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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怨 ...

  •   那年五一放假是她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她在火车上给爸爸手机打电话,对面传来已关机的声音。不死心的打家里座机,结果是无人接听。
      她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但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让她越来越紧张。
      从火车站出来她就坐上出租车,车窗外闪过熟悉的景物,她再一次尝试着打叔叔的电话,同样的无人接听!
      出租车停在一处山明水秀的村口,因为这座城市有文化名城的称号,借着文化旅游的东风,她们村子要比普通的村子富裕。
      目光所及有几栋依山傍水的小别墅,空气中有馥郁的花香飘荡,道旁停着几辆小轿车,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但村口却矗立了一栋房子,墙外的窗户上遮雨板螺丝坏了没修半搭在上面,水泥的颜色旧了,隐隐能看到有细长的裂开的纹路蜿蜒在墙面上。
      这就是她的家。这样有些寒酸的房子还曾经是小镇上难得的水泥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在那些新建别墅的衬托下,更显破败。
      她走近那房子,看了一眼自家窗户下面的菜地,明显数日没浇过。她走到大门前,铁门紧锁,那锁头上甚至积了灰尘。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钥匙,她将行李搬入院子。院子仍旧明亮,墙根下她种得那株光谱月季花开正好。但,堂屋的门没有锁,她站在院子中央只觉自己的家死寂一片。
      扔了行李,她走到门前。堂屋内,餐桌的桌腿边有一个破了的碗,碗里面的饭已全部风干。
      明知道家里没人,她还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妈!——”
      只慌了一瞬,她跑到座机前,她还能找人问一问。未免语气吓到对方,她坐在沙发上稳定了一下心神才拨了号码。
      “在上课吗?”
      “吃午饭呢。你放假了?”对方的心情似乎不错。
      “嗯。”听着对方轻松的语气,她心里稍定开口问道:“你知道爸妈去了哪里吗?我打爸爸手机没人接,家里也没人。”
      “啊?我不知道。”对方明显也跟着慌了起来,“我……两周没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她不禁有些生气,语气中带了苛责的意思,“就算你学业重,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明明对方住的离父母最近,了解的情况还不如她!越说越生气,“你随身带着手机都不知道关心一下爸妈吗?那带着有什么用?”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责怪对方,毕竟自己不也是刚刚知道父母不在家的这种情况?她缓和了语气,“算了,我先找人问问,有消息了告诉你。”
      把地上的碗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她直接跑去叔叔家,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跟她家一样紧锁的大门。叔叔家也没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都去哪儿了?这像噩梦一样的场景,让她恐慌不已。
      转头往家走正碰上迎面而来的叔叔家的邻居,一个她要叫大嫂的女人。
      “晓月回来了?”对方热络的招呼她。
      “嗯。”刘晓月答应道。
      “放假了?”
      原本打算立刻回去,因为这一问,她停住脚步,说:“是呀!嫂子,你知道我爸妈还有我叔他们去哪里了吗?”
      对方的脸色变了变,手指在鼻子上蹭了一下,说:“你爸爸啊,他住院了,在二院呢!你叔叔、婶婶今天一早去看你爸爸去了。”
      大脑嗡鸣一声,原来如此!缓了片刻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那我得去看看。”
      心底的不安被证实,她不禁安慰自己:住院,年纪大了都会跟医院打交道,这是自然现象……人应该没大碍。
      或许是自己的脸色不太好,邻居紧跟着补充道:“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哦。”知道了人在哪里,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告别邻居大嫂回到家中,她迅速换掉脏衣服准备出门,这时座机响了。
      不用看号码她都知道打电话的是谁,接了电话她语气平静道:“爸爸住院了。”电话那端传来哭声,想必在她出门打听父母下落的时候,对方已经脑补了一大堆不好的事。听着对方的哭声,她烦躁道:“你哭什么?又没出什么大事?!”
      “我回来!”对方抽咽着说。
      “你回来做什么?好好学习!马上要高考了!”
      “我得回来看看!”对方的哭声又大了。
      “那好吧!别忘了请假。”忽然心软了,这是她的小妹妹,是爸妈的女儿,同她一样有权利知道父母是否平安。
      晓月对妹妹叮嘱一番,把医院的地址告诉她,这才挂了电话,出门前不忘拿上钱包。
      她想着爸爸的身体应该还不错,住院不是什么大事,住几天就回家了。但令她没料到的是,自己找到病房,病房里面的人告诉她爸爸被推去了手术室……
      什么样的病要去手术室?这下子她沉不住气了,走廊里她一路疾奔,眼泪夺眶而出。跑到手术室门前,眼看着爸爸被推了进去。她同手术室门外的三人一起被隔绝在手术室门外……三人中弱小的一个身影,忧愁的的妈妈回转身看到了她。
      看到女儿的到来,妈妈撑不住一样捂着嘴哭了出来,她疾步走到妈妈面前抱着她哭。站在一旁的叔叔也是眼眶红红的,他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无声抽咽了一下。
      她的婶婶满脸担忧,强颜欢笑的说:“回来就好,晓月咱们一会儿一起迎你爸爸,你爸爸做得的是小手术。”
      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里,三个长辈连同她,四人坐在椅子上等在手术室门外。情绪稍微稳定了以后,妈妈断断续续让她知道了父亲生病的前因后果。
      刘晓月的爸爸是突发心脏病,并且在数天内恶化,而诱因就是之前那个告知她父亲去向的女人。
      说来也是可笑,这个女人超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崽子到如今也不过刚上小学的年纪。这个当妈的未雨绸缪开始盘算小崽子的婚房——这女人想白要她们家菜园子。
      那菜园子种菜收成仅够刘晓月家自给自足,但它好就好在地理位置就在村口。虽然这菜园子他们家只是用来种菜,但这绝不是别人觊觎的理由!
      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花言巧语的说服了她的叔叔,她叔叔也不动脑子,上门来从中说和,这一说她父亲受不了了,当场就昏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她爸爸送去医院,人是救回来了,可她父亲心里压着一股火,住院观察了几日说心脏有问题,然后就查出是心室瓣膜的问题,需要做心脏支架手术……可是他父亲那股气压不住,总也调养不到最佳的状态做手术,一拖再拖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今天给安排了手术……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两个儿吗?欺负我就两个女儿,想要我的后院,没门!”妈妈抹着眼泪说:“你爸爸就整天这么念叨,气性这么大对他的病有好处吗?”
      听着妈妈说的这些话,她觉得自己被那个女人,那个说着“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的嘴脸给恶心到了。她是内疚啊?还是试探啊?又或者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她越想越气,“我就是把那菜园子的土全部挖走,也不会给她!”
      婶婶在一旁看了,开口道:“也怪你叔叔,瞎掺和。这种事你当场给拒了不就没事了。”
      叔叔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怪我!怪我!我当时就考虑着晨晨跟……”
      “你还说?!”婶婶拍了叔叔一巴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看着叔叔婶婶,心里明白她叔叔要说什么,叔叔家唯一的儿子跟那个女人家的大儿子是烧过香拜了把子的把兄弟。
      也许有人会说现在早不流行这个,但在农村年轻的男孩子们感情好就会结成兄弟。且跟那家大儿子拜把子的不止刘晨——她本家这位弟弟,还有她二姨家的弟弟也是那个小团体的一员。
      重男轻女,想起这些,她叹了口气。无论多少年什么都没变,只不过是随着她的长大看得更明白罢了。而,她们刘家跟所有的农村家庭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这个亏只能吃下,刘晓月握紧拳头。
      走廊里同样的奔跑声,同样的哭声,妹妹跑到了他们面前,她哭得跟找不到家的孩子似得。
      身边的母亲拍拍自己另一边的座椅,说:“坐这里,等会儿你爸出来你再哭。”
      妹妹坐下后,问了同样的话,爸爸怎么会突然病倒?为什么要动手术?
      妈妈无心再讲一遍。
      妹妹看向她,刘晓月只得开口道:“没事儿,就是突发心脏病。抢救及时,这不医生在给做搭桥手术。”
      “真没事?”妹妹看着自己的姐姐。
      “真没事!”她诚恳地说:“一会儿爸爸醒过来,你看看就回去接着上,马上高考不能松懈!”
      “我……”
      妹妹想要反驳,母亲开口道:“你姐姐说得对,一会儿你爸出来,没什么问题了,你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你爸肯定也不想耽误你。。”
      “我知道了。”妹妹妥协道。
      等待,是非常难熬的一件事。这场手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医生通知他们说手术很成功,等麻醉过了人就会醒了,紧跟着爸爸被推了出来。众人上前一起推着爸爸的床跟着进入加护病房,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是刘晓月看到了爸爸身上的管子,氧气罩,那么可怕!
      这件事这幕场景在她心里成了一根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渣越深。
      刘晓月心里住上了一个疯了的自己:凭什么你说想要就要?你生了儿子别人就欠你的吗?你生了儿子就觉得高人一等?你生个儿子别人就都要让着你吗?你说出的那句“别担心”很恶心很虚伪,让人很想抽你你知道吗?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感到恨意。
      病房里,妹妹等爸爸醒来后又哭了一场,晓月烦躁的不行。
      “别哭了,有什么用?能让爸爸好好养病不?”软弱的妹妹让她又想起那家人的欺辱,怒火不觉就喷射出了。
      妹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废柴,揉揉眼睛说:“那……”
      “赶紧回去念书考个好大学!”
      爸爸也虚弱的赶她走,妹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叔叔婶婶见爸爸终于没事了紧跟着也走了,她坐在那里看着爸爸。加护病房里此时只剩下她和爸爸,妈妈给她买饭去了。
      “爸爸,你什么也别想,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嗯。”这个曾经无比强壮的男人,此刻好像失了元气一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宁静的病房里,输液针滴答滴答作响,她坐在一旁看着,看着氧气罩下爸爸苍白的嘴唇,嘴巴上新长出的黑色胡渣,他的呼吸淡淡的吹拂在上面。
      小时候爸爸是健康的,是见谁都笑的,他与人为善了半辈子,结果这样一个人被欺负到头上,个能替他出气的人都没有,结果把自己给气病了。她想着这些,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在用小火煎,好疼。
      她看着这样虚弱的父亲,对自己说:刘晓月,你记住!任何人,任何人欺负你爸爸,欺负你的家人都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机会,总有机会把今天受的气,爸爸遭的罪报复回来!
      想得正入神,脑袋被人推了一把,“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我跟你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爸生死跟我没关系?”刘晓月怒问道。
      妈妈把给晓月买的吃喝放在床柜上,说:“行了,你姑娘家家的别掺和。你不知道他们家跟咱们家什么关系?你姨你叔你两个弟弟,沾亲带故的,不好撕破脸,你懂不懂?”
      刘晓月苦笑,“等我爸死了我是不是才能跟他们撕?”
      “你这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妈妈将筷子递给她,“赶紧吃饭!吃完饭你回家一趟,把咱们家钱拿来给我。”
      刘晓月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
      “拿回去!刚工作,你才挣多少钱?”妈妈说:“我跟你说,这事你就赶紧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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