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Hell》秦燃

20、崭新

　　上午还是阳光灿烂。可过了中午后，天色却逐渐阴沉下来。天空中不知何时，乌云已慢慢聚拢，一层叠着一层，将太阳遮得密不透风。

　　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家全家便利店里，一名店员拿起备用雨伞、抬头看看天色，匆匆对着另一名店员说道：
　　“晓恒，真不好意思。我家水表坏了，得劳烦你今天一个人先顶一下了。”

　　“没事，你赶紧去吧。估计等会儿得下雨，店里应该不会太忙。”

　　“唉！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张晓恒看着匆匆忙忙离开的同事渐渐走远，见此时店中没什么客人，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原本昏暗的天色愈加阴沉，张晓恒盯着店门口头顶那片被乌云覆盖的天空出神。

　　不一会儿，天空中便下起了雨。雨滴一滴、两滴地滴落在屋顶和地面上，发出越来越频繁的“滴答”声响。好似一首大气磅礴的交响乐前奏，让人无法忽略它越来越强烈的声势。

　　张晓恒在心里默默数了数日子，发现离上次与秦亦杰在医院分手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里，他无论是在校园里有意识地兜圈，还是无意识地在大一学生活动较多的教学楼那边徘徊，都没有一次遇见过秦亦杰。秦亦杰也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甚至是发过一条短信。他就好像突然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完完全全失去了联络。

　　张晓恒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自以为平静、再慢慢到焦躁、再到这两天的低落。这种种的情绪变化，都有着失恋后才可能会出现的迹象。但是这种情绪变化并不浓烈，一切都是轻微的，并不使他感到有多么难过，只是心中始终会觉得不爽。

　　于他而言，已经算很特别的初次体验了。

　　毕竟他这21年的人生里，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而使他产生这些情绪变化的对象，也只有秦亦杰一个人而已。

　　张晓恒再次摸出手机，盯着依然黑沉沉的、毫无变化的屏幕发呆。

　　就在这时，自动门的音乐铃声响了起来。

　　这表示此时有客人来了。

　　张晓恒被铃声提醒，赶紧收拾心情站了起来、将手机揣到裤子口袋里，到柜台后站好并用便利店的标准服务用语和客人打招呼：
　　“您好！欢迎光临全家便利店。”

　　可当张晓恒露出职业微笑面对来人时，他的笑容却因看清对方是谁而忽然凝固在脸上。

　　——秦亦杰？？！！

　　“……嗯……你好。”多日不见的男孩，此时看上去有些拘谨和尴尬。他掩饰心虚似地挠了挠头，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张晓恒：“我、我来躲雨。”

　　张晓恒已经在心里惦记他好些天了，可他又感觉以后秦亦杰不会再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突然看见秦亦杰，除了感觉有些微的陌生之外，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紧张，因此在面对秦亦杰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听见秦亦杰有点结巴地和他说话，张晓恒脑子还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只堪堪回答了一声“嗯”。

　　秦亦杰见张晓恒的笑容有几分收敛，以为他讨厌看到自己，心里有点畏缩，又赶紧自以为解释地补充了一句：“我不、不是故意来见你的。”

　　——我是来见你的。

　　张晓恒听着秦亦杰别扭的借口，立刻体会到了这男生的来意。心中那股连日来徘徊不去的轻微焦躁感和低落在这一瞬间，像被一只温柔的手给抚平了。有微微的甜意从心底泛了出来，安抚了他的紧张，也使他的神智清明起来。

　　“嗯，有什么想买的。请随意看看吧。”张晓恒眼睛弯了弯、对着秦亦杰露出轻松自然的微笑，不是那种职业化的，而是出自真心的微笑。

　　站在店门口浑身都散发着拘谨气息的秦亦杰，看着张晓恒温润的笑容，脸“唰”的就红了。这才算是他们自高中分开之后的“第一次”久别重逢。秦亦杰忽然意识到这点，心里越发紧张起来。他脸上那抹红晕还一直从脸上蔓延到了颈部。还好秦亦杰皮肤比较黑，所以看上去并不算明显。但张晓恒离得近，秦亦杰的这种青涩的仿如害羞少年的表现顿时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看着秦亦杰东晃一下、西晃一下，手和脚怎么摆都觉得别扭。张晓恒突然觉得这样的秦亦杰陌生又可爱，于是就有了揶揄他的心情：
　　“你后面说的这句，听上去很奇怪啊？”

　　“我真、真不是故意来、见你的。”秦亦杰越说，结巴的越厉害。一双原本狭长而略显阴郁的眼睛此时东瞟西看，很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怎么看怎么滑稽。

　　张晓恒悠哉地盯着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一秒钟戳穿他的谎言：“那你结巴什么。”

　　秦亦杰被他看穿了动机，心虚地望了望天，连耳朵都红了。以前在After Hell见面时灯光昏暗，并且当时他可以用纨绔嚣张的“客人”形象与张晓恒相处，在自己周身建立起虚假的保护层。可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金钱交易的关系，而且自己对张晓恒的心意之前也曾经侧面和他表示过。于是他现在要用自己真实的、处于“长期暗恋者”的身份与张晓恒面对面，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他说话，这让秦亦杰觉得非常慌张、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店里忽然来了好几位客人。自动门铃声连续响起，张晓恒赶紧收起放松的笑容换上职业微笑：“您好，欢迎光临全家便利店。”

　　“小哥，给我拿份关东煮。”
　　“麻烦给我拿包中华。”
　　“请给我一杯豆浆，谢谢。”

　　秦亦杰见小小的便利店内一下子因为多了几个客人而显得拥挤起来，张晓恒的注意力也从他自己身上移开，反而松了口气，看着张晓恒问道：“平时不都两个人的吗？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在店里？”

　　张晓恒一边有条不紊地给客人们结账，一边眼含笑意看了一眼秦亦杰：“你怎么知道我们店里平时都是两个人？”

　　秦亦杰一窘，吭哧了半天没答上话：完了完了，这么说弄得我好像一直都在跟踪他似的。
　　秦亦杰发现自己说多错多，于是略显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呃……要不要我帮你啊？”

　　“好啊。”张晓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我有点忙不过来。”

　　“哎呦！”一位客人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正好打开雨伞。结果豆浆没拿稳，从手中滑了下去掉在地上、洒了一地。香甜的味道一时间在略显拥挤的便利店里弥漫开来。

　　张晓恒一看这情形，立马就想从收银台后面出来。

　　秦亦杰眼疾手快地拿起角落里的拖把：“你别过来了，快给他们结账吧。我来拖干净就好。”

　　张晓恒手脚麻利地为剩下的两位客人找了零钱，等他们离开了店里，抬头一看秦亦杰拖地的姿势，顿时有点无语。

　　这家伙可真是个少爷，看他笨手笨脚拿着拖把来回拖地的样子，架势倒是挺足、可惜豆浆却被他的拖把弄得到处都是。张晓恒偷偷地翘起嘴角，见店里现在暂时没人，于是走上前去接过拖把道：“不是这么拖的，你这样反而弄得到处都是。看好我怎么做的。”

　　秦亦杰有点尴尬地盯着张晓恒的动作，挠了挠脖子解释：“哦！原来这样拖啊，我从没拖过地……”

　　张晓恒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将拖把放到水桶里投洗。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到了下班时间。张晓恒见秦亦杰忙得一脑门细汗，心想可真是为难这大少爷了，于是自掏腰包，摸了十几块钱出来塞给秦亦杰：
　　“呐，给你。不能让你白跟着忙活，这是你这一小时的时薪。我按照我们店里的时薪标准给的。拿好。”

　　秦亦杰颇感意外，有点儿稀奇、又有点微妙地看了张晓恒一眼：“啊？还有工资啊？好感动。”说实话他自己的零用钱一个月都有上万，这点钱给他实在是有点儿搞笑的意味。但这还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劳力”得到酬劳，这酸爽的滋味于他而言还真的挺新鲜的。

　　张晓恒和来交他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眼见雨势虽不见小、可也还没到大暴雨的程度。他家离便利店也就隔两条马路，自己一路奔回去马上换衣服洗澡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这个时候晓琳应该已经在家做饭了，他不能让妹妹干等着自己。今天时间不凑巧、天气也不好，他想着既然秦亦杰今天能来见他，说明他自己心里的障碍应该已经没有了，下次一定还有机会见面。

　　于是他看秦亦杰眼睛闪闪地望着自己，心情很好地对他说：“得了别装乖了。我今儿得先回去。后天我有课，你如果也有课的话，中午我在食堂等你吧。”

　　秦亦杰原本吭哧吭哧地跟在张晓恒身后磨磨蹭蹭正想找借口送他回家，但又担心张晓恒烦他粘着自己，也就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这回一听张晓恒的语气中并没有厌恶自己的意思，马上乐呵道：“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秦亦杰朝张晓恒举了举自己手里那把双人长柄伞，目露期待地看着张晓恒。

　　张晓恒见秦亦杰那好像大型犬盼着主人回来的渴望眼神，心里一软，刚想和他说“好”，不远处却突然传来自己好哥们儿熟悉的声音。

　　“晓恒！”刘召峰正站在街的对面，脸上是焦急担忧的神色，张晓恒看得清清楚楚。这脸色不对……张晓恒见好友脸色凝重，正好此时马路上的红绿灯变成了绿色，便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三两步朝好友的方向跑去。

　　刘召峰过了马路冲着张晓恒奔来，一看清张晓恒身边跟着的秦亦杰。眉头一皱、嘴巴一抿，脸上顿时浮起暴怒的神情，怒气冲冲地跑到张晓恒身边后，二话不说、挥拳就朝着秦亦杰揍了过去。

　　秦亦杰原本想要躲开，凭他的身手也完全可以躲开。可看着刘召峰此刻凶狠的神情，他突然想起来这是张晓恒非常要好的哥们儿。当意识到这点，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竟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挨了刘召峰这一拳。

　　还有5章就能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