、兰、竹、菊，而且最难得的是四种植物依着支脚的形状环刻出来，栩栩如生，自然生动，好像长到了桌脚上一般。

　　棋盘底部，刻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几个字显然是用了一些心思来刻画的，每个字的周边还随描了一些线条，或多或少，似是缠绕在字迹上面的藤蔓。

　　底部还有几个个沟槽较浅的小抽屉，专门盛放棋子。连这抽屉和棋子上面都有纹路，且形态各不相同。

　　棋盘和棋子都精致无比！

　　棋盘的材质特殊，若凝虽然不认识，但是触手生凉，在这炎热的天气中，仅仅只是接触到，就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双棋的棋子一共分两种。

　　其中一种棋子，是各个都形态不同的小孩形状，有男有女，女孩扎着两个朝天的小辫子，男孩头心留着一撮略长的刘海，都穿着肚兜，或笑，或怒，或哭，或嗔，等等，憨态可掬，极是可爱。

　　另一种棋子，则是两个老虎形状的东西，形态也是极为可爱。

　　当时，直到嫣然把“老虎”和“小孩”放到棋盘上的时候，若凝才意识到原来这竟然是棋子。

　　马车虽是颠簸，可是棋子却稳稳地在棋盘之上，竟如磁石一般。

　　不过，若凝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棋盘其中一个角的区域光滑无比，看样子似是曾经被人无数次地摩挲过。

　　若凝瞬间明悟，这个棋盘一定是别人的心爱之物，只是不知道莫大哥是从哪里寻来的？

　　问过嫣然，嫣然说不清楚。

　　接下来，主仆两人就开始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下起了棋。

　　嫣然是老师，若凝是徒弟。

　　但是若凝没想到，嫣然这个老师极为不靠谱。

　　***

　　刚开始，嫣然占着“先天优势”，几次三番碾压若凝。

　　后来，随着若凝逐渐熟悉起规律来，嫣然下得越来越艰难，后来连着输了两局。

　　这个从碾压到输给徒弟的过程，大概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然后，输多了的嫣然老师，开始耍赖了。

　　具体行为如下：

　　有一规则为：老虎棋子不能走边，小孩棋子可以。

　　可是，若凝不能这么行棋，嫣然可以这么行。

　　但嫣然不承认。

　　……

　　当然，刚开始若凝不依，两个人继续下棋，可是嫣然输多赢少，后来即使若凝放水，她都赢不了。

　　最后，嫣然撂挑子了。

　　……

　　最后的最后，若凝开始允许嫣然耍赖，一般只要她不过分，自己也不会说。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地玩了下来。

　　***

　　这天，主仆两人在争吵中，体验了一个上午的双棋攻略，只是日头还没落，就有护卫来告：“到岩昌驿馆了，柳大人有令今天就暂住在这里，不再赶路。”

　　若凝听了心里一阵舒畅，虽说车上垫了很厚的锦被，可还是被车颠的很不舒服，尤其影响胃口。

　　因为胃口不好，有恶心的感觉，她一直不敢放开了吃，生怕会吐在车上。但是，晚上下脚的驿馆，又大都是只能勉强做饭而已，饭食实在谈不上可口。

　　今日休息地这样早，又是在以富庶出名的岩昌，想来是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

　　若凝踩着脚凳下车，就随着传话的护卫往驿馆里走。

　　驿站门口有一些人，在躬身行礼，看样子应该是地方上的官员。

　　若凝等是女眷，且还是已封但是未入宫的宫妃，官员肯定是柳劭江来交涉，而官员的家眷们也不好往若凝等人面前凑，否则未免显得太过势利。

　　所以一路行来，驿馆的官员也好，当地的官员也好，几乎都是把房子打扫好，派来自己家的下人服侍她们。当然，也会有些礼物，不过都是当地的特产而已。

　　若凝走到门口时，恰逢凤星悦和明未然领着各自的丫鬟，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看到二人，出于礼仪，若凝住下了脚。

　　三人本就相识，同行一路，若凝对她们又多了一些了解。

　　凤星悦与凤沁长得挺像的，只是多了几分娇柔明艳之气。人美的不像话，态度……也冷的不像话。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虽然三人都没有刻意去结交彼此，但是饭桌上、如厕时，难免会碰到。

　　明未然还好，随和地很，有时候两人也能说几句话，虽然她的话三句不离刺绣，对女红深恶痛绝的若凝索然无味。

　　凤星悦就完全不同了。刚开始，若凝还会主动与她打招呼，只是凤星悦的回应总是不冷不热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今日凤星悦身着绿色罗纱裙，上身又外着浅蓝底青镶边的长袖短褙，头簪檀木箜篌簪，并简单地挽了一右斜发髻，浅浅的脂粉。

　　虽然妆容发饰都极为简单，但也如闭月羞花一般。

　　凤星悦从若凝身旁走过时，目不斜视。她身边的丫鬟和护卫，则都低头弯腰向若凝见礼。

　　后面走过来的明未然，却是先向若凝微笑点了一下头，先暂停了脚步，示意身前的若凝先走。

　　***

　　岩昌是若凝一行人北上途中，最大的，也是最富的城镇，因此，岩昌驿馆也是其中最大的一个驿馆。

　　岩昌驿馆，最出名的是两个特点，一个是大，一个是美。

　　驿馆内，有山有水。

　　驿馆门口，有一棵梧桐树，此时梧桐花刚刚开始凋谢，若凝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刚好有几朵花儿落下，她抬起手，梧桐花调皮地从她指间穿过。

　　若凝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样的树，很久之前，母亲也栽种过一棵。

　　这里的母亲，是若凝前世的母亲！前世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梧桐树下，看着母亲，或是手持一卷书，或是做针线活。

　　若凝，不，应该说是，秦镜溶的母亲逝去的及早，那时她不过五六岁，对母亲的印象极少。而梧桐树下的温馨时刻，便是她对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了。

　　所以，她向来很喜欢梧桐树。

　　她和皇帝大婚那一年，少年皇帝在秦宫内，亲手种植了一片梧桐树林。

　　宝溶居中也有梧桐树，树下“葬着”自己前世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