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Section 48. 空有梦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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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是在一阵煮米的香气醒来的。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实在不想睁开眼睛，可空空的胃却不停地在抗议。
“唔……”
一阵清风随着房门被拉开冲入房间，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秋月单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揉着睡眼。那人在她面前蹲下，她便顺势倒到那人怀里，脸蹭了蹭他的脖颈。
斋藤一一只手臂小心的绕过她的腰间，腾出来一只手顺了顺她睡乱的头发。
“起来，吃饭。”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却一点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斋藤无奈的摇摇头，正欲放她躺下在睡，只感觉搂在自己背后的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服。侧脸，见她半睁着眼眸，对他微笑着，像极了一直慵懒的小猫。
“早安，阿一。”
微敞的衣领里露出了一侧锁骨，脖子在黑发下格外白皙，眼里还带着睡梦中带来的迷雾，整个人散发着隐约的性感。
斋藤一感觉脸上的火一口气烧到了耳朵根。
“容保公平安进城了？”她依旧以这个姿势赖在他怀中问道。
“嗯。会津剩下的士兵也跟我们汇合了。”
以容保公为首的这些人，是会津最后的屏障。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人数稀少，武器落后。只有任人宰杀的份。
他们都是将死之人，时间过一天，他们便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他搂住她的手紧了紧，然后把她从被窝里一把带了出来。
“走吧，早饭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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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跟容保公见一面的斋藤，在早饭过后就不见了踪影。秋月配了枪，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巡街去了。
自从跟斋藤留在了会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风间千景。也许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亦或者，他从千鹤那里听到自己这种无异于自杀的决心，嘲笑着离开了。
而在江户分别后的兄长千华，也杳无音讯了。
也许他去寻找雪村纲道了。
陆天佑丧命她手，复仇已完成了一半。
你的存在才是最大的罪孽。
无论如何告诫自己这就是自己应该承担的，心中却仍然无法抹除这个芥蒂。
陆天佑的话就像梦魔，每晚都会闯入自己的梦中。那些变成罗刹的人从泥泞的地狱中翻爬上来，一张张狰狞的表情对自己诅咒着。
【都是你。】
【全都因为你。】
【因为你我们才变成了这种样子。】
不是的。
她甩甩头，把脑海中的杂念统统甩出去。
不要想了。等这场战争结束，成功把阿一带走后，再同千华商量此事吧。
不知不觉走到了高处，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会津的城池，平和又萧寂。
不久后，这平和便会被战乱马蹄声踏碎。而城楼上的旗子，也会被更换。
但是这些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若是让昔日的同伴们知道，自己对他们守护的东西没有任何执念，甚至没有一点同情，不知他们是否会失望。
无奈一笑，她转身踏上了返程路。
回到营地的大宅，发现斋藤一早已归来，正坐在榻榻米上，脸上是一种压抑的严肃。他盯着眼前的空气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回来的她。
难道是今天跟容保公的谈话出了什么问题？
见他这幅样子秋月也不禁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他一声。
斋藤这才回神，见她踌躇的站在门口，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带走了方才脸上的一片阴云。
秋月走进屋习惯性的坐在了他身边，这才发现屋里面还摆了几坛子酒。
“哪来的？”她奇怪。
“今天入城，容保公赠给我们的。”天色暗了下来，斋藤起身点上了油灯。
秋月打开其中一坛，瞬间酒香四溢，闻着就已经开始晕了。
这可真是好酒，容保公赠酒助威，估计是把家底的珍藏都贡出来了。
不过，留着其实也没有用了。
她拿出两只小酒杯斟上，递给了斋藤一杯。后者爽快的接了过来，问她：“你能喝？”
秋月挑眉，小下巴一扬：“阿一，跟我比酒量？”
酒这种东西真的是会上瘾，不一会儿一坛已见底。当然，这大部分都是秋月的杰作，斋藤只是一直在小口抿着，三杯还未尽。
秋月嘟嘴，不满道：“阿一你喝的太慢了。”
不知为何，今天斋藤难得的没有阻止她喝这么多，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听她说着各种事情，偶尔接上一两句。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秋月的脸色有点潮红，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半跪到斋藤一面前，拉过他执着酒杯的手臂，然后把自己的手臂挽了过去。
斋藤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只见她狡黠的一笑，道：“这个叫做交杯酒，是大陆成亲时的婚俗。”
看到斋藤一眼中闪过一丝什么，被秋月捕捉了个正着。她看着他，嘴角带笑，一双如月如冰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阿一，你可愿意娶我？”
那是一双看尽了他灵魂的眼睛。
他固然知道，她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行为，求得只是他的一个承诺。
斋藤一嘴角一抿，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秋月怔了一下，感觉视野有些模糊。啊啊，也许是我醉了吧，她傻傻的笑了。
阿一真是的，就这样一口干了，那个是要喝一半然后交换杯子的啊。
她把杯子凑到嘴边，酒顺着嗓子滑下，辣辣的。
斋藤一看着眼前的人一会傻笑一会流泪，抬起手正欲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却见烛光闪动，鼻尖一阵温热。回过神来，她已倾身吻了过来。
她的唇瓣带着熟悉的温度，混杂着酒气一同传了过来。她长长的睫毛扑闪在他眼角，眼睛没有完全闭上。
这不是幻觉。
秋月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碧蓝，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个月夜。月光倾洒在天地之间，织出一层朦胧如纱的帐幔。他清冽的身影，如海深的眼眸，美得像墨画中走出来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我的。
酒意终于将她清晰的大脑搅乱。胡思乱想中只觉腰间一紧，一阵翻天覆地后，她已被眼前的人一个翻身压在了身底。
斋藤一一手托住她的头，反守为攻回吻着。
压抑在心中多少年的感情终于迸发出来，他的吻带着她不知道的霸道，错乱的呼吸根本就跟不上这狂吻的节奏。
恍惚中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阿一。”
脑袋晕晕乎乎的，迷糊中她叫着他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一个温柔的手掌抚着她的头发，随即，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秋月。”
满足的一笑，她昏沉的进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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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黑发少女静静的躺在黑衣男人的怀中熟睡着。
转角处，一身玄服的人正靠在墙边，似乎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半月从云中隐现，照亮他的脸，竟与少女有八分相似。
“看来你很守时。”李千华走到斋藤一的面前，看了一眼正在梦中的秋月，眼中尽是温柔。
斋藤一一言不发，深深地看了一眼臂弯中的她。然后，慢慢的，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交给了李千华。
“我不能把妹妹交给一个将死之人。”他接过秋月，对斋藤冷冷道。
斋藤一神色黯然，半晌，慢慢说：“只要她安好。”
李千华看了他一眼，抱着秋月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后停住，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斋藤君，若有来生，你和她都不再是如今的立场，我会把她交给你。”
这辈子不能满足妹妹的幸福了。就这样带她走，她一定会恨他呢。
恨也没关系，只要她能活下去。
斋藤一怔怔的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座冰砌的雕塑。
终于感觉感官回到了身体，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玻璃瓶。
里面的妖红是把整个新选组拉入万劫不复的劫难。
然后，他打开了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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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睁开眼，只见四周一片昏暗，脚下是沾满了泥土的荆棘路，而双脚也被带着刺的藤蔓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啊，又是这个梦。
罗刹带着血腥向她袭来，仿佛要把她连骨头一起啃食干净。
“不要过来……”
她拼命的将自己的双脚从荆棘藤中扯出，全不顾留下了一道道皮肉绽开的伤口。
一只手从地下的泥泞破土而出，扯住了她的手臂。她低头，止不住的尖叫起来。
冲田总司带着半脸的鲜血目光涣散的看着她：“呐，都是因为你啊，小秋月。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种怪物的。”
“不是……放开我！”她接近崩溃的哭了出来，死命的挣扎着。而那只手却越拽越紧，要把她一同拖入地府。
“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平助、山南先生、土方、还有一君才变成这样，是你害死了我们啊。”
“一君？”秋月全身僵住，“你说一君……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刺耳的尖笑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空间，让她大脑欲裂。
梦，这是梦，快点醒来。
猛地坐起来，也不顾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片黑，她大口的喘着气。等身体适应后，她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自己正躺在一个简易的木质床上。偶尔还会传来微微的晃动。
这里是……
不好的预感让她觉着头皮发凉。她掀开被子，连鞋也没穿，跌跌撞撞向门外冲去。就在她的手指碰到木板门的一瞬间，外侧有人拉开了门。
“千华？”她看着来者，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千华顺手关上门，扶着秋月的肩膀把她往房间里推了几步。
“阿一呢？”她定定的看着兄长，问道。千华不语，握着她肩膀的手没有松开。她试着挣脱，却无奈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及这个男人。
她抬起头，又问：“我们在哪？”
“在回满洲的船上。”
李千华的表情沉重，看不出一点欺骗。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狠狠的推开了千华，冲到甲板上。
清晨的水汽冷到骨子里，远方海天一线，刚刚开始泛白。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洋，而他们是在这大洋上的孤帆一座。
她一步一步，慢慢踏出去。却被屋内紧追而出的李千华从身后紧紧抱住。
“你要干什么！”他在她耳边低声怒吼道。
干什么？她目光迷茫的看着远方。
当然是去找阿一啊，他还在等我呢。
千华从客舱中冲出来的时候魂都快吓飞了，他看见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的向甲班边缘走去。他毫不怀疑，如果没人阻止，她一定会从那上面跳下去，然后游回那个岛国。
“让我走！”
千华手臂更用力了一些，用颤抖的声音道：“父亲，病逝了。”
听到这话的秋月瞬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许久，千华确定她不会在闹的时候，慢慢放开手。发现眼前的人像是丢了魂一样，目光没有任何焦点，脸颊两旁是从眼中留下的泪珠。
她一动不动，和一个人偶一样安静的留着眼泪。
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但只有那个人的身影却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她似乎能看到他以剑指天的黑色身影，奔赴在沙场上的刀光剑雨间。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斋藤一，不会再让尔等贼人侵略一步！”
诚字旗高高扬起，旗下的他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
【秋月。】
闭上眼，还能听到他在低喃着自己的名字。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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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二年。
李千秋静静地站在石碑面前。
这里是京都后山包的一个小小的墓园。
时隔一年，她终于回到这个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国家。
相似的街道，相似的人们。好像随时都会有身着浅葱色羽织的人从某条街道走出，笑着对她打招呼。
只是这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物了。
她麻木的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城里。
——这里何时建得墓园？
仿佛被什么吸引着，她走了进去。墓园面积不大，却非常干净。一排排石碑整齐的立着，旁边是葱郁的树木，与‘墓园’一词对比，这里的环境倒是有几分生气。
她踱步于石碑中，直到她看到了那个让她心中一颤的名字。
碑牌前还有一些贡品，看样子不久之前刚有人来过。
李千秋伸出手，指腹轻轻划过碑上的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一如她曾经抚摸着他的脸庞。
【呐，我回来了。可是你又在哪里呢？】
到了现在，她连他的模样都不敢回忆了。只怕一想起那双的瞳仁，心里的某一处，就会完全坍塌。
静谧的园中，多了蝉鸣之外的声音，那脚步声是向这里走来的，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
千秋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手上捧着一束新鲜的花，站在自己身后。
“你也是他的熟人？”年轻人问道。
她看到时光的流淌，年轻人的面容在记忆中模模糊糊。
【啊啊，白天一大清早就要被芹泽先生踢起来指使，上午还要去给他买酒，回来就要接受斋藤的魔鬼训练，晚上回来又要面对那个人的冷嘲热讽……】
“井吹……龙之介？”
年轻人愣住，似乎没想到对方认得自己。他端详千秋许久，恍然：“你是……李桑？”
井吹龙之介把花小心的放置到墓碑前。千秋轻声问道：“这个碑，是你做的？”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愧疚：“抱歉，我赶到会津的时候，只剩下一把刀了。”
斋藤一曾亲自指导过他剑术，他不可能认错他的刀。
虽然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斋藤严厉的指导只是噩梦。现在，心中却有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心愿——若能回到当时。
“谢谢你，井吹君。”
“雪村千鹤，你认识吧？”井吹站了起来，转头对她说，“前几日，她曾上门拜访过我，和一个金发看起来很嚣张的男人。”
“你认识千鹤？”千秋露出一丝不解。
不过，千鹤终究是和风间在一起了。看来，风间没有食言，他最后还是保护了千鹤，把她从人类的战场上拉了出来。
井吹解释：“之前，她在一个人追赶土方的时候曾和原田一起在我家留宿过一日。”
“土方副长……”她的眼神黯了一下，即使预计到了结果，还是不由问出，“他……怎么样了。”
“殉职了。”井吹表情沉痛，“两个月前，在函馆，被流弹击中……”
“这样啊……”千秋深吸一口气，对他告辞，“多谢你了，井吹君。以后，也请多保重。”
想必此生不会再见了。
“你要去哪？”井吹没有挽留。他知道，自己不能、也没有理由挽留眼前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
千秋嘴角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凄凉：“是啊，该去哪里呢……”
这里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京都了。还有哪里，是她可以去的地方呢？
1868年，倒幕派推翻幕府统治，明治政府成立，定都江户，改名东京。同年，大陆鬼族李家家主病逝上海，长子李天华继承家业。
1869年，旧幕府军降服，戊辰戦争终结。日本作为一个新生的国度，逐渐发展起来。
1870年，……
…………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有的东西，总会保留下来。
李千秋站在山涧，看着隔岸丛生的樱花林。清风飞扬，吹得花雨纷飞，清香四溢。
她静静地抬起头望天，恍惚从湛蓝中找回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和蔼可亲的老好人局长，一直绷着脸的鬼之副长，变成罗刹的总长，有些小幼稚却坚持自己信念的天真男孩，外粗内细的酒汉，执着保护女性的温柔大哥，那个喜欢金平糖、笑起来却总让人心痛捣蛋鬼，还有……
扬起嘴角，她闭上眼，脸颊边滑落的泪滴晶莹透亮。
呐，你看，又到花季了。
若有来生，陪君再赏。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Section 48. 空有梦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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