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慕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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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水下待久了，真的闷到不行。
真岚和白璎作为水下除了大司命外唯二两个拥有□□的人，又是名义上的夫妻，相处的时间自然很长。白璘基本上是自觉避开，不愿干扰他们的百年共处，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真岚会甩开其他人跑来单独找她，但是白璘总是想尽法子躲避，实在不行的时候还学会了隐形这一招。
真岚哭笑不得之下，还是渐渐和白璎熟悉起来。
白璎抱着赎罪的心理，对于“太子妃”这一事实早就认命了，对真岚很不错，而真岚原本就对白璎有一点好感的种子在，两人感情是迅速升温。
就算没有友达以上，至少也友达了。
刚刚到达无色城的时候，众人还是很谨慎小心的，生怕一不小心给阳光晒成了泡沫，但再怎么说也过了五十年了，少司命白璘预言的机缘始终没有到来，大家行动也就放松了不少。
特别是入夜后，六王分别带着冥灵军团的骑士出行，给沧流帝国的人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胆子也就大了。
那天刚好轮到白璘和青塬、蓝夏一起出巡。
白璘说：“表弟，咱们找个地方逛一逛吧。”
青塬说：“能去哪里啊？天阙你不都去过好多趟了？”
白璘说：“我哪里去过很多趟？和鬼姬关系好的是白璎好不好，她才是经常去天阙的那一个，我跟你说，昨天我问白璎了，慕湮剑圣现在应该在博古尔沙漠上，反正天马瞬行千里，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蓝夏说：“不可。需要按照大司命规定的路线巡视。”
白璘说：“哦，这个没关系，我夜观星象心有所悟，决定去博古尔沙漠观察敌情，蓝夏你就继续带着将士们巡逻吧，我和青塬去瞧瞧。”
蓝夏哭笑不得：“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们两人落单？而且就算要去找慕湮剑圣，也该和太子妃一起去。”
白璘说：“她不是冥灵，不能骑天马，只能用灵力手段赶路——你要她怎么跟上我们的速度啊？你敢让太子妃落单？”
蓝夏长叹，最终妥协，和白璘、青塬一起往西方博古尔沙漠赶去。他虽然觉得白璘的举动有点突如其来，却知道她不是乱来的人，而且她做事基本没出过岔子，因此也不算很反对。
而一路上看着新鲜的景象，最后一点不满的情绪都丢开了。
白璘捏一个诀，半空中凭空出现一只小小的罗盘，指向正西方。众人跟着罗盘赶到的时候，甚至都还不算太晚，跟午夜还差着一个时辰。
所以看到博古尔沙漠上，剑气纵横、风隼轰轰、嘈杂万分，蓝夏和青塬都是大吃一惊！
蓝夏失声道：“沧流帝国的军队！”
他一惊之下立刻看向白璘，却见她毫不意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对自己及时赶到了很满意似的。蓝夏道：“少司命，你早就算到了？”
白璘“唔”了一声，指着天空中来去如电的比翼鸟，浅笑着说：“巫彭。”
青塬震惊，表姐你还记恨着他呢？这都五十年了吧？
蓝夏说：“难怪你今晚特意请示太子殿下，带了冥灵军团近一半的兵力出来。”
青塬皱眉道：“巫彭带着征天军团来这里做什么？”
白璘说：“前阵子霍图部反抗沧流统治，叛乱了。巫彭是来镇压的。”
蓝夏道：“他们倒是真的对空桑忠诚……那现在对敌的是谁？”
哪怕是在夜空中，那一袭出尘脱俗的白衣依然夺目，她纤手微扬，就是满天剑气纵横！这样凌厉中带着无限温柔的风姿，在场的两位男士至今未在任何女性身上体会过。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青塬都瞧呆了。
白璘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她就是慕湮剑圣——啊，她和我七十年前见到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太神奇了！哎呀好动人啊！”
蓝夏无语：“少司命你镇定……”
白璘苍白的脸颊上都出现了淡淡的红晕，她指挥天马迅速靠近那边的战场：“战士们，为了保卫我们空桑的女剑圣，为了保卫我们的霍图部子民，冲！杀了巫彭那老匹夫！”
巫彭带着征天军团一支小分队，赶到博古尔沙漠上来追杀霍图部余孽。他本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没想到却遭遇了一个白衣的秀丽女子，她手中剑气纵横间，居然转眼摧毁了一架风隼！
看着对方手中的光剑，巫彭回忆起多次交手的空桑大将军西京，心下警惕。
空桑已经亡国了，空桑的人也都变成了冥灵，一群死人而已！又能如何？
他命令鲛人傀儡驾驶起比翼鸟，闪电一样向执剑女子攻击而去！
她扬眉一笑，温婉的面容乍现英气和傲然，她手中光剑疾劈而出，那是剑圣门下《击铗九问》中的“人生几何！”
那一剑击穿了挡风玻璃，几乎擦着巫彭的面容而过，击碎了一件器物，巫彭眉心一跳，怒气攻心之下，杀气顿生。
他喝道：“清，影分身！”
鲛人傀儡木然听令，比翼鸟绕着半空中的慕湮闪电般疾驶一圈，已分化出九只一模一样的幻影。
慕湮抬起头，目光清朗，不避不惧。
外围，几十架风隼紧紧将她和比翼鸟团在中央——她这是确确实实的身陷重围了。
这群人纵然凶霸，但让她瞧见他们追杀一群老弱妇孺，她就不能不管！
慕湮清喝一声，身姿曼妙地转折，剑气呼啸如风，在半空中凝聚成光网，转瞬绞杀了一只比翼鸟的幻影，这正是剑圣“九问”之中的“苍生何辜”！
巫彭的瞳孔也不禁为之收缩，突然，征天军团将士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巫彭抬头去看，手掌也蓦然握紧了——
翅膀轻微的扑扇声中，长着双翼的骏马疾驰而至，这些天马神骏非凡，有着长长缎子似的鬃毛，奔跑起来摇曳如梦，每一匹骏马额心都有一点白色的星芒。
马上的骑士个个一身黑衣，面具盖住了整张脸，面具后的眼睛宛如两只黑洞，黯淡无光。
领头的三个骑士分别身着白衣、青衣、蓝衣，个个面容美丽、衣饰华贵，看起来很是温和无害。
然而他们的身体却是半透明的。
这是空桑的冥灵军团！
当年誓死抵抗的空桑人在退居无色城后，就一直安分守己、避世不出，导致如今很多新生的沧流人根本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
然而五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却派出了这样强力的阵容？
打头那个白衣玉冠、手持金杖的少女他自然认识，这根本就是曾经给他带来巨大麻烦的空桑少司命白璘！
原来她根本没死在冰族人手中，而是继承白王之位、与其余五位王一起，化作冥灵打开了无色城。
三王齐出，这白衣光剑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仿佛已分工好了，蓝王带着冥灵军团向风隼群中的冰族人攻去，冰族人虽然善使机械、骁勇无惧，面对这些“鬼魂”却毫无办法。他们一化二、二化四，向着征天军团的战士攻击而去，自身却不畏惧任何伤害，于是惨叫四起。
青塬和白璘纵马奔到慕湮身边才止住脚，白璘手指轻扣，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光罩已然将慕湮罩入其中——这是她的结界，在其中，物理攻击绝对豁免。
她右手优美地轻扬，一团蓝色光晕凝在慕湮身上，待蓝光消失不见，慕湮又惊又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全数恢复如初了。
三人相视而笑，虽一语不发，心意已通。
青塬法术攻击、慕湮剑术攻击、白璘加血加状态，抽冷子使出几招“魂梦魅曲”之类杀伤力虽不大、却十分棘手的法术。
剑光纵横间，比翼鸟被击落，巫彭和慕湮对了一剑，身子一倾，骤然吐出一口血来。而白璘毫不客气，一招“制裁之锤”已当头砸落！
巫彭就地一滚，慕湮手中光剑白芒吞吐，一剑截断了他的左手筋脉！
巫彭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再握不住，锵然落地。
一架风隼不顾一切地飞来，长索卷走了他。
蓝夏喝道：“不要追击！原地杀敌！”
冥灵战士听从指挥，手起刀落，如同割韭菜似的将来不及逃走的冰族人屠戮殆尽。
古墓里，白璘走来走去四处看，像个小女孩子似的大惊小怪道：“慕湮师父！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啊？太简陋了！太简陋了！不像话！明天晚上我就给你送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过来——”
蓝夏叫一声：“少司命！”他冷笑，“你以为明天大司命和太子殿下还会让你出来么？”
白璘说：“我怎么啦？我们这次立了大功好么？你看看巫彭那家伙的左手，被慕湮师父废啦！”
蓝夏吐槽：“你也知道是慕湮剑圣废的……”
慕湮含笑听着他们嚷嚷，歉意道：“我这儿连杯茶水都没有……”
白璘微笑道：“慕湮师父，别管我们了，就算有茶我们也喝不下去呀。”
慕湮一怔，看着美丽出尘的少女半透明的身体，突然伤感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湮二十三岁。白璘六岁。
那时候她在夏语冰身边做隐守，经常看见这个面容美丽、衣着华贵的小女孩被她母亲带着，来御史府上做客。那时候她的预言天赋已经开始初步展露，有的时候捉弄丫鬟，就说：“你头上的簪子今天会掉进池塘里！”
那个婢女骇笑不信，然而下午路过池塘边，果然被花枝勾走了金簪。
为了她的天赋，夏语冰甚至送她一只九层银丝白玉球，请她到书房来。
当时慕湮就隐在一边的屋檐上看着。
小白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望着视线与她平齐的夏语冰，微笑道：“你要问什么？前程？寿数？婚姻？子嗣？”
夏语冰竟沉默了。他好似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白璘说：“要我给你们算命呢，也只有这个月了。下个月我就进神庙做圣女——要找我算也没得算，还不抓紧机会。”
夏语冰皱眉：“简直荒谬，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去决断国家大事……”
小白璘笑道：“那也没办法呀。像你们这种平民百姓，就必须通过科举来博出身，像我们这种生下来和皇室沾亲带故的，就可以凭着血缘关系和帝宠厚薄随随便便获得高位，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夏语冰哼了一声，神情又孤又冷。
他最后问出口的，居然是与自身毫无关联的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空桑的官吏不再贪污腐败？”
白璘的回答也一样不靠谱：“有人就有腐败。如果哪一天空桑国倾，自然也就没有腐败了。”
那个时候听起来只是觉得荒谬。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慕湮轻轻叹息一声：“小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璘眨眨眼睛：“伽蓝城破，我们就一起躲进了无色城，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慕湮道：“全城的人都是如此吗？”
白璘微笑：“嗯。除了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外，其他人都变成我们这个样子了，慕湮师父，我们这样看上去还不错吧？是不是皮肤超白、身材绝佳、气质飘渺啊？”
慕湮扑哧笑了。
青塬几乎已经看呆——居然有这样的女子，她持剑的时候那么英气和闪耀，蹙眉的样子又这么楚楚，现在笑起来，居然还颇为娇俏。
如果就是这样的女孩子让自己父亲一生倾心、死不瞑目的话，青塬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
白璘说：“慕湮师父你也不要担心啦，西京大哥的家人都在无色城，但他本人在外面游荡，应该大多数时候都在闭气沉睡吧；白璎呢她虽然在无色城，但身为皇太子妃，可以保有肉身，而且还永远青春呢！多好。”
慕湮微笑，轻轻握她的手，手指却捉了个空，不由得一呆。
“难道我只关心他们，就不关心你？我认识你可比认识他们都早呢。你……唉，你们还能活回来吗？”
白璘摇头：“其他人在无色城重开之日可以回到肉身，但我们六个人是已经死透了的。”
在原著里，还有白璎的星魂血誓，如今白璎也有肉身了，他们是彻底没救了吧。不过也好，她其实并不想苏摩做任何牺牲，什么转移伤害的术法，什么星魂血誓，什么斩命，别闹这些，好好活着成么！
她说：“慕湮师父，他们是我的同伴，一个叫蓝夏，是蓝之一族的王；一个叫青塬，是青之一族的王。”她目光看过来，突然惊道，“你们两个居然一直没摘面具？”
蓝夏和青塬苦笑着把面具取了下来——冥灵其实是一种能量体，因此在高速飞行的时候他们通常会把自己全身都挡住，怕被山风吹散了。万一不小心给一颗小石子击中，打散了一魂一魄，那多么冤枉！
青塬好像怕羞似的，先看着地面，然后才小心地抬头看了慕湮一眼。
慕湮先是笑说：“不必拘礼，都是很好的好孩子——”
一下子就顿在了那里。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的。
是谁呢？这样刻骨铭心的脸，这样的长眉秀目、这样的深黑眼睛、这样的单薄嘴唇。
她下意识喃喃：“夏语冰？”
青塬迎上她恍惚的目光，轻声说：“不是。”
“不是的，我是青塬。”
慕湮诧异道：“青塬？你……”
青塬说：“我是前任青王的养子，先母青漓，先父、夏语冰。”
慕湮用手捂着嘴，这是一个代表极度震惊的手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青漓用来威胁她不许她入内的那个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大了。
她道：“先母？青漓郡主，故去了吗？”
青塬点点头：“是。母亲在故去前嘱咐我，定要寻到慕湮剑圣，倾其所有偿还当年欠您的债。她说她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所以我做什么也要补偿您的。”
慕湮笑了笑，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她怎么会这么想？其实最不幸的人是她。唉，你别惦记着这些事了，自己生活得幸福快乐，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她突然又顿住了，失声道：“你、你也是冥灵？”
青塬很惭愧似的点了点头：“是。空桑国破，我作为青王与其他五位王一起，殉国了。”
慕湮脸色惨白，她直直望着青塬与夏语冰仿佛相似、却更温柔、更年轻的容颜，突然死死捂住了脸。
许久，爆发出一声啜泣。
他的孩子，居然也这样不幸早亡。原来这世上所有和她有关的人，没有一个得到幸福。
蓝夏拉一拉白璘，两人悄无声息走了出去。外间寒风连朔漠，白璘道：“唉，不如趁着这会儿我们去找一找霍图部的人吧？”
蓝夏阻止她：“别。我们在这里等半个时辰，然后就回去了。”
古墓内，青塬望着慕湮无助而痛苦的脸，心中暖意流过——原来竟然有人，为他的死亡如此难过。
他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多好，冥灵虽然不能被人触碰，却可以触碰他人。
慕湮低声说：“你能不能说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我想知道。”
想知道，在夏语冰死后，他的遗孀和遗腹子如何生活。
青塬微微苦笑：“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事情。”看着慕湮坚持的脸，他笑了笑，开口道：“我从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跟着母亲在青王府的一个院落里生活。”
慕湮的神情更加黯然。
青塬连忙补充：“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里面陈设、用度、婢仆都很不错的。”
慕湮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突然想到。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夏语冰，没有青塬这么坚定、光明，也没有青塬这么体贴和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慕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