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溪沫

1、第 1 章

　　虞美人
　　那年夏天，东宁山上的那一大片虞美人开得正艳，花是属于东宁的，而东宁是一个像虞美人般美丽神秘的女子，东宁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住在东宁山上，所以人们便都唤她东宁了。东宁山是邑镇旁的一座荒山，至少在东宁来之前是这样的，邑镇的一些老人都认为东宁山是不祥的，后来时间久了，其他人便也都这么认为了，邑镇人就很少有人再接近东宁山了。然后，女子东宁来到了邑镇，一个人上了东宁山，就此住了下来。东宁在东宁山上，种下了成片的虞美人，在那美丽的花海的装饰下，东宁山也有了生机，邑镇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花，正如他们也从没见过像东宁一样美丽的女子。
　　“东宁是妖女。那些也都是她种出来的妖花，碰不得。”邑镇上的老人都是这么跟孩子孩子说的。东宁每次下山，看见她的人都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有些人甚至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妖女，东宁从来不在乎，东宁每天都守着她的花海，那些花便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
　　突然有一天，邑镇的牲畜几乎一夜之间病倒了，没过几天，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邑镇的人，终于意识到——瘟疫，这是瘟疫，“东宁是个妖女，是个不祥的人。”不知道是谁先说的，然后整个邑镇都传开了，大家都认为，东宁的到来，给邑镇带来了灾祸，东宁是个不祥人。于是，人们拿上了火把，他们要去烧了东宁山上的妖花，烧了妖女东宁。熊熊的火焰，吞噬者东宁山，吞噬者东宁山上的花海，火焰到达的地方，瞬间化为灰烬，伴随着的的，是人们的兴奋的嘶喊，火光中东宁疯狂的哭叫，“我的花，不要烧了我的花。”
　　还有当西泾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西泾是邑镇唯一的大夫，也是最年轻的大夫，虽然自己便是大夫，但是西泾却天生是病弱的，脸色常年都是病态的白皙，西泾的医术很高明，能治好别人，唯独治不好自己，但这也并不影响邑镇人对西泾的尊敬，因为身体的原因，西泾很少出门，他从来没见过东宁，不过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东宁的事。
　　大火中，东宁疯了似地朝那燃烧着的花海奔去，那是她的生命，那是她的一切，边上的人残酷的笑着，没人理会，西泾看着东宁疯狂的身影，眉头紧蹙，作为一名医者，他无法放任别人在他眼前死去。用尽所有的力气，西泾从火海中来回了东宁，此时的东宁，宛如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呆呆的望着那满山的枯败。燃烧的虞美人，释放出白色的烟雾，吸入烟雾的人们，顿时感觉浑身说不出来的舒适，到处都充满了力量，西泾也察觉到了这点，不禁面露喜色，原来这些花是可以医治瘟疫的良药。
　　后来，在西泾的帮助下，东宁终于又回到了东宁山，第二年那些被烧毁的花又慢慢长了出来，不过，这次却没有人再去将它们烧毁，东宁又变回了原来的东宁，依旧没人喜欢东宁，但是邑镇的人都清楚的知道，他们需要东宁，只有东宁能种出那些花，那时候，他们知道了这花叫做虞美人，一个美丽的名字，也叫做罂粟。西泾经常独自一人上东宁山，他是邑镇唯一一个亲近东宁的人，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有时候西泾会静静看着东宁在花丛中忙碌的身影，更多的时候，东宁会陪着西泾钻研书中的医理，他们生活的很平静，当然这份短暂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邑镇上有人无意间服食了东宁山上的虞美人，服食之后所带来的快乐让他无可自拔的沉溺其中，一时间，邑镇的人都来采摘虞美人，他们不知道，其实虞美人是有毒的，他们中了虞美人的毒，这毒使他们上瘾，不知不觉中便已深入骨髓，对虞美人的渴望，他们拼命吸食着花汁，沉溺在他们幻想中的天堂，堕落与毁败笼罩着整个邑镇，而此时，东宁再也无力保护她的虞美人了，因为西泾病了，一直衰弱的西泾终究还是病倒了，一直靠着虞美人的药性维持着自己衰败的身躯，察觉到自己逐渐成瘾，西泾毅然放弃了药物的治疗，西泾是骄傲的，虽然病弱，却还是想要维持最后的最严，所以不顾东宁怎样哀求，西泾还是放弃了，然后就倒下了，最终油尽灯枯，西泾去世了，死在虞美人盛开的夏季，死在了东宁的怀里。
　　邑镇的人依旧疯狂的吸食着虞美人，看着他们那扭曲的面容，东宁笑了，冷冷的下笑了，只是痴迷在花毒中的人们，并没有看见东宁冷酷的，绝美的笑容，毁灭吧，毁灭吧，一切都将毁灭了。东宁这样想着。
　　西泾死的那个晚上，东宁放了一把火，大火燃烧着东宁山，将那一夜的天空照得火红，那是像血一般的色彩，成片的美丽的虞美人在火焰的冲刷下，变枯变黑，然后变成了灰烬，大火中，东宁笑着，喊着“毁灭吧，毁灭吧。”
　　那场大火烧了很久，很久，大火燃烧了东宁山，也燃烧了整个邑镇，那一夜的邑镇，宛如炼狱，哀嚎满地。东宁在那场大火之后便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也没人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东宁山上的虞美人也再没有长出来。邑镇存活下来的人，有的因为无法忍受花毒的痛苦，不久之后，便自杀了，有的也从此离开了邑镇，就这样，渐渐地，邑镇变成了一个荒芜的小镇。
　　据说，离开邑镇之后，有人见过东宁，东宁没有再种虞美人了，那个曾经像虞美人一般美丽神秘的女子，每天衣衫褴褛的蹲在街上最肮脏的角落，一个人痴痴的笑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有人听见，她说的是“毁灭吧，毁灭吧。”东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