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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瓶邪#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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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年华后,天真消弭,人意不在。
【过日子不是读本小说,不是几年前想,我会好好等你回来,几年后的如今,这样单纯的想法还会依存于脑子里,能够残留的大概仅仅是曾经拥有过这般的执着,然后自嘲,然后发人深省的知道也许自己是真正意义上明白了生活,但是却已经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在哪里?】
吴邪在硬质笔记本的首页写下了这段话,依旧是那清晰秀丽的瘦金体,他原本想趁着空闲写篇较长的日记回望下过去,但是写到这却突然间停笔,不明白该怎么继续下去。
36岁。距离那段生活已经七年,这七年间他继承了三叔的盘口,在二叔的教导下开始处事,碰壁不少,但也渐渐摸清了套路,什么活该怎么走,什么话该怎么说,什么马屁该拍,什么威严该立,他在七年间慢慢的参透彻,完全没心思顾暇其他,就好像一转眼,七年就过去了,好像应该一直铭记心里的什么事儿,都已经忽略很久很久了。
“小三爷。有个胖子要见你,他说他在厅上等你。”
传话的伙计站在门槛外毕恭毕敬的略弯着腰,吴邪抬眼瞧了下,毫无所谓的随口问道,“是谁?”
“不认识,应该不是小三爷生意的合伙人,长的皮糙肉厚咋咋呼呼的,原本要直接进来被伙计们拦住,说跟小三爷是过命的老交情,我们得对他客气点。”
吴邪沾着墨水的钢笔在白纸上一顿,瞬间就晕泛开来,敢这样开口的家伙也只有他一个了。吴邪轻咳了下,心下欣喜却脸色未变,这是他磨合了几年才会的活儿,随手摆了摆,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他才刚刚走进厅房就听到胖子喊道,“小天真你也不叫伙计给胖爷我上上好茶,就让爷在这儿干等你可真够意思?!”
听出胖子嘴上的调侃,也知道这厮嘴皮子一直这么欠,但是被生意场润化太久的吴邪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不大好看的黑了下脸色,尴尬的笑了笑招呼伙计道,“哪会哪会,来,给胖爷上壶好的。”说罢在胖子隔壁位置上坐下,看着原本杵在厅房的伙计往厨房走了去才勉强好神情的凑到胖子耳边道,“胖子,以后伙计面前可别这么说我,怪没面子的。”
“嘿,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计较这个了?”胖子斜眼打量了吴邪一番,“好家伙七年了行情变得不错了啊。”
“你倒是七年了也不上我这串串门。”吴邪说着从兜里掏出烟,顺手一支递给了对方。胖子推了下吴邪伸过来的手道:“不抽,戒了。你以前烟瘾不大吧?”
烟瘾?吴邪纳闷的琢磨了下,其实他并没什么烟瘾,他掏烟并不是给自己抽,只是礼尚往来的客套而已,胖子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但是他也懒得解释,干脆打着马虎眼把烟收了回去,“还成,烦心事多,比以前重点。”
“你看你现在的势力范围,胖爷都不好意思拿潘家园跟你比了。”
吴邪听到这儿眸光一闪,他险些都要忘了胖子有潘家园这么个生意地了,忙说道,“诶别这么说,正好,你有没啥货来我这脱脱手,我帮你走走?搁哪不是搁,还不如搁哥们这有保障点。”
胖子闻言莫名沉默了几秒,板着脸直盯着吴邪看,吴邪给这盯着尤其不舒坦,往旁边挪了挪脑袋,也不知道这胖子突然间抽了什么风,看这对方好像没打算给点什么反应,吴邪正准备开口问问,就瞅到胖子还原回先前那般大咧咧的笑了下,“嘿!这还是当年那个楞青头小天真吗?!”说着握成拳的手好脾气似得想过来敲敲吴邪肩膀,却被他躲了去。
“呃…”看着那个扑空后收回的手,吴邪略尴尬的扫了扫肩膀的灰,“这不太久没被人碰了吗,有点不习惯。我… 不还是我。”
胖子又大咧咧的笑了下,若有所指道,“确实挺不习惯的。”说完便站起身摆了摆手,“得了,爷今天就这么回去了。还会在长沙呆那么几天,等胖爷好心情了再来找你吧,到时候你可记得请客。”
“东道主请客是当然,不过你走的这么快?不喝茶了?”
吴邪有意无意的挽留下,其实说真的他并没有很强烈的意愿让胖子留下来,分明很高兴老朋友之间的再会,却总有种不大对劲的违和感,谈话之间明显没有了以前那种畅快,关于这点,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个天真了,他知道,但是他不敢承认,尤其在胖子面前。
胖子心眼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吴邪那点心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天真,我命是你拣回来的,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永远都是胖爷的哥们,有事招呼我,爷帮你扛着。”说完也没给吴邪答话的机会,径直走了出去,背对着吴邪摆了摆手,“好茶还是留着自个享受吧,胖爷没这福分了。”
吴邪盯着对方这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间觉得这家伙好像永远不会再走进自己的生活一样,他突然很想追上去揽住对方的肩头,但是身子骨却被狠狠的钉在了位置上动弹不得,恍神间伙计把茶送了上来,也没问多少,吴邪泯了口,突然觉得异常苦涩。
就像吴邪所预料的那样,往后的几个月胖子没有再联系过自己,当想主动找下对方,拿起电话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胖子现在在用的号码,别说特意跑去北京显得太过唐突,长沙这边自个却是完全脱不了身,身边一直没有有能力又可信任的心腹,每次琢磨到这个问题,吴邪都会想起王盟跟过他的几个年头,那时候虽然苦,但比现在却轻松的多,后来王盟娶了个媳妇,吴邪就让他在杭州好好经营那个古董店,倒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吴邪微叹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祖宅门口。回想起父亲当初知道自己涉水后生了很大的气,坚决反对自己走上这条路,吴邪自然也知道爷爷心愿是漂白吴家,但命运注定不该如此,父子双方牛脾气上来谁也犟不过谁,演变成后来父亲的放任自流。自打那后二老逢年才见一次面,每次见面气氛都不佳,算从三四年前开始,关系才开始不那么僵硬,今天听母亲来电说两人会回来祭祭祖,吴邪也特意腾出时间归家一趟。
还没进门吴邪就听到母亲难得的笑声,好像在跟谁谈话,他没大在意,原以为是父亲,进了院落却看到父亲坐在石桌旁看书,他听到脚步声只抬起头瞅了眼吴邪,还没停滞三、四秒便收回了视线,连声招呼都不打,吴邪虽然已经稍微有些习惯,但心下还是止不住晦涩,冲着父亲点了点头,便走进屋内,意外的看到了眼熟的人。
“小花,你怎么来了?”吴邪讶异的看着跟母亲相谈甚欢的人,依旧干净笔挺的身板,万年不变的粉衬衫。
解雨臣听到声音侧过脑袋,看着吴邪淡淡的笑了下,抬起手示意:“吴邪,好久不见。”
“诶,小邪你回来啦。快过来坐。”吴妈似乎刚聊到什么好东西,眼角都带着笑,吴邪看着心里也愉悦不少,走到母亲身边看着解雨臣道,“哪里是好久不见,前段时间不还遛弯过生意。”
“那总归是不一样的。”解雨臣应道,随后又转而向吴邪的母亲接着道,“伯母你看眼角的妆应该画的淡些会显得…”
“结果你们两个就是聊这个话题聊的这么开心?”吴邪好笑的耸肩,“会不会太有点婆媳的气氛?”
“瞎说什么呢!”吴妈含笑的拍了下吴邪的手臂,“小花伢那是唱戏的人对化妆有一套研究,你妈我这是请教请教。”
“行行行,你们俩慢慢研究,我先回屋里休息会。”吴邪不好意思的向解雨臣做了个麻烦你了的表情,在确认对方觉得无碍后才踱步离开回自己的屋。
还没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润润喉,解雨臣就跨门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会来?”吴邪也没跟他计较,生意场上解家一直是自己的好伙伴,吴邪刚上任那会,是解家一直以撑腰势头稳稳站在吴邪身后,才没造成分崩离析的局面,让吴邪挺过最难熬的时期。所以一定层面上,在这七年里,解雨臣可以算是吴邪最亲密的人,也可以说他见证了吴邪的成长跟变化。
“听说伯母伯父来,我就过来瞧瞧,毕竟很多年没见了。”解雨臣倚在墙边,不紧不慢道。
“呲,你这过来还真够远的,当家的瞎跑可不好。”吴邪随性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松了口气,“还是跟你在一起最轻松啊。”
解雨臣闻言轻笑了下,偏过脑袋看着屋外,都已经三月了天气还是没有明显的回暖,他淡淡的吐出三个字,莫名居然有点凄凉的味道,“同…类……吗?”
“什么?”吴邪没听清,看着他的方向问道。解雨臣回过头盯了吴邪半闪,然后疾步径直走了过来,双手压在椅凳扶手两侧,头几近抵道了吴邪的脑袋,要是换以前,吴邪铁定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他现在只冷了眼色,对于对方的过于接近表示不满跟抗拒,用的是眼神。
“我能说我很厌恶你这个眼神吗?就跟厌恶我自己一样。”解雨臣开口道,尤于太过靠近,吴邪都能感觉到还未来得及散开的热量,但他还是没有答话。
“你后悔吗?”解雨臣接着道。
吴邪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他已经不能比别人更明白解雨臣,你后悔吗?变成现在这样。
“那你后悔吗?”
吴邪轻轻歪了下脑袋,嘴上回道,当然,已经没有别人会比解雨臣更了解自己,那你后悔吗?把我塑造成现在这样。
“呵,我做的事跟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一致过。”解雨臣停顿了会,“更确切点说,我只是顺应发展,我的个人想法一直无关紧要。”
吴邪盯着对方波澜不惊的眸子,不知道是可乐还是嘲笑的,说的话有丝丝颤音,“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一直是后悔的… 可我不是。原本就是我一头热的扎进这个坑里,为了生存我现在只能选择继续扎下去,因为我早就爬不出来了。”
解雨臣闭起眼喘了口气,“吴邪,我在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们这样的人没有真情,没有朋友。”
吴邪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默默接着道:“我做的还不够懂吗?”
“呵。”解雨臣收回手,直立起身板背过身子,“我很怀念以前的你,尽管那时候的你很让我嫉妒,吴邪,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说也是最后一次,那时候的你真的很让我嫉妒。就跟你名字一样,天真无邪。”
“那你说,我应不应该去改个名字?”吴邪看着眼前的背影试图活络气氛般调侃道,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切实是,眼前那肩膀似乎不安分的耸动了下,然后便迈着步子离开,吴邪略微上翘的嘴角僵持住,伸手揉了下眉心,他不喜欢谈论这些话题,但看对方已经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久违失控般,嘴里的话没经过大脑的就问出声,“你跟秀秀还好吗?”
离开的身子顿了下,好像偏了点脑袋,沉默了几秒答道,“还好。”
说完人往拐角便看不到了。
吴邪觉得很累,这种沉重感比往前的任何时刻都要强烈,七年,他一直在逃避这样的问题,天真?他自嘲了下,脑子里忽闪而过的东西一瞬间就不见了。他想好好的睡一觉,电话铃却不适时的响了。
来电:王盟。
吴邪吸吐了几口气接上,“喂伙计,怎么有空给老板我打电话?”
“老板…”王盟的声音好像有点畏缩,接着却特别大声的喊道,“对不起!”
“怎么了…把店里什么古董给砸了?”吴邪毫不在意的猜测着,对于那儿,应该没有什么玩意能让他再大动火气了。
尽管吴邪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王盟的语气仍旧没有改善,他这个都当父亲的人了也没有在吴邪的面前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他好像试探般小心翼翼说道,“老板,小哥…来过了。”
一时间,吴邪脑子是空白的。
小哥…
小哥……
张起灵……
“你,你说什么?”吴邪强迫自己镇静,但是握着手机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是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了。
“对不起老板… 鬼玺被小哥拿走了。”
“你说… 什么……”
王盟似乎听出了吴邪的不安,他急忙道,“老板你知道小哥的身手,我原本还很乐颠的想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你,结果他就把我打晕,醒来后鬼玺已经不见了。他留了张字条…”
吴邪深呼吸了几下,紧握的拳心已经捏出汗来,他试图平静问道:“写了什么?”
“记得我当初的话,鬼玺我拿走了,就此别离 …… 张起灵。”
当初的话… 他当初说了什么呢,吴邪莫名的放空着,想想自己并不是忘记了,只是刻意没去想而已,是不是应该感谢张起灵拿走了鬼玺为自己排解了困扰?以免十年之期已尽自己还要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呢?噢不对,是面对如此强烈的负罪感而已。
吴邪不可能丢下盘口,他只能丢下张起灵。
这个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如果你那时候还记得我…便……】
如果我忘了你,那么就不用守候这样的约定了。
“老板…老板!”
吴邪看着还在急切叫唤的手机,按下了挂机键,他抽出烟点了上,袅袅的白雾迷了眼睛,有点泛酸。
就此别离,张起灵。
我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