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Hell》秦燃

11、死亡华尔兹

　　张晓恒并不喜欢多管闲事，而且他平时和Simon也不熟。Simon对他的态度甚至比对其他人更差。但作为同事，撞见了这样的一幕之后，若当没看见一样、连问都不问一声可不是他自己平时待人处事的风格。

　　张晓恒在原地稍微停顿了几秒，放弃了心中的犹豫，朝着Simon走过去，蹲下身子在他面前与他保持平视，刻意将语气放轻问道：“Simon，你还好吗？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Simon缩在角落里，见张晓恒看到他在哭，感觉很丢脸，抽噎着没好气地说：“用不着你管！”

　　张晓恒见他哭得可怜兮兮的，听他说了重话也不生气，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不会去和一个情绪正处于激动中的人计较。于是他语气平静地说：“呃……好吧，是我多事了。”

　　张晓恒本想起身离开，可突然看见Simon眼里涌出新的眼泪，顺着他眼角汹涌地往下淌。他猜测Simon此时并不是不想找人倾诉，可能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晓恒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再次小心询问：“你……出什么事情了？”

　　Simon听到张晓恒语气中的诚恳和刻意透露出的安慰，突然情绪崩溃了：“Chris，对不起，对不起。”

　　张晓恒抬了抬眉毛，很疑惑：“Simon，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Simon努力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咬着下唇挣扎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道：“你……你知道吗？我喜欢Edmond，可他从来不多看我一眼。”

　　“什么！？你……你喜欢Edmond”听到Simon这么说，让张晓恒十分意外。Simon据说是最早来After Hell的一批员工，而且他是全职的。在After Hell工作期间，张晓恒时常看见Simon和客人之间勾肩搭背，却从没见过他对Edmond露出过什么特别的情绪。服务生之间平时不太忙的时候，也会稍微八卦一下。毕竟都是年轻人，Edmond是老板，刚到三十的年纪，成熟稳重，处事圆融，的确很有熟男魅力，也时常沦为他们之间的八卦主角。可张晓恒也从没听到任何员工谈论过Simon与Edmond之间传过什么绯闻。

　　此时听到Simon这么说，张晓恒一时之间心头划过许多以前Simon刁难他的记忆，好像都和Edmond与他说话的时候有关。
　　此时回想起来，张晓恒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Simon之前为什么一直针对他、看他不顺眼。

　　“平时Edmond对你很照顾，所以我气不过，总刁难你。”说到这里，Simon停顿了一下，原本盯着张晓恒的视线移往别处，声音也低了几分：“包括上次你被那个小开拖到休息室……也……也是我挑起的。他对你……好像特别在乎，所以我只是稍微说了一句，他就爆发了。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那样对你。”

　　张晓恒听出Simon此时语气里的心虚，心里感觉有些意外和恍然：原来那晚，第一次见面的秦亦杰突然向火山爆发一样，是Simon挑事了吗？
　　“你……你那晚和秦亦杰说、说了些什么？”

　　Simon见张晓恒向他探寻的眼神很执着，也觉得自己对张晓恒那次的遭遇感到抱歉。其实，张晓恒在服务生之间的行为，真的挺光明磊落。他从不和任何人抢单子，也不会去挖别人的熟客，就算时常被客人吃豆腐，可他对客人表现的也都很规矩很职业化。自己老是和他不对付，完全是自己的嫉妒心使然。所以，他将那晚他对秦亦杰说过的话以及秦亦杰听说之后的神情、态度都完完全全地告诉了张晓恒。

　　张晓恒听Simon说完，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晚秦亦杰对他那样，是有原因的。可同时，张晓恒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秦亦杰和他之间一定认识，而且一定在很早之前就认识。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秦亦杰对他并不单单只是交易关系，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更深层的、他所从未遇见过、也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想到这种可能性，张晓恒心头仿佛过电了一般，酥麻刺痒的叫人慌乱。他想起秦亦杰对他身体的执着，以及在和他亲热的过程中时不时流露出的悲伤和沉迷的眼神。那些句句刺心、争锋相对的话语，这所有的种种，都使得张晓恒此时心中乱成一片。

　　越往深处想，张晓恒越觉得其中隐藏了很大的秘密。那个秘密，甚至让他不敢再往下深究。那个秘密，如果是真的，那对于已经走在岔路上的他和秦亦杰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此时，Simon的一句话，将心慌意乱的张晓恒的神智一瞬间拉了回来。

　　“Chris，我……得了艾滋。”

　　“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你确定？！”听到Simon说出的惊人消息，张晓恒简直觉得自己如遭雷劈。

　　“是真的。”Simon的情绪再次崩溃：“刚开始……总是低烧，明明每天吃的很多，体重却不知不觉的下降了。后来去医院一查……显示……HIV阳性。都怨我自己，耐不住寂寞……”

　　这……这实在是……太过使人震撼的消息了。

　　张晓恒听着Simon的声音明明在耳畔，却飘忽虚无的犹如隔空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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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道路上空无一人，路边梧桐树的枝桠被晕黄月光投下了阴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狰狞。

　　张晓恒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地走着，静谧的黑夜将他的脚步声衬得有几分寂寥。今天是他刚刚升职为调酒师助手的第一天，可他在工作中却因心绪不宁而频频出错。一会儿拿错了酒，一会儿又拿错了酒杯，甚至还不小心打碎了两只。

　　领班倒也没说他什么，毕竟他是第一天做调酒师助手的新人，犯点错误大家都不会觉得有异常。只会认为他是紧张造成的。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今天的反常表现到底是为什么。

　　Simon的话仿佛魔咒一般，夹杂着妹妹的关心话语，反复萦绕在张晓恒的耳边。

　　“刚开始总是低烧，明明吃的很多……”
　　“哥，你最近怎么总是发烧啊……”
　　“我……我得了艾滋。”

　　自从知道Simon得了艾滋以后，恐惧好似一张渐渐延伸的巨网，从张晓恒的心中向他的四肢百骸不断蔓延扩张，将他的理智和勇气慢慢收缴、吞噬。

　　如果他不幸得了艾滋，张晓琳该怎么办？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柔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掉的妹妹，也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脱没多久。她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要面临哥哥踏入不治之症的灰暗未来。到时候他自己都自顾不暇，有谁能照顾张晓琳，让她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上学？让她和其他所有的普通女孩一样，体会青春及成长的快乐？

　　张晓恒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阵的无力感和剧痛同时袭来。

　　假如他真的得了艾滋，那么到底是怎么被感染的呢？

　　一道闪电从脑海中划过。

　　据说性行为，是艾滋感染的主要途径之一。

　　秦亦杰……？

　　张晓恒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了一下。说起性行为，他只和秦亦杰有过。那么，会是秦亦杰传染他的吗？

　　如果不是秦亦杰传染给他，那他以后继续被秦亦杰要求做那种事，会不会连累到这个年轻的男生？

　　其实除了第一次秦亦杰很粗暴以外，而后的几次他在和自己亲热时都显得柔情蜜意。张晓恒虽然在和秦亦杰之前，毫无性经验，可他能感觉到秦亦杰对这种事也相当生涩。虽然他们两个总是在亲密时互相用言语伤害对方，可张晓恒的心里明白，自己与他如此针锋相对，只因一开始他们的关系是秦亦杰强迫自己得来的。

　　张晓恒一方面心中对强迫而来的开端憋着气，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甘心堕落产生的心里阴暗而迁怒秦亦杰。仔细回想第二次他们之间的亲热，秦亦杰生涩的肢体语言以及火热的身体所传达出来的讯息，使得张晓恒在和他纠缠时也感同身受到秦亦杰的行为中隐藏不住的某些情绪。

　　秦亦杰甚至十分细致温柔的用嘴帮自己伺候那里，这应该不会是普通恩客和金钱男孩之间会存在的行为。因为提供服务的和被服务的完全颠倒了角色，秦亦杰本能地想要取悦他。张晓恒能通过彼此之间的肌肤之亲，很明显地感觉到这点。所以，他对秦亦杰根本就恨不起来，甚至连厌恶都谈不上。

　　要说厌恶，可能更多的是自我厌恶才对。厌恶自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经济问题，厌恶自己在堕落的同时还要懦弱地选择靠言语伤害秦亦杰来伪装尊严。

　　如果他确实得了艾滋，那以后再和秦亦杰那样……张晓恒想到可能的后果，心中越发惊骇不已。

　　“滴滴滴——”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和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将心神不宁的张晓恒从恐惧慌张中唤醒。司机的破口大骂随之而来，张晓恒听在耳内却觉得顿时安心不少。

　　能听到这声怒骂，说明他还活着。死亡的旋律也许只有一个序曲。

　　看来，他有必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在事实没有明确前，担忧实在是太耽误他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

　　张晓恒起了个大早。他带着自己的医保卡早早就去医院挂号排队。

　　在见到医生后，他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医生问到的问题都完整回答了，可惜身上还有炎症以及轻微的低烧，医生根据当天的检查结果并不能给出十分肯定的诊断。

　　于是，他只好等了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后又去做了检查。

　　但越接近事实明朗前，张晓恒反而越胆怯。

　　他害怕知道结果，害怕知道结果万一是阳性的，他该怎么面对今后的生活。

　　张晓恒出了医院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时，他接到了秦亦杰发来的短信。约他今晚在After Hell见面。

　　张晓恒靠着路边的栏杆坐下，盯着铺着彩砖的路面发呆了好一阵。之后，他面无表情的删了秦亦杰的短信，最终起身离开。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胆寒。那种仿佛凝立在地狱门口的感觉：回首，是一望无际、不明方向的黑暗之途。朝前望，却是青春年华的终结沼泽。什么奋斗、什么希望、什么努力，在疾病面前都是徒劳。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能够帮他。甚至他都无法找到能够倾诉的对象。迷雾般的前方将张晓恒心底的坚强和倔强逼至绝境。

　　中二、中二~~中二标题党迷之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