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相思曾为君》玉阶凉

7、祸起白靴

　　进了家门口，紫纤一路蹑手蹑脚，经过她大哥的书房时，头顶响起个沉沉的嗓音："阿紫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紫纤抬头一看，凝白华一袭白衣坐在书房屋顶处，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紫纤一个旋身飞至屋顶，在凝白华身边坐下，问："你怎么三更半夜跑来屋顶坐？"

　　"我有点烦心事睡不着。"凝白华的目光飘向远方。

　　"要不我跟你打一架？"紫纤提议。

　　凝白华笑了笑："也好，让我看看你武功进展如何了。"

　　凝白华十三岁时被送到武馆学武，只学了半年，连武馆里的师父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于是他爹只能重新请了个武艺高人来做凝白华师父。紫纤小时候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惟独对绣东西有天赋。知道自己哥哥是一个武学奇才，闲着无事，于是就缠着他教自己武功，凝白华当时很爽快地答应了。

　　紫纤当时问他："怎么你那么厉害，才半年就连武馆的师父都打败了？"

　　凝白华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天天穿的都是白衣服，被打输了掉地上就被弄得特别脏，我不喜欢。"

　　凝白华才智过人，十五岁就已经帮他爹打理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只是他这人有一些奇怪的癖好，一是尤爱白色。他只穿白色的衣服，连身上的玉扳指和玉佩都是白玉材料的。二是特爱干净。导致凝家的每个地方每天都要分别早午晚打扫三次，就跟人早午晚都要用餐一样。

　　若是有人问，既然凝白华那么爱干净，今夜为何又会去屋顶坐？

　　答案很简单，屋顶也自然在凝家下人每日打扫的范围内。

　　此时紫纤已与凝白华过手了五十招，他一边跟紫纤过招，一边指点紫纤武艺上的不足之处。

　　紫纤心想，这样打下去真是太闷了。于是紫纤喜欢胡闹的顽劣因子又活跃起来。她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瞪大眼睛，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指着远处喊道："那边……那边出事了！"

　　凝白华转过头，紫纤立即以老鹰扑向猎物的速度向他扑过去，把他头上束发的玉冠取下。

　　凝白华的一头黑发顿时飘散在风中。

　　紫纤身形移动，正想恶作剧地将他的长发打几个结，谁料凝白华早已反应过来，眨眼间紫纤的头发就已经被他用一根簪子乱七八糟的固定成一团。

　　想要捉弄别人却反被捉弄，紫纤心有不忿，扑上去就对凝白华的衣服一阵拉扯踢咬。凝白华深知他这妹妹的性格，便任由她胡闹。

　　一会儿，凝白华笑着说："好了你个疯丫头，我得回房换衣服了。"

　　凝白华此刻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紫纤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于是很奸诈地笑道："假如你这个样子被那一众爱慕你的姑娘看到，她们会怎么想？"

　　"估计你这辈子不会有嫂子了。"凝白华顿了顿，又脸色如常地微笑着说："阿紫，你把我脚上的靴子给我找回来。我这双靴子价值千金，整个江南只有这么一双，踏地不染尘埃。你要是找不回来，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就乖乖给我在凝府读书背书吧。我亲自教你。"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穿着一只靴子，从屋顶落地，径直回房。

　　紫纤小时候年少无知，因为凝白华老爱穿白衣，加之他名字里有个白字，她遂给凝白华起了个小名叫"小白"。在凝白华给她解释小白是指白痴并不准紫纤叫他小白之后，紫纤依然我行我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凝白华将紫纤软禁在凝府，专让她背一些又长又不知所以然的古文。他寸步不离地看着紫纤读书背书，她看书时，凝白华就在一旁自己跟自己对弈围棋。

　　紫纤当时完全无计可施，因为爹娘看到聪颖好学的大哥亲自教她读书，甚感欣慰，对凝白华这一行为给予无限支持。紫纤她爹年轻时是个情种，除了她娘亲一个妻子就没娶小妾，她娘亲就只生了她和她大哥凝白华，所以她当时亦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求助。

　　而凝府的下人没人胆子肥到敢与凝家大少爷作对。

　　紫纤只能愁云惨淡地在凝府里背了一个月的书。一个月后的一天，凝白华一边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闲闲地问她："你以后还敢叫你大哥小白么？"

　　紫纤早已经受不了整天背书读书的日子，立刻很乖巧地说："不叫了。"

　　紫纤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一个月真是她童年里的一个浓重阴影。

　　所以刚才听到凝白华那句"我亲自教你"，紫纤还是不禁打了寒颤，温暖的夏夜里直觉得冰冰凉，透心凉。

　　凝白华那个白色的靴子在紫纤跟他打闹时，被紫纤扯下来随手一扔，现今已不知身在何方。

　　紫纤只能把陈管家从睡梦中吵醒，好让他安排些人手跟她一起找靴子。

　　陈管家睡眼惺忪，紫纤此时一身衣服风中凌乱，加之头上那个古怪的发式，着实是怪异惊悚。他一脸错愕的怔了很久，才明白紫纤的意图。

　　夏日的深夜，凝府里的一群人都在打着灯笼蹑手蹑脚地找一只白色的靴子。

　　找到一半，忽然扑通一声响，紫纤身边一个丫鬟没看准脚下，失足掉进了湖里。

　　紫纤放下手中的灯笼，立刻毫不迟疑纵身跳下湖里救人。

　　然而奇怪的是，紫纤跳进湖里后，没找到丫鬟的身影，只觉得面前是明亮的白光一片，接着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自己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