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秦淮近酒家》妲己不姓苏

26、成亲不是我所欲

　　这转眼就初六了，明天大婚。蓝府浩浩荡荡的府邸修建工程前几日就结束了。这几天都在忙活成亲的布置。我看着这大片的红色，真的想不到有这一天。在很久以前，我还做过梦，梦到我穿着白色的抹胸婚纱，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共同站在意大利教堂的十字架前，最幸福的笑容在脸上洋溢，我听见神父问我：“秦子淮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先生？不管贫穷富有，不管健康病痛。”我听见自己的嘴唇吐出的音节，我说：“我愿意。”闪闪发亮的钻戒在我们手上相互印证。
　　可是现在，满目的红色，这是古代最吉祥的颜色。好像比那白色还要耀眼，高高挂的红色灯笼，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好多门窗，红色的挽花在门楣和屋顶牵挂。我移步向外走去，杏儿比我兴奋得多。她说她要将我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我笑了，最美也不是嫁给我喜欢的人，这场婚姻注定不幸。
　　由于我现在已经算是平王府的郡主了，所以这前一天自然也就到平王府住着，等着蓝逸宸第二天来接亲。
　　虽然我对林初泽的狐狸脑袋很有自信，也知道他为了末泽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所以一点不怀疑他能想出办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给我说，这让我的心还是有些忐忑。
　　平王府也是难得的热闹，我刚进门就被笑的十分灿烂的平王爷叫住了：“淮儿，你的亲事可是我这平王府的第一遭，我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能有多好就有多好！”
　　我尽量保持笑容，恐怕这平王爷已经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告诉他我想法的。如今，他对我这门亲事的劲头可是快和蓝叔一般了。而这两位都没看到亲事当事人的冷淡啊！
　　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那就谢谢干爹啦！”
　　他走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对这场亲事有些抵触。但是终身大事，对你们来说是多么重要，既然你们在这之前还是没有解决问题，那接下来还是得学会好好相处，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淮儿你是女子，更要懂得这其中的道理，我如今只能给你郡主的身份保护你，以后也只能看你自己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答了一声“恩”。然后回到寝房去了。平王爷什么都知道，可是只是也知道大家无力改变而已。
　　我坐在桌椅旁，闷着，听杏儿呱啦呱啦讲个不停。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要是真的嫁给蓝逸宸了，那以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这一晚早早地上床休息，可是翻来覆去，我脑子里竟然全是成亲的片段。我华丽丽地失眠了。不过杏儿也是兴奋的说不着，我不清楚为什么她竟也这么兴奋，不过两个翻来覆去的人总算达到了共识——我们不睡了。
　　不过我的本意是一个人坐会儿，而她则是要为我早早打扮。我拗不过她在黑暗中还闪闪发亮兴奋的目光，妥协了。
　　烛光微曳，窗扉上印出两个身影，描红妆，理云鬓。
　　我不得不佩服杏儿的巧手，亏得她有这双巧手，那天才敢说要将我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我盯着镜子中越来越精致的妆容，那就是我啊，17岁的我，却都要为人妇。思绪开始游荡，蓝逸宸在男子中已经算是极好的了，那我究竟想要哪一种呢？我到这里来似乎变得越来越贪心。开始只是想能够享受蓝叔的关心，有家的感觉，可是后来呢？却不想嫁给蓝逸宸不想呆在这个家里，还想尽办法破坏这门亲事。最开始想着平凡简朴的生活也好，起码单纯真诚，而后却总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更多的钱。当初的秦子淮万念俱灰，常伴青灯古佛或许可以成为最好的生活方式；可是现在的我，有些自私，有些贪心，有些小性子，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原本的念头已经转变了。在一个环境中，我在改变。这个人已经不是秦子淮。
　　五更天，杏儿满意地打量着她手下的艺术品，之所以说是艺术品，是因为我完全没有表情，我盯着镜子出神，还沉浸在自己的自我认识中。
　　直到杏儿不满地嘟着嘴，说：“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杏儿给你画的？这已经是杏儿画得最好的一次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杏儿，眉目中有些疲惫，但是全被那兴致勃勃给掩盖了。我微笑：“这是我最满意的妆容。杏儿，谢谢你。”
　　我看到她的小嘴立刻完成了好看的弧度，然后一个人说着：“我就说嘛，这是我最认真的一次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傻孩子，真的是对我很好。
　　我突然想到处转转，趁着这天还蒙蒙亮，一切都很安静的时候，我想去看看世界沉睡的样子。
　　我让杏儿将我的喜服裙摆拖着，那太长，若是我在这平王府中走一圈，说不定最后就只剩满目疮痍了。
　　以往的平王府本就安静，除了近几日为了我的亲事布置变得热闹许多。如今只是恢复了它本身的样子，不过更加清冷，月亮还挂在西方的天空，东方太阳也已经微抬眉梢，天很澄澈，偶尔的鸟雀飞过，这是画。我不小心走进了画里。
　　末泽的院落旁边有一片梅林，我带杏儿去了那里，闻着早就该消散却还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我准备就呆在这里，等着蓝逸宸来接。
　　阳春三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杏儿一静下来就有些打盹儿了。她给我梳妆可是十分专注，现在放松下来，一夜未松的神经总算是可以放松放松了。
　　我注视着在阳光下变得越来越明亮的梅林，连时间都忘了。身后投下阴影，我回头一望。末泽如玉的脸在光和影的参合下变得精致和成熟。一瞬间，我愣住了，这个我当做弟弟的男子，其实是比我大的。
　　杏儿在一旁打着瞌睡，我们就这样看着，然后我突然就笑了，问了一句我让我后来的生活波澜迭起的话：“末泽，我美吗？你爱我吗？”
　　那天的末泽是出乎意料的成熟感觉，那应该是长大后的他，不是现在的他。话语依旧很少，避过了“爱”这个问题，他只说：“很美。”
　　“那你觉得他愿意娶我吗？”我依旧仰起脸，精心打扮的妆容饰演着一个想要弄清楚答案的固执女孩。、
　　他但笑不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望着他问出这个问题，只知道，还好，还好这是末泽，他还什么都不懂。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不会记得。
　　而后，我们一人坐在桌子的一旁，聚焦在很远的景色。
　　杏儿醒来就是看到这么一幅景象：自家小姐穿着大红喜服优雅地坐在那儿，阳光刚好照在侧脸上，冰肌如雪。而林家二少爷着一改平日的低头，暗红色的衣袍将身形显得更加有线条感，气场全出来了，风姿神貌。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呸呸呸，这是小姐和大人的成亲之日，怎么乱想些这个。”杏儿还独自在懊恼自己怎么乱想。
　　那方，秦子淮都已经转头看了好一会她的自话自演了。而林末泽也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低着头看自己的脚下。世界仿佛活过来了，或者说终于回到生活的那个世界了。
　　管事的大娘急急忙忙地向我跑来，看着我有一瞬的愣神，然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哎呦，我的小姐啊，这可是您的大喜日子，不能误了吉时的。您别到处乱跑了，快回房去等着吧！这眼看姑爷就快到啦！”
　　就这么一会儿安静的时间想不到蓝家就快到了。我不慌不忙地起身，看见末泽一个人孤零零的低着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末泽，以后想我了就让你哥哥带你来蓝府找我。以后我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日出。”
　　看着他抬起头，用无辜和澄澈的双眼将我看着，点头答应。我才向寝房走去。
　　留下林末泽一个人，没看到他干净且依赖的眼神在加深。
　　不多时，蓝府的接亲队伍就来了。不断有人来通报说队伍走到哪儿了，其实我一点不感兴趣。我也没有挣扎，不用挣扎，这几乎已成既定事实。我也猜不到林初泽到底想怎么破坏这场亲事，接亲回去的路上是最后的机会。
　　我顶着大红的盖头向外走，只能看见自己红色绣鞋，眼前是一片嫣红，朦朦胧胧的黑影，谁都看不真切。蓝逸宸的声音在这一刻尤其让我清醒，他说：“平王爷，我来接子淮。”子淮，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
　　拜别了平王府，没有古装剧中的离不开舍不掉，没有一滴眼泪，大家都在笑，这是平王府的第一门亲事。我被扶进花轿，喜乐声在前面引路，我靠着轿子的晃动计算着这是第几个路口，还有多远就是蓝府。
　　两手交叉，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遇到半路抢亲的。林初泽不是不守信的人，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我的手心微微出汗，最终，盖头下的脸终于放松下来。轿子停下了，我是该笑着对待我两世的第一场婚姻。虽然它最后极有可能名存实亡。
　　我伸出手牵过了喜娘递过来的红布，那一头是我的夫君。不知是不是今日他着上了红色，所以就算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冰冷气质。
　　我跨过驱污物的火盆，跟着他的脚步从蓝府的大门走进。我算是他明媒正娶。
　　耳边多了许多嘲杂声，偶尔有那么几个熟悉的声音。安享郡主的自是不必说，我很纳闷她今天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那么些愉快。而那日在醉仙楼听到的两个声音我也听出来了，还有林初泽和各位名门闺秀举止得体的聊天声，接着是各种陌生的声音。
　　“银钱兄，你可终于来了。”这一声将我深深震在原地。婚期一定下来我就给财子送了请帖去。但是他回信说沈家含已经有了身孕可不能接受这长途的奔波，这一来一去对胎儿不好。所以我本以为他们都不会来的。
　　前方的人似乎发现了我的驻足，小声说了一句：“等你把堂拜了，明天自是有机会和他们见面。”
　　这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身为别人的新娘，怎么能为一个男子驻足呢，虽然那是我认的哥哥。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将平王府和蓝府的地位面子都维护好。走到和身旁人一样的位置。我听见大家都安静了，喜娘清亮的声音喊道：“吉时到，新娘新郎行礼！”
　　“一拜天地~”转过身，行礼。这是要苍天见证这场亲事。
　　“二拜高堂~”对着上方的蓝叔和平王爷，行礼。这是双方的父母见证和祝福新人。
　　“夫妻交拜~”通过盖头，我能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我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他。从此，相敬如宾。
　　“礼成，送入洞房~”一阵欢呼，短短的一两分钟，就将我和这个人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婚礼是这个世上最奇妙的誓言。从今以后，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林初泽，你的诺言没有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