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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幻灭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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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质的酒杯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可怜的声响。
“废物!一帮废物!”黑袍的年轻人冷声道。
华美王座下跪倒的人低着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可以挽回的地步了,陛下。请息怒。”一个女性的声音在宫殿的阴暗处响起。随着鞋子和裙摆在地面上摩挲而出的声响,一个女人站在了光下。
“姐姐。”怒意十足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
潘多拉向自己的弟弟,法王弗朗索瓦一世行礼。她涂抹得殷红的嘴角平静的下垂着。
“莱米,去向公主谢恩吧。她保住了你那毫无价值的性命。”年轻的法王以一种厌恶的表情看着匍匐的男人。
“……”潘多拉依旧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神圣罗马的皇位拿不到,那朕也该着手清理自己家务事了。”法王哈迪斯如此道。
“米诺斯。”
“是,陛下。”一个身着主教衣服的男人低头应答。米诺斯•德•布卢瓦是香槟地区的主教,法王哈迪斯加冕时使用的兰斯主教座堂是他的职堂。这个银发的青年所有的表情和思绪都被长长的刘海掩盖了。
“由你出任巴黎主教。”法王用清冷无情的声音道。
“是,陛下。”米诺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陛下。罗马教廷委任的巴黎主教是卡妙•德•拉格诺拉斯还未卸任。”年轻的吉斯公爵艾亚哥斯如此提醒道。
“威尼斯将政权凌驾于教权之上已经有很多年了。威尼斯的主教任免都是由威尼斯政府自行处理的。一个城邦政权尚且如此,朕作为法兰西偌大国土的主人,也该享有同样的权力。”
“那么,前任的巴黎主教卡妙•德•拉格诺拉斯如何处理?”米诺斯已经毫不留情地在拉格诺拉斯主教的姓名前加上了【前】字。
“朕记得巴黎主教往罗马观礼还未归来。”哈迪斯这样道。而立于他面前的心腹们已然了解了主君的心意。
“那就让他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法王的大麾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他转身,离开。
这才是法王哈迪斯的真正意思。而永远不要回来,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永远放逐,一种是人道抹杀。对于法王及其麾下能臣们而言,大概后者会比较符合他们的意愿。
“如您所愿。”一个男人低头,轻声道。
镶嵌着S型花纹的天花板纹路细致,玫瑰装饰穿插其间,显得分外华丽。
“撒加?”阿布罗狄捧着撒加的脸。二人胸前的金质十字架相互碰撞,发出奇异的声响。
撒加回神。略带歉意地问了吻阿布罗狄的眼睑。
阿布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烟波迷蒙的眼染上了几分情欲。
撒加的左臂无声地穿过层叠繁复的法袍,搂住阿布罗狄的腰。温柔地用唇攫取阿布的眼睑。
吻落下。
阿布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地抖动了两下。
吻带着炙烧感一路往下。眉心、鼻尖,最后,覆上了唇。
一个深吻。
撒加的右手扶着阿布罗狄的后颈,手指轻轻地在细腻的颈侧游走,每过一出,必然在阿布罗狄的体内引起一阵小小的颤抖。
吻得更深了。
舌尖相互轻触,然后交缠,交换炽热的体温。
“唔……”终于,在即将窒息之前,紧密贴合的唇终于分开来。
拢着阿布腰身的那只手渐渐往下。
“……”阿布罗狄用烟蓝魅惑的眼凝视着撒加的脸,细细地用眼神勾勒那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目光在深沉旖旎的蓝眸上停留片刻,阿布罗狄抬起端丽的唇角,一笑。
白皙的双手轻轻抚上撒加的胸膛。
然后,用力地推开!
“阿布?!”撒加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他迷惑地望着美神之子。
阿布那美丽的脸上依旧是微笑,笑容却渐渐冷却,苍白了起来,“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撒加似是吃了一惊。他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伫立在那里。
阿布用食指轻轻地在撒加的唇上点了两下,用力地拥抱了他。
“你人在这里,心已经飞到了万里之外。”阿布罗狄那好听的声音将一个一个拉丁文单词砸在撒加心上。美神之子笑了起来,睫毛抖动着,他看见自己的唇倒映在撒加那被烛光洇染的眸中,渐渐褪色。
“好了。”阿布亲吻了撒加的脸颊。淡淡一吻,不带欲念,没有渴望,淡得像初冬的雪点,落在脸上。
冰凉。
阿布松开撒加,一笑,转身向门边走去。
撒加蹙着眉,望着阿布的背影。
阿布罗狄握上了门把手,铜把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由掌心直达心脏。
撒加依旧伫立在那里。听门扉合上的声音,听阿布离去的脚步声。良久,回神。他轻轻地按住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他扭头望了一眼垂着的厚重窗帘。走过去,伸手,拉开。玻璃窗裸露在他面前。外面正是一片漆黑的夜晚,屋内的明亮将玻璃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将撒加自己的身影倒映在窗格上。
撒加久久地凝视着倒映在窗上的自己,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似乎想要从那闪烁中看到些什么。
阿布罗狄没有回家。夜已经有些深了。他望着天空中清明的月,无语。
他踏上了马车,却不知该去哪里。唇抖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了一个地址。
车轮碾过石板路,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阿布罗狄踏入迪斯马斯克的起居室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修罗。严谨的法官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他一如既往的衣着整齐——如果忽略掉脖颈边上的那个吻痕的话。迪斯的头发却略有些凌乱,看上去刚被人叫醒。他没什么意义地嘟囔了几句,看了一眼阿布罗狄,摊手。
“要喝点什么?”
“随便。哪种比较烈就来哪种。”
迪斯与修罗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沉默,然后分工干活。迪斯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不知名的酒。修罗打开门,唤来下人,吩咐拿点吃的来。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知道。
不知为何,阿布罗狄感到了一种心安。
“伏特加。绝对够烈。希望你能够撑完两杯。”迪斯扯开嘴角笑了。
“啰嗦!”阿布罗狄被迪斯那种嘲笑式的眼神激怒,他伸手抢下迪斯已经斟满的酒杯。仰头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阿布罗狄被呛到了。
“慢点喝。”修罗摇着头道:“迪斯你也是,拿这么烈的酒做什么!换红酒!”
迪斯无奈耸肩。
“……”阿布罗狄美丽的脸上有一丝被烈酒呛出来的绯红。他盯着酒杯,半晌,轻声道:“我想妈妈了。”眼神变得很柔和。
“……”迪斯再度与修罗对视。在一番眼神交流之后,修罗开口,“公爵夫人不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
被戳中了心事的阿布罗狄恼怒了起来。却只是辩解,“……前天费拉拉来信。说母亲又流产了。我想去看看她。顺便看看埃尔科莱和艾波尼多,我都还没见过艾波尼多呢。”
迪斯与修罗又对视一眼。后者无奈摇头。
“这还是逃避现实。”修罗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指出来比较好。至少,对阿布罗狄的未来有好处。
“我没有!”阿布罗狄陡然抬高了声量。突然,他又像是无力气般地妥协下来,深吸一口气,年轻的枢机平静地道:“我只是想换个心情。把一些事情理清楚了,也就能放下了。”
迪斯和修罗这一次没有对视,他们凝视着阿布的脸,知道阿布说的都是实话。
“好吧,偶尔离开罗马,转换一下心情也好。”迪斯马斯克这样道:“去见公爵夫人可不能太寒酸,她会心疼你的。”事实上,如果阿布罗狄的那种生活还算是“寒酸”的话,亚平宁半岛就有六分之五的人食不果腹。其实应该说,阿布罗狄那著名的母亲在奢华程度上远远超过了其实只是单纯喜欢美丽事物的儿子。
“我知道。”阿布罗狄以一种“我不是白痴当然明白”的口气道。
迪斯马斯克和修罗马上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恢复正常。仆人敲门而入,端来了深夜点心。都是阿布罗狄喜欢吃的东西。
莫名的,阿布心底有了一丝温暖。
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