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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宿舍。

      林安几乎是被徐新半托半抱着走进的舍区大门,老刘还蹲老地方等着,一见这情形立时站起来迎了上去想帮把手。
      徐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先别动。”
      老刘收回手,跟后边瞅了瞅徐新的脸色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林安,犹豫着开口道:“这、这咋回事儿啊……”
      徐新没答,只快速往前走着,到舍楼入口的时候才停了停,腾出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钱来递给一旁的老刘。
      老刘一愣,疑惑地伸手接过来。
      徐新道:“巷子头那儿,要几个清淡的,麻烦你了。”
      老刘这才注意到他原先提手上的外卖盒没了,赶紧应下来。
      “哎!没问题!”说着就要转身走。
      “等等。”徐新又道,看了看靠在身上的那人一眼:“这事儿先别往外张扬。”
      老刘不明所以,也跟着仔细看了闭着眼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的林安一眼,点了点头出去了。

      徐新带着林安上了楼,到了门口才发现兜裤袋里的钥匙不见了,于是顺手就去摸怀里林安的口袋,手触到钥匙的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兀地袭来。徐新不由地就愣了愣。
      掏出钥匙打开门后,他将那人按坐在靠门的椅子上,然后回身取了架子上的脸盆和毛巾进了洗手间。

      林安独自坐在屋里,睁着眼沉默无声地注视着脚尖,突然感觉头顶一凉,紧接着整张脸被一股湿意迅速覆盖笼罩。
      徐新拿毛巾在他脸脖一带快速擦过一遍后,回手将东西扔进了水里,随后半蹲下身开始解那人的衣扣。
      林安没有动。
      徐新手顿了顿,问道:“为什么跟出去。”
      林安放在腿上的手抬了抬,却并没有回答。
      徐新没什么表情的脸往上抬了抬,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后,也不再问,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地快。
      脱去上衣的林安依旧垂着头坐在原位,原本因低烧而显得微红的脸,现在却透出一股异常的苍白,往下,是蹭破了皮的脖子,再往下,是更苍白的一把皮包骨。
      这种白,不同于徐新以往见到的任何一种。
      哪怕几个月前他同样将这人按在床上扒光过,也远不如此刻所见,远不如此刻的触目惊心。

      徐新不知为何,心中那残存的一丝不适感,彻底消失无踪。
      他从盆里捞出毛巾,从那人骨骼微突的肩膀开始,沉默地一分一毫擦下去。
      走至腰腹时,那人突然低声开了口。

      “我没有办法。”

      徐新闻言动作一停,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可几秒的讶异后,一股异乎寻常的怒火却突然翻卷而上。
      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软弱,永远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而林安所表现出来的竟然更上一层楼,因为软弱而主动把自己送上门的,更是愚蠢到让他无法忍受。
      然而当他猛地一抬头,几乎下一刻就要站起来将水盆踹翻的时候,林安静静地看向了他。
      没有波澜,没有声响,甚至没有惧怕。就那么毫无声息地看着他。

      那人凝视住他,声音低迷,哑着嗓子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像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没有办法。”

      徐新呼吸一窒,心头那冻结了三十多个日日夜夜的焦躁不堪和躲闪回避,忽然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他从没有如此认真地与某个人对视过,好像一针就能见血,一眼便可见底,
      片刻后他将毛巾盖在了那人的脸上,替他擦去了他不知何时淌下的眼泪,然后低声地,一字不落地重复了数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从今往后,你跟着我。”

      老刘拎着饭盒到徐新宿舍门口的时候,林安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两眼出神地望着阳台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徐新在卫生间里冲洗,两扇门都没关,水声隐隐传出,衬得屋里尤其安静。

      老刘咳嗽了两声,将饭盒子递进去搁桌上。
      林安听见响动,侧头看了看旁边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摞食盒,立马警觉地向后一歪,想要站起来。
      老刘赶紧开口:“哎别别,哎哟祖宗你可别动,是我,给送饭来的。”
      林安愣了愣,还是站了起来,等转了个方向对上老刘的脸后才彻底卸下戒备。
      老刘不知怎么就有点尴尬,哈哈干笑两声后从旁边拖过张凳子倒趴在椅背上,“哎别站着啊赶紧坐下吃!徐哥特意交代给你带的。”
      说着伸手过去,替他将袋子解开四个白沫盒子一字排开:“还热乎着呐,看看合不合口!”
      林安讷讷地坐下来,掰了筷子吃了口白饭。

      刘大敞脑袋撑凳脊梁上,看着那人随着嚼动上下收阖的白帮子,眼珠子一转又瞄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开始没话找话问道:“哎徐哥呢?里边儿洗着哪?”
      林安手上动作停了停,点了点头小声嗯了声,过了一会又说了声:“谢谢。”
      刘大敞哦了声,也跟着回了句:“没啥。”然后就没话说了。
      林安继续低头吃饭。
      菜色比较素,他感冒没好又添新伤,其实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刘大敞见他闷头不语,只对准了香菇下筷子,顺嘴就问了句:“嘿你爱吃这个啊?”
      林安却愣了愣,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刘大敞又哦了声,再次词穷。
      过了大概两分钟,终于憋不住了,抬腿连人带椅子地往前挪了挪,压着声儿朝林安道:“那啥小林。”
      林安抬头看他。
      刘大敞瞅了瞅他脸上的伤,犹豫了下问:“咳,你刚刚出去……到底是啥事啊?”
      林安抿了抿嘴,垂下眼皮没说话。
      刘大敞更好奇了,徐新去找他前不让他跟就够奇怪了,回来了还不让他往外说就更稀奇了。要知道他们这帮没女人又没正经事的流子,平时唯二的爱好就是聚众斗殴和聚众八卦,最近这一块还算太平,架没得打也就不提,这话都没得讲还不得把人活活憋死?
      况且他们这无比标致的假“嫂子”,一直是他们头儿的重点保护对象。

      刘大敞睁着双异常真诚的大眼瞅着林安,满脸的希冀和求知欲。
      林安立马紧张起来,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他并不想回答。
      徐新擦着身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刘大敞,步子稍一收,随即过来招呼了声:“来了?”
      刘大敞偷偷朝林安眨了眨眼,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应了声:“哎!”随后笑道:“哎哥也你饿了吧?”
      说着拎着椅背掉了个个,“赶紧坐下吃点儿!”
      徐新崩了大半天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微微笑着拍了拍老刘肩膀,然后从桌角筒子里抽出双筷子,看了眼铺着的菜盒后随手夹了筷和香菇炒一块儿的木耳。
      老刘看了不由一愣,忍不住低头嘿嘿笑了俩声。

      徐新听见笑声,看了他一眼,随后夹了几筷子菜搁那人饭盒里:“多吃点,别挑。”
      接着抬头对刘大敞使了个眼色,道:“老刘。”
      刘大敞:“啊?”
      “你跟我出去下。”

      老刘哎了声跟了出去,半个小时后徐新独自回来。
      见林安放了筷子呆坐在原位,便问:“饱了?”
      林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徐新走过去坐他旁边,拖过他剩了大半的饭盒,拿过之前的筷子开始接着吃了起来。
      林安略带惊讶地看向他。徐新抬头扫了他一眼,又往嘴里塞了口饭后朝他床的方向递了个眼色道:“愣着做什么,去吃药。”
      林安苍白的脸泛出些许红,轻声恩了声后转身去了。
      徐新看着他倒了热水吞下药片后才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吃饭。

      至于刚才徐新带着老刘出去干了什么,徐新不提,林安也不问。
      徐
      新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温饱问题后,一扭头看到那人吃了药后就呆站在床前,规矩又木讷地一动不动,似乎彻底痴傻了般,非得有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但徐新却奇异地没有了往常的不耐,只是皱着眉冲他道:“傻站着干什么?有事没,没事躺下睡觉。”
      林安再次惊讶地看向他。在他心里,徐新应该也跟老刘一样,关于上午的事儿肯定要再问几句,老刘他可以不作回应,可徐新的问题他却不能逃避,所以从进了宿舍到现在,他都一直在等对方开口。没想到徐新从头到尾除了上药时问了句外对此只字不提。
      林安松了口气,躺上床闭上了眼。

      徐新看了他一会,突然起身过去把自己那床被子也挪了过去,厚实严密地压在那人身上。

      林安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安安静静地侧头睡去。
      忙活了一上午全身筋骨都活络了一遭,徐新也觉得有点累,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腿搁上那人的床,闭上眼打算也陪着休息一会。
      可没想到,这一睡,生生叫他睡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他再一次出现在了废园子里的厂房里,焦急地寻找着不知踪迹的林安与马溢浮。
      可这一次,显然没有两个多小时前的好运气,二十几间厂房一间一间找过去,这间没有,下间也没有,再下一间仍旧没有。
      心中渐渐生出股戾气与狂躁,梦中的情绪仿佛于现实中扩大了十倍不止,刺得他直欲失去理智。
      徐新告诉自己,这是梦,你最后其实找到了他。
      果然下一刻,身后突然传出哗地一声巨响,他立马掉头去看,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具绞缠不休的身体。
      林安面色潮红,扭过头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马溢浮嚣张的怒骂声不绝于耳,动作却无比地急切。

      林安忽然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嘴一动,向他道:徐哥。
      他毫无犹豫地冲了上去,一把将马溢浮掀翻在地,随后拎起那人的后衣领,没有任何停留地砸上墙面,相较前不久的刚做过的,却动作更快,力道更狠。
      马溢浮惨叫不止,几分钟过后动静全无,林安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过来,目光失神,又惊又怕,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一般,怔怔地喃喃低语着。

      他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
      徐新看着他失魂落魄地模样,兀地如坠冰窖,慌忙将手中的人翻转过来。
      下一秒,映入眼中的,却是他自己的脸。

      徐新浑身一震,猛地弹开眼,梦中的惊惧真实的可怕,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渐沉,林安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靠坐在墙,神色关切地看着他。
      徐新定了定神,伸手抹了把脸,半天才稳住心跳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然后哑着嗓子朝那人道:“醒了?饿不饿?”
      林安摇了摇头。
      徐新却似没看见般,又抹了把脸,过了会方低缓道:“你病着,还是得吃点。”
      说着站起身,拎过挂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抬地往外走:“我去买点回来。”

      门在身后啪嗒关上。徐新这才住了脚,在门前使劲甩了甩头。
      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从脑中褪去。
      除了那份找人时的慌张和动手时的愤怒,更叫人心惊肉跳难以招架的,是一丝残留其中却无比清晰的情\色旖旎。
      没错,压在林安身上的是马溢浮,可随着那人狂乱的动作,那偶尔触碰到的苍白滑腻的皮肤,以及近在耳边短促急切地呼吸,却通过梦境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他这里。
      更或者,与其说是自己作为旁观看得真切分明怪梦颠倒,不如说是身临其境离谱得感同身受荒诞不经。

      徐新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步履沉重地往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拐过弯绕过草坪时,他看到了不远的地方站在舍区大门口的路灯下的一道身影。

      扬琴远远便瞧见他,昏黄的灯光中朝他露出微笑,然后举起手向他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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