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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西北交战 祸及池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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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瑟的夜,万物俱静,空气都变得清晰起来。她睡不着,一个人慢慢走到了后院,这里很少有人来,空置了一两年,偶尔有客人就会安排在此处。望着与墙外连成一体的竹林突然就笑开了,眼睛弯弯的,就想夜里的弯月一般,让人沉醉。
“你还不睡?”
浑厚的声音让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白色斗篷,斗篷边儿上镶着一圈雪狐的皮毛,异常地暖和。镇剑山庄处于苍祁山之上,山风呼啸,虽然有高墙隔挡,偶有些风来,也是寒冷的。她没有转身,却笑了起来:“义父不也没有睡么?”
“本王有事要想,你呢?”
“义父在想如何把军饷运回去是吗?”欧阳雪凝的眉眼如同弯月一般,夜王轻轻叹息,想太多了,那样娇生惯养的一个女子在战乱之中必定无法生存,眉宇间涌现莫名的悲伤。欧阳雪凝不解地问:“义父现在的样子可不是在烦军国大事。”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夜王对欧阳雪凝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胜似血脉骨肉的感觉,微微一笑,“当年皇兄不幸驾崩,先皇后也随之失踪,这些年本王派了大量人马前去寻探,至今也无消息,本王心里一直放不下。”
“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散,如今就算义父找到前皇后,那又能如何?军国政事雪凝不敢妄言,可说句义父不爱听的话,就算是义父皇兄的遗孤尚在也无力回天。况且,现在不是烦这些的时候。”欧阳雪凝缓缓转身,看着夜王,神色却很凝重:“若雪凝猜的不错,只要踏出镇剑山庄的地头,绝对会有人来抢军饷,义父信吗?”不等夜王开口,欧阳雪凝唇边一丝嘲弄:“瞧我,说的什么胡话,若然义父不知道会有人来抢,今夜何必睡不着呢?”
“你怎么知道?”夜王极其淡然地笑着,看着欧阳雪凝,眼睛里充满了期许。
“虽然雪凝自小都未曾踏出镇剑山庄一步,但雪凝还是见过一点世面的。最近到镇剑山庄来拜访的人突然就少了,只能说附近不太平,可镇剑山庄的地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爹和哥哥们也不可能会安然入睡。”
夜王不由得点点头:“虎父无犬女呀!那本王想听听,你有何妙计?”
“妙计不敢当,只是有个蠢办法。”
“什么蠢办法?”
“沿着这江水而下,绕路中原,军饷不回青陵城,直接交到各个军队的手里。”
夜王一怔,随即拍掌:“本王怎么没有想到呢?”
青陵城位于东陵国中部,从镇剑山庄出发必定会经过一些龙蛇混杂的地方,而且近年来北瑙西倾交战,很多北瑙国的百姓都逃难到了东陵国,这些逃难来的人来到东陵国也无依靠,于是铤而走险,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若然只是一两个,军队自然能够搞定,可数量多了,就占山为王,如若遇上势必是一场硬仗。可顺江而下,进入中原地方,化妆成商旅分批将军饷运到各个军队,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欧阳雪凝望着夜王幽幽道:“只是义父在军饷没有运到军队之前,势必会遭到弹劾。”
“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本王会怕了那些顽固派?”夜王再次上下打量了欧阳雪凝不由得点头称赞。月光洒下来,映着他腰间的那块纯金的牌子闪闪发光。
“雪凝帮了义父,那义父是否可以告诉雪凝,您与家父如何相识的?”
“原来帮我解决问题是有代价的。”夜王拢了拢外面披着的袍子,上面的貂绒也十分金贵。
“不拖不欠,不正好么?”
夜王又一次赞道:“不愧是子佩兄的女儿,你和他真像。”夜王转过身,望着夜空的弯月,脸上的笑很坦荡:“说起咱们的相遇呀,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本王也是来拿……不对,那个时候是借。早些年,国库空虚,军饷匮乏,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本王奉命来向镇剑山庄借军饷,那个时候你爹年少气盛,本王少不了被他奚落一番。”说到这,夜王不由得叹息起来。欧阳雪凝也明白,抿着嘴,不插话。堂堂的王爷竟然要低声下气地向一个江湖中人借军饷,这的确是让人丢面子的事。夜王继续道:“后来本王对他晓以大义,没想到竟然成了朋友,更幸运的是,他允诺无偿向东陵国提供军饷。呵呵,你父亲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呀!”夜王每每提及这事,总会想到欧阳钦那是的模样,视万物为无物的神情,若他在朝为官定是一代名臣。
夜王按照欧阳雪凝的办法,将军饷化整为零一一送去了各个军部,虽然中途朝堂上有人弹劾他,可全都被太后给挡了下来,东星帝也没有说什么,事情也渐渐归于平淡。
翌日欧阳雪凝拜别双亲随夜王赶往青陵城,一入侯门但见朝堂坊间之别。王府的雕梁画栋和镇剑山庄大相径庭,踏入镇剑山庄立刻就会有一股江湖味道笼罩周身,大木桩子都采用上好的楠木,古朴意志油然而生。可王府不同,金漆的大柱子赋予它一种气宇轩昂的霸道,九曲回廊雕梁画栋,每幅都出自名家之笔。
欧阳雪凝的房间被安置在堂后正西方,从大堂后厅出来要绕过一条长廊才能看到那园子的模样,她不喜官场的繁琐,夜王把她安排在这,一来是清静,二来是满足她随欧阳钦闲云野鹤的性子。来到这,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多嘴杂,什么大大小小的消息全都往她耳朵里钻。不到三天的时日她就将王府所有人的背景全都知晓了。
王府之中,虽然大小事务一大推,但好在有个侍婢璐儿特别心细,处理事情得当,又对欧阳雪凝甚好,欧阳雪凝不若那在礼法下长大的王孙公主,几日便与她混熟。纵然在镇剑山庄夜王说立即带欧阳雪凝面圣,但是皇宫也有皇宫的规矩:钦天监算好了日子,东星帝册封宗姬仪式还有几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虽然在镇剑山庄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但一出了镇剑山庄来到王府,她的心就如有猫抓一般,痒痒的,迫切想要走出那个大门去瞧瞧青陵城的繁华。晚膳之后,欧阳雪凝本是依照老规矩准备搭个小板凳爬墙上看大道上的行人,可是璐儿仿佛知道她想溜出去的心思一般,带她从后门悄悄离开王府。
暮色虽然早就笼罩着整座城池,但灯火却将整个街道照得透亮,如同白昼一般。街上人山人海,街道旁边的酒肆也热闹非凡,小二的吆喝和客人的喧闹声夹杂在一起让人也忘了休息。欧阳雪凝这次算是大开眼界了,一只手拿着风车,一只手拿着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脸上笑开了花。前面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前挤着,花灯的样式很多: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等威武的神兽,也有兰花、牡丹等娇滴滴的花儿。若不是璐儿极力拦住,欧阳雪凝手里必定会多出一盏花灯。
前面的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城门了,璐儿攘攘欧阳雪凝道:“主子,快戌时了,今儿个就这样吧,咱们该回了。”
“这青陵城不愧是一国之都,繁华似锦,街道整齐,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没有战事,有什么好稀罕的?”璐儿撇撇嘴,一脸不屑。
欧阳雪凝“咦”了一声,问:“你为何这般说?瞧你那模样,着实像那街边的三姑六婆。”
“主子说什么哩!”璐儿虎着脸,嘟囔着,“婢子冒险带您出来,您却这般,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呀?”
“好心当做驴肝肺!”
璐儿的模样欧阳雪凝看着好气又好笑:“我是主子,你这般说我,还有没有规矩了?”
璐儿当街就要下跪,欧阳雪凝赶紧拦下她,一脸嬉笑:“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这个时辰也不急。你看前面,围着那么多人,兴许有好玩的呀!”话音一落就往前面钻,璐儿也不敢违逆,心中到底有许多不快,有这般不成样儿的主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路边围着的并非好玩的东西,而是一年轻女子死了父亲无依无靠准备卖身葬父。欧阳雪凝自小就不愁吃喝自然不懂人间疾苦,偶尔听父亲和哥哥们谈论江湖也是仇杀或者邪魔外道之类的,问:“她怎么了?”
“人间疾苦,这姑娘卖身葬父呀!”身旁的老者重重地叹息。
“可我瞧着这青陵城繁华的很,这姑娘想必不是城中人吧?”
老者摇摇头,笑的沧桑:“姑娘有所不知,近年来北瑙和西倾虽没有正式开战,可也是乱的不堪呀!想必她是随着父亲从北瑙逃难过来的,若不是咱们的国君好心收留这些流离失所的外来者,兴许在路上就给强盗给杀了。”
璐儿皱紧了眉头:“您怎么能确定她是北瑙国的人呢?怎么不能是西倾国的呢?”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老者身边的年轻人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摇着折扇慢慢道,“北瑙国地处北方,他们的人面色较之咱们要白得多;西倾国地处西边大漠,他们的人颧骨很高。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年轻人有多看了璐儿几眼,陡然道:“我看姑娘皮肤也很白,莫不是……”
“你这淫贼!”璐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跺脚,裙角飞舞,骂道,“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可以肆无忌惮调戏人吗?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救济这位姑娘呢,还不是穷酸秀才!”璐儿说完就上前去递给那跪在人群中间的麻衣女子一锭银子,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姑娘,你回家吧。”
年轻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欧阳雪凝就被一群彪形大汉给扒开,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和风车也掉在了地上。欧阳雪凝看着占满了尘土的糖葫芦,虎着脸,很不高兴。
年轻人这才道出原委:“不是我们不救济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