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简小酌

36、心字香烧冷成灰（二）

　　终于倚梅园只剩下了段玉姝和徽明帝二人。

　　段玉姝看起来是低眉顺眼，乖巧的站在一边，殊不知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端贵人，你可是对朕有怨怼？”唐景明看着尽量想让自己表情自然的段玉姝，淡淡道。

　　“奴妾不敢。”段玉姝没有想到，唐景明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也摸不清他的想法，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应对着。

　　“不敢？这么说还是有怨怼的？”唐景明抓住她语意上的措辞疏忽。

　　“皇上恕罪，奴妾万万没有此心。”段玉姝咬咬牙跪下，“能服侍皇上这样的英明之主，是奴妾天大的福分，何来怨怼？”

　　唐景明低头看着跪下的段玉姝，神色漠然，道“哦，既是如此，何来‘零落成泥碾作尘’之语？”

　　“皇上，奴妾不过是看着这满园的枯枝，不由想起的陆放翁的这首词作而已。”段玉姝稍稍放下心来，原来唐景明问的是这句，这样的话也就好应对了。

　　“端贵人，你是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那点计策？”唐景明道这句话让段玉姝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果然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在位已经十四年的徽明帝，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段玉姝在紧张之后，反而放松下来，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皇上明鉴，奴妾这点小把戏，自然也是瞒不过皇上的。”这下倒是轮到唐景明有些诧异了，他没有想到，段玉姝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不得不令他对段玉姝又一次另眼相看了，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女子，总是给他出乎意料的感觉。

　　“你起来吧。”唐景明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想知道段玉姝到底是要如何。

　　“奴妾谢皇上。”站了起来，忍住不去揉生疼的膝盖，她那不自然的动作，自然引起的唐景明的注意，那应该是在熹景宫回来后落下的病根吧。

　　“皇上，奴妾确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段玉姝忽然抬起头，望向唐景明，眼中有的只是坚定，没有丝毫惧色“奴妾已经很清楚了，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家世，没有您的宠爱，生存下去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你倒是大胆，当着朕的面敢说这样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着，唐景明却没有一丝要发怒的征兆，也不禁让段玉姝暗自松了口气。

　　“正是皇上您是难得的英明之主，奴妾才敢如此。”段玉姝这时放松下来，柔声道“奴妾也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罢了。”

　　“你？”唐景明似笑非笑的看着段玉姝，“你有什么资本来和朕谈条件？”

　　“皇上，正是奴妾什么都没有，才敢来啊。”段玉姝的态度越发恭顺，她知道，能否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就是在此刻了。

　　“皇上，奴妾私下里以为，您不希望哪位朝中重臣之女成为后宫的统领者吧？”段玉姝道“奴妾的家世相信皇上您也是清楚的，几乎等于没有外戚。而且，奴妾的一切全部来自皇上，一旦皇恩不再，奴妾以后也将一无所有。所以奴妾更会谨慎。”

　　“端贵人，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唐景明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他心里对段玉姝也确实是满意的，因为这些话都甚合他意。“你倒是诚实，那朕也就投桃报李，跟你明说了。”

　　“皇上请讲。”段玉姝越发沉着，神色坦然。

　　“昨日也是在这里，听了你的一番‘高谈阔论’，才引起了朕的兴趣”唐景明意味深长的看着段玉姝道“要不你以为，小禄子那点拙劣的伎俩，会让朕过来？”

　　“是奴妾太自以为是了。”段玉姝没有想到昨日的无心之言，才造就了今日的机会，那么她更是要好好的把握了。“奴妾知错。”

　　说实话，现在段玉姝已经在唐景明那儿得到了认可，只是还要进一步的考验罢了。

　　“这后宫之中，能让朕如此开诚布公的你还是第一个。”唐景明这几个字，在段玉姝的心中炸开了一声巨响，这代表着，她有希望了么？

　　“奴妾，谢皇上恩典。”即使是唐景明说了如此的话，段玉姝也没有太过兴奋，规规矩矩的给唐景明福了福身。

　　这样唐景明有些不满，这样的殊荣，就是最受宠和身份最高的妃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如果你是最合适的，朕一定亏待不了你。”唐景明虽然心内别扭，但是该做的承诺也是做到了。

　　看着段玉姝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眼神中却有着不安和小心翼翼的紧张，唐景明也不由心软了些，也不想逼她太紧。

　　唐景明本意是要安抚性的拍拍段玉姝的肩，哪知道段玉姝在他靠近的一刻身体僵直，几乎不能动弹。唐景明的坏心大起，故意上前，把段玉姝拥到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姝儿，晚上朕再去看你。”

　　看着仍是愣在原地的段玉姝，唐景明心情大好的走了，不能总是一个小丫头牵着自己走不是？

　　而段玉姝直到唐景明离开倚梅园，也只是兀自愣神没有动弹。

　　她怎么能忘了，作为皇上的妃嫔，侍寝，也是应该做的一件事，一件常事。

　　直到唐景明离开了好一会儿，秋心玏影和小福子才都又回到了倚梅园。

　　回来就看到的是独自在抄手游廊上发呆的段玉姝，一下子心情都紧张起来，难道是计划失败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彼此看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敢上去，但是还是秋心顶不住压力，硬着头皮上去了，“小姐——，难道，难道是是失败了？”

　　“秋心啊，”段玉姝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着秋心一副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的模样，不由“噗”的笑出声来，“没有啊，一切顺利。”

　　“那贵人您在这出什么神儿呢？”玏影问道。听了段玉姝的话，虽然三人都放下心来，但是去觉得还是不对劲儿。

　　“没有，没什么。”段玉姝并没有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小福子你倒是跑的快。”

　　“当时也吓了奴才一跳。”小福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在皇上过来时，奴才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的。”

　　“小姐，快说说，皇上让我们都退下，都跟你说了什么呀？”秋心仍是好奇段玉姝和唐景明单独相处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皇上欺负小姐了？也对，小姐的性格一向都是什么都自己承受，轻易不会诉苦的。

　　秋心越想越有理，更加坚定了自家小姐受了委屈的想法。“小姐，难道皇上欺负你了？”

　　“这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段玉姝轻斥道“怎么能在背后如此说皇上呢，这让人听见了还了得？再说了，皇上是天下之主，犯得着欺负我？”

　　“好了，小姐你别气啊，”秋心连连讨饶，“我知道了，可是你刚才是闷闷不乐的啊。”

　　“好了，我并没有不高兴。”段玉姝看着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满是担心和关切，也不由放缓了语气“皇上全部了解我们的计划，我们拼命地演戏，皇上也就顺水推舟的在一旁看戏。”

　　“啊，”三人不约而同的吃惊道“皇上全部知道？”

　　“是啊，秋心你还记得昨日咱们在这里说的话么，”段玉姝苦笑道“已经一字不落的被皇上听到了。”

　　“那些话！”秋心愣住了，那些和小姐说的私密的话，全部被皇上知道了？所以皇上今天才会到这里来，直接跟小姐摊牌了？

　　“小姐，是秋心不好，”秋心万分自责，都怪自己，非要引着小姐在这倚梅园散心，却不曾想到被皇上都听到了，白白浪费了那一切的布置。“是秋心害了小姐！”

　　“傻秋心，”段玉姝看秋心的表情就知道她会错意了，不由笑道“要这么说的话，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了。”

　　看着秋心不解的目光，段玉姝道“正是有了昨天那些话，皇上今日才过来的。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可能比我们预期的，要好的多了。”

　　“机会我是有了，端得看如何把握了。”段玉姝的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欢欣，她知道，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她。而成与不成，才会决定她的命运。

　　“贵人，咱们回去？”玏影道，谁都能看出来，段玉姝的不对劲儿，看来这样的成功结果，和她们想象的是大不一样啊。

　　“好，回去罢。”段玉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回到绘茗轩，与她们这一群各怀心事的人相比，在绘茗轩中留守的银笙同歌并小盛子，倒都是喜气洋洋的。

　　“贵人，您可回来了。”银笙笑眯眯的道，“您快来看看，皇上的赏赐到了。”

　　“赏赐？”段玉姝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是啊，您快进来，都在正厅候着您呢，”小盛子赶紧把段玉姝等人迎了进去，“是福喜大总管带人亲自送来的。”

　　福喜虽然是太监，但他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连管事的四妃也还要时不时打点他，今日竟然劳动他来给自家贵人送东西，一定能是那个计划成功了。

　　是以绘茗轩的三人，都觉得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