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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空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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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三年转瞬之间。我戒了烟,王盟把网友变成了女友,三叔始终下落不明,至于胖子,在山里种地种上瘾,沉淀着他所拥有的,怀念着他所失去的。
一年年很快;一天天很长。我忙乎着自己的小店,出门微笑,回家漠然,闲来练练书法,要么就抱出厚厚的笔记本,认真地写写画画。
有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闷闷地吞着面条,感觉脑袋越来越木,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于是吃完饭连碗都没刷就爬上床躺着。翻腾了一阵,却没有睡着,干脆对着天花板发呆。身体很重,心却空空的,像是漏了一个洞,没办法补。
迷糊糊糊的时候,电话响了,懒得去接,就那么听着,也不觉吵。响了一会便没了动静,我念叨着下次打来的时候再接吧。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响了,我慢吞吞地爬起来,跟个的老太太似的挪过去,缓缓拿起听筒。
“喂,天真,刚嘛呢?”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把贴在脸上的话筒拿远了些。
“上厕所去了”,我随便扯了个理由。这几年,胖子会时不时打来电话,时间不固定,估计是看心情。
“没事儿吧你,感冒了?怎么这声儿?对了天真,我连着三天都梦见你,你说邪不邪性!”
我嘿嘿一笑,说梦见我什么了?胖子说记不住,一觉醒来就知道梦见我了,但究竟梦见什么了,一睁眼全忘。我正要调侃他几句,胖子紧接着说:“天真你帮我买几本书寄过来。”我一听,乐了,说“不是吧,种地还种出水平来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抓。”胖子听我笑他,横着嗓子说:“我灯下苦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赶紧的,这两天就给我瞅瞅,有什么关于解梦的都买下来,最好是带例子的那种。”
我说你抽哪门子疯,想摆摊儿给人算命去还是怎么的,胖子说你丫别废话,这里头学问大着呢。我说行,放心吧,过两天就给你寄,听他美不滋地来了句“还得说我们家天真”,就又笑着问他:“要周公的,还是要弗洛伊德?”胖子一听不乐意了,说“天真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寒碜我。我告儿你,别以为就你有文化,胖爷我是出了名的十项全能!甭管周公的还是‘服了伊’的,你就瞧着给我寄吧。”
跟胖子说话总是很欢乐,又聊了一会,胖子说天都快黑了,挂了不说了,我跟胖子说注意身体啊自己吃好喝多保重,刚要挂,就听胖子急急地来了句“天真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梦见你什么了!”
听胖子这么一嚷,我又把话筒拿回来。胖子嘟嘟囔囔地说他梦见那什么......那个什么......我说别卖关子了,就你那脑子还能梦出什么高科技。
胖子压了压嗓子:“我梦见你跟我告别,说胖子啊你注意身体自己好吃好喝多保重”。我一听这不我刚说的那句么,于是翻了个白眼:“你丫捣乱吧,复读机啊!。”
胖子却言之凿凿起来,说“真的,天真,我真梦见了,真真儿的”。我听他那语气也不像是开玩笑,就随口问了句“那小爷我在哪儿跟你告别啊? ”胖子的声音更小了,闷闷地吐出三个字:“长白山。”
我怔了下,回忆无声。
“嘿嘿天真,我就那么一梦,估计是太他妈想你了。等你把书给我寄来,我在这儿吸取日月精华,研究透彻了之后就上杭州找你去”,胖子咧咧地笑。我说胖子你快赶紧出山吧,我是真想你了。
其实胖子还藏了一段儿没说,后来出山之后有一天喝高了,含糊不清地跟我说,在那个梦里,他看见小哥在不远处等我,待我走过去之后,俩人说了一阵话,然后小哥拿出一个钵一样的东西,把我给收了。
我苦笑了两声,拍着胖子的肩膀说:“行啊兄弟,梦出剧情来了都,新白娘子传奇没白看!”话没说完,胖子拉住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摇,说“天真,别怕,都他妈是反梦,反梦!”我这回是真笑了,心说反梦又强多少了,顶多是我拿个钵把小哥给收了。可是这互相乱收也不合逻辑啊,我倒宁愿有人拿个钵把我和小哥一起收了。
挂了电话,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又爬回床上挺尸,一会思绪如潮,一会空白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接着就做了那个梦,那个这三年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梦。
风很大,吹起一团团雪,打得脸生疼。我四下里使劲地望,大声叫着“小哥!小哥你在哪”,可是焦急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风雪无情吞噬。我在雪里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心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砰砰地疼。突然间摔了一跤,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小哥出现在面前,垂手站着,冷冷地看着我。我扑过去抱住他,说“小哥你跟我回去!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小哥站着不动,皱着眉看我。我死死地抱住他,说“小哥你听话,跟我回去!”不知劝了多久,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吴邪,你忘了吧。”,然后掰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急急地去追,却跌倒在雪里,然后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拼了命也使不出劲,想喊也发不出声音,急得目眦尽裂,身体像要炸开。
闷哼了一声,我倏地惊醒,大口喘着气,感觉一阵剜心的疼。又是这个梦,这个一次次把我活生生疼醒的梦。本来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今天不知道哪根弦被挑起,半夜里又遭一回罪。
我攥紧了拳头,让指尖扎进肉里,想分散下心口的疼。长出了几口气,我盯着漆黑的夜,幽幽地说:“吴邪,你忘了吧。”
别哪天死在自己的梦里,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