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辰星辉》兮何

53、弑——番外（二）

　　一年之后。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太阳明媚的照着，慵懒而惬意，我全身都沐浴着阳光，安静的躺在湖边的软软的草丛里，悠闲的享受着这少有的宁静。
　　我缓缓闭上眼，长长吁了一口气，有些怅然若失。
　　一年，我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年了。一年前的今天，我杀了两个人，亲手埋葬了我的过去，埋葬了我所有的感情，立下了要报仇的誓言。
　　而这一年里，我似乎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历练。一年前，出乎我的意料，我竟轻松的逃了出来，官兵们也没有一直追杀我，也是，人们都是懒散的，玩忽职守也是很正常的。况且，追击我这个“高危”分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我给杀了，因为在他们眼中，我是个见人就杀的魔鬼。
　　那件事过去之后，我曾经躲在角落里听别人议论过那场震惊全城的碎尸案，而对于我的描述大致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一个青楼的妓女，不小心接待了一位黑衣男子，第二天那个黑衣男子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而那个青楼女子竟怀了孕，之后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刚生下来时，眼睛是蓝色的，头上还有犄角，那女子因为害怕，所以丢掉了孩子。但孩子大难不死，被一个好心婆婆捡走了，而此时孩子的犄角也没了，眼睛也变成黑色的了。自此这孩子跟那个婆婆一起生活了。结果有一天，有个男人跟那个婆婆通奸，那个孩子知道后因为过于气愤，把男人凌迟，婆婆也给杀了。你要是问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出那种残忍的事，当然因为他是魔鬼的孩子。那个青楼女子接待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而她生的孩子是半人半魔。如今他10岁了，所以魔鬼的力量就爆发了。所以官兵们都不敢追杀那孩子，因为没人敢招惹魔鬼，所以此案不了了之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描述，我都想笑，到底是谁编了这个故事，未免想象力也太过丰富了吧！我的父亲是魔鬼？开玩笑，我的母亲还没蠢到去跟魔鬼上床。我刚出生眼睛是蓝色的，头上有犄角？不可能，娘亲从来没跟我说过，她说我刚出生因为营养不良，浑身皱巴巴的，特别恶心。那个男人跟婆婆通奸？太离谱了吧，那个男人是可以做婆婆儿子的年龄啊，编这个故事的人，脑子病得不轻吧！
　　不过，也多亏这个脑子有病的人，官兵们才不敢追杀我，而我也不用过每天逃亡的日子，也乐呵的清闲。
　　其实，追兵们一开始是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的，可后来追杀我的官兵全被我一个不剩的给杀了，所以大家渐渐也就信了。之于我为什么能杀那么多人，我想应该是他们平常疏于锻炼，太过懒撒，以至于敌不过我吧。而我，自从那晚之后，嗅觉听觉，视觉都变得异常灵敏，身手也特别矫捷，爆发力也强的一塌糊涂。而且每次遇敌时，尤其是看见鲜血时，都感觉血液在沸腾，在渴望杀戮，就像……就像一只恶狼。不过我自己清楚，我这种“野兽”遇上平常人可以让对方一击毙命，一旦遇上高手，那我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至于为什么我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我也不明白。或许……真的是恶魔之血之类的觉醒了吧？不过，我宁愿自己是只狼，也不愿意是个恶魔，因为……我没见过恶魔，所以不相信那种迷信的东西，我只相信我的亲眼所见。
　　我微微睁开眼，一缕阳光透进来，让我感觉异常的惬意。沐浴着这种温暖的阳光，让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暖和了，连那冰冷的心也感到特别温暖，感觉这就像娘亲的怀抱，虽然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怀抱是什么感觉。
　　“簌簌——”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簌的声音，声音极其轻微，像是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我一般，平常人根本听不出来，要不是我听觉现在异常灵敏，估计我也什么都听不见。
　　呵，又是他么？
　　这个我从没见过面的家伙，已经跟踪我好几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发现我被人跟踪了。一开始我以为是那些追杀我的官兵，不过仔细一想，那些官兵那么白痴，怎么可能隐蔽的这么好？这人一定是个高手，如果跟他硬碰硬的话，输的肯定是我，因为我除了一身蛮劲，根本就没接受过武功方面的锻炼，所以，我必输无疑。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轻举妄动，把他揪出来的原因。
　　不过，他除了跟踪我，倒也没做些其他的事情，这倒让我有些奇怪，莫非……是看上我了？哎呀，真是的，我魅力竟然这么大，都不好意思了。
　　我继续闭上眼，嘴角有一丝不宜察觉的笑，继续享受着我那温暖惬意的阳光。
　　哼，管你是什么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才不怕你！既然这么坚持不懈的跟踪我，迟早有一天你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哼哼，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狐狸皮！
　　等等……我猛然真开眼，想起来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不禁吓得一身冷汗：天啊，他跟踪我这么久，岂不是……岂不是我晚上洗澡的时候他也在跟踪我！？
　　我一脸痛心难过，羞愧难当，不禁抚颚，长长叹了一口气，非常无奈：完了完了，身子被他看光了。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大美男子清白不保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要保住我的清白！我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闪起熠熠寒光，嘴角邪邪的笑了起来，哼哼，看来好戏要开演了，今晚我想办法去会会你！
　　……
　　明明白天是那么好的天气，到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雨，天空的阴霾阴沉的可怕，街上的人们也大多都回了家，摆摊的商人也都收拾离开了。整个大街上，就我一个人跟孤魂野鬼般的在游荡。
　　我撇撇嘴，有些不满。这种天气 ，真不适合决斗。决斗嘛，就是应该找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好好的打上一架，多惬意啊！
　　不过……我回头忘了忘，又用鼻子嗅了嗅，更郁闷了。下雨天，阻碍了我的听觉，视觉，嗅觉，害得我引以为豪的特长变得一无是处。所以，那个跟踪我的家伙，我再也感觉不到了。唉，本来还想今晚把他揪出来，好好干上一架。这下彻底没戏了。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像只落魄的哈巴狗。
　　还没走几步，“咕噜咕噜——”一声。
　　我眉头一皱，揉了揉肚子，有些无奈，
　　叹气道：“唉，饿了，先去找些吃的吧。”说罢，便向附近的垃圾堆走去。虽然我现在变得很厉害，准确来说是杀人很厉害，但这并不代表我有钱去买吃的。我总不能为了吃饭，去杀人抢劫吧！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虽然，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很憎恨，但也不能见人就杀。只要你不惹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所以说，我还是个比较善良的孩子。
　　我呆呆的翻着垃圾堆，突然想起了那时跟婆婆一起找吃的日子，突然心中又有些微微难过。不一会儿，就翻出了半个馒头，我怔怔的看着那个沾满灰尘的半个馒头，微微有些出神。
　　有次，我跟婆婆分了半个馒头。结果她又撇下一半给了我，我笑嘻嘻的看着她，说婆婆对我好好。……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难过。唉，雨天，就是容易让人感情外露。
　　“汪——”
　　一个黑影乘我发呆，一下就夺走了我手中的馒头。我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条狗！可恶，你个臭狗敢跟我抢食，你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猪狗不如的家伙么！？看我今天不抓到你，拨了你的皮，炖狗肉汤喝！
　　说罢，想都没想，径直追着狗跑了过去。
　　啧啧，不过这死狗跑的还真快啊！
　　……
　　不知跑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那臭狗竟然把我引到了一条巷子里。我抬头看了看，哼，前面是条死路，我看你这只死狗往哪逃！
　　我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看着他，眼中闪起异样的光辉，又是那种渴望杀戮的感觉，我在渴望鲜血！我邪恶的笑了起来，刚准备动手，就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后面一群狗都在向我逼近，一只只像恶狼瞪着食物一般，恶狠狠的瞪着我，嘴里还流着恶心的口水 ，赤裸裸的表现出它们要吃掉我的欲望。
　　看来，它们是把我引到这里，群而攻之，把我给撕了，每餐一顿吧。怪不得，最近老听说有人失踪呢，原来都是进了你们这群畜牲的肚子里了啊！
　　看着那群畜牲，我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尽是轻蔑，哼，看来，这几天的饭都不用愁了，这么多狗肉，我哪吃的完啊！
　　我紧握拳头，刚准备出击，却突然瞟见对面街上站了一个人。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又因为淅淅沥沥的雨，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看他的身高，不像是个成人，到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这种气息……
　　是那个家伙！那个跟踪我的家伙！我瞳孔骤然一缩，心里竟有一种奇异的兴奋。小家伙，老子找你找的好苦，哈哈，你现在倒是自动现身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不能轻举妄动，这人的底细我还不知道，暂时还不能跟他硬碰硬，况且，我还不知道他跟踪我，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有些犹豫不决。正当有些为难时，突然瞟见了那群围攻我的野狗……嘿嘿，想到一个试探他的好主意。
　　我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再次睁开眼时，装出一脸恐惧惊恐的样子，失声对那个黑袍家伙叫了起来：“救救我！”
　　而出乎我的意料，那披着斗篷的孩子，并没有过来救我，或者杀我，而是扔过来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在着幽暗的夜里闪着熠熠寒光，像是一只隐忍的狼，渴望着鲜血和杀戮。
　　那个黑袍家伙冷冷的说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能救，与我无关。”说罢，便转身离去了，临走前，还丢下了一句话，“这本就是个若肉强食的世界，吃或被吃，全在于你自己怎么想。”
　　因为天色已暗，我并没有看清那孩子的脸，但却记住了那孩子一双眼睛——空洞但却不可一世，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般。那个我一直崇拜着的眼神！突然，我感觉我有点喜欢这家伙了。
　　看着那孩子在雨中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末入泥土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我邪邪的笑了起来，呵，事情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啊！既不杀我，也不帮我，还给我一把匕首让我保护自己。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而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一头恶狗突然咬了上来，我鄙夷的一撇，迅速弯腰捡起匕首，猛的一抬头，瞪着那些恶狗，眼中充满了嗜血和杀意，就像刚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
　　恶狗们被我这个突然变成“野兽”的家伙吓了一跳，都感到了一丝恐惧，都“汪——”的叫起来准备逃跑。或许这是畜牲的本能，见到比自己强大的家伙，为了保命只能逃跑！哈哈，蝼蚁，畜牲，你们注定只能死在我的脚下！
　　可是就算你们想逃跑，也已然来不及了。我邪魅的狂笑了起来，眼中是嗜血的杀意。
　　几秒之后，恶狗们就都被开膛破肚了。看着面前“战利品”，我舔了舔匕首上的鲜血，眼里充满了嗜血与杀戮，邪邪的笑了起来：“哈哈，这种感觉如此美妙！实在太棒了！撕裂……猎物的快感！哈哈哈……”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响起了“啪啪”的鼓掌声。我一惊，抬头望去，大惊，眼睛像狼一般眯了起来，狡猾而警觉：“是你！？”
　　那个穿着斗篷的家伙，坐在树枝上饶有意味的俯视着树下的浑身是血的我，邪邪的笑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冷哼一声，冷冷的问道：“这匕首是你的？”哼，好小子，如今你自个儿现身了。那好，这唱戏，我先陪你演下去，看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恩，”树上的孩子满不在乎的回答道，“你留着吧，就当我送给你好了！”
　　我一愣，送我？跟踪我这么久，只是为了送我一把刀？这家伙是搞笑的，还是把我当傻子的？
　　我的眼中充满杀意，就像只警惕的野兽，死死的盯着树上之人，问道：“为什么救我？”
　　那孩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没救你。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我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自己手中沾满血的匕首，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微笑，假装才意识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吓得手一抖，匕首也掉在了地上。我怔怔的望着那孩子，抱着头惊恐的说道：“我……这些，都是我做的？”
　　那孩子轻蔑笑了笑：“怎么？忘了么？”说罢，纵身一跃，从树枝上跳下，走到我的面前，邪邪的笑了起来，“人在危机关头，总会爆发出奇迹般的力量，就如你刚刚。”
　　待他从树上跳下来，我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五官长得很精致，虽然皮肤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但却一点都不娘们，他给人一种很英气很阳光的感觉。两只漆黑的眼睛，黑得深沉，黑得发亮。我从没见过如此漆黑的眼睛，仿佛盯着他看，都能被他迷惑心智似的。不过不得不说，他很俊，是个美少年，而且是那种撩在街上，可以吸引很多花痴少女尖叫的那种类型。
　　我努力忍住想笑的冲动，突然感觉骗人好好玩。我表现出呆在原地的样子，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那孩子指了指我的心脏，邪邪的笑着：“更何况……你身体里流着野兽般的血液呢？”
　　野兽！？我心里一惊。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怵，确实，每次我杀人时，就像野兽一般，只想要撕裂眼前的猎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法。我心里不禁有些警觉，这家伙莫非……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情？
　　呆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冷的问道：“你找我干嘛？”我已经不想再陪他演戏了，干脆直接挑明得了。
　　那孩子邪邪的笑了笑，满不在乎的回答道：“我苦无对手，刚才不小心遇见了你，感觉你很有潜力，所以……”
　　“所以，你就是来找我打架的？”我有些无语的瞟了那孩子一眼。就为了这个理由，跟踪了我几天，还……还看光了我的身体！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是，这并不能表示你可以像一个色狼一样看光我的身体！
　　那孩子无奈的笑了笑，“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感觉像看见了自己。你看，我们都是恨着这个世界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孤独。”说罢，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所以，我就感觉找到了知己。”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脑中各种思绪闪过，仔细打量了面前的这家伙：这孩子比我高了半个头，眼中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无尽的孤独。跟我真的，很像，很像……那种眼神，确实很吸引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那孩子笑了笑：“凌野烨。你呢？”
　　我低头，决定装的可怜一些，有些失落的回答道：“我……我没名字，我只个流浪的乞丐……”我这话倒是实话，我确实没有名字，虽然以前婆婆叫过我黑狗子，可是我已经舍弃过去了，所以决定连名字也一并舍弃。再说了……黑狗子，我靠，什么名字啊！忒丢人了！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能接受别人那样叫我的！……不过，不得不承认，自从那晚之后，我的脾气暴躁了很多，很容易就发怒，跟我以前那种纯良无害，懦弱胆小的样子比，我现在的脾气简直就是又臭又硬，就跟我的命一样。
　　不过，他叫“凌野烨”？呵呵，凌爷爷么？来头不小啊，我最多自称老子，你到敢自称爷爷了！难不成你还是我老子？想到这里，突然对他很不爽，尤其是他的名字。
　　凌野烨看着有些失落的我，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小子，你是想如蝼蚁般过完这一生，还是想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
　　我没想到这家伙会这样问我，不过，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算了，索性继续演下去吧。我很认真的回答：“我不要如蝼蚁般活着，不要被别人欺负！”
　　“哈哈！”凌野烨放肆的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说罢，目光如炬，看着我说道：“我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你可愿陪我一起？”
　　我傻了，你做什么事情，找我做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何必非要拉上我呢？可我还是很配合的问道：“是什么大事业？”
　　凌野烨眼中突然闪起了异样的光芒，凌厉而坚定，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说道：“推翻这腐朽落寞的大誉，做全天下的王！”
　　我怔在了原地，天啊，你小子竟然想造反！？老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被你这么说不来了！心中对他的好感突然直线上升。这家伙，有个性，我喜欢！
　　凌野烨轻蔑的对我笑了笑，眼中似有嘲讽：“怎么？你怕了？”
　　我摇了摇头，坚定的回答：“好，我就随你一起推翻大誉！”你才怕呢！我看上去有那么胆小么？像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多了！……不过，推翻大誉……呵呵，真是有趣极了。原本我活着只是为了报仇，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还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呀。
　　我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突然发现他漆黑深邃的眼里闪着野心的光芒，那是赤裸裸的野心，让人感觉非常……非常迷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伙，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像其他人，做什么事情都东躲西藏，偷偷摸摸，背地里陷害别人。我眼前的这个家伙很率直。哈哈，他真是让我越看越喜欢。
　　“好！”凌野烨笑道：“既然你愿追随我，你就叫‘弑’吧！”
　　“弑？”我一惊，“什么意思？”
　　凌野烨邪邪的笑了起来，“以下犯上，覆灭王朝的意思！”
　　我大惊：“你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是反贼么？”
　　凌野烨轻蔑的笑了起来，“你怕了？”
　　“切！”我一脸不甘，“谁怕啊！我就叫‘弑’了！名字不错，挺霸气的……不过……”
　　凌野烨问道：“不过什么？”
　　我有些无奈：“你不感觉‘弑’和‘屎’发音很像么？……”
　　“……”
　　就这样，那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晚上，我认识了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男人。那个给了我名字，让我重获新生，感觉到生命意义的男人。
　　那晚，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虽然之前他已经跟踪我很多次了。
　　我曾经感觉自己很傻，说几句话就被别人拐跑了了。不过现在想想，不是那些话，而是凌野烨给我的那种感觉，那种孤独寂寞，不可一世的感觉，深深吸引了我。因为，我们很像，仿佛在这个与我们格格不入的世界里找到了知己，作为彼此的救命稻草，我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

　　第二天，凌野烨给我买了些新衣服，又带我去吃了好多好吃的。我从没这么开心过，我看着那些我从来都不敢奢望拥有的衣服，如今穿在自己身上，简直就是心花怒放，简直比捡到了鸡腿还开心。还有那些吃的，不仅漂亮，而且特别美味，我一连吃了十几碗饭。
　　凌野烨有些鄙夷的看着我：“你注意些吃相，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我往嘴里又塞了一只鸡腿，抬头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满脸尴尬的凌野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不好意思……”说着，有些不舍的把嘴里的鸡腿拿了出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手里油的发亮的鸡腿，哽咽了一下，一口一口的撕着吃了起来。
　　看着一脸委屈的我，凌野烨感觉很丢人，无奈的抚颚，叹道：“天啊，你不要一副被我欺负的委屈模样可好？”
　　我一愣，舔了舔手里那只已经被啃的精光的鸡骨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第一次吃到的不是剩菜剩饭，第一次可以这么随心所欲，想吃多少吃多少，”说罢，我抬头看着凌野烨，开心的笑了笑，虽然笑容里更多的是无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估计还在翻垃圾堆找吃的。”
　　凌野烨一怔，愣愣的看着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显然对于他这种出手阔绰，从小丰衣足食的公子哥来说，根本就无法想象我的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凌野烨不知看了我多久，眉头微皱，面色有些凝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说罢，叫了一个小二过来，“再上两盘红烧鸡，一盘炖肉，两盘鲁香牛肉，五碗米饭……啊……对了，再来两壶茶”，说罢，无语的瞥了我一眼，“我可不想这小子被噎死。”
　　我傻呵呵的看着凌野烨，笑得跟白痴似的：“凌野烨，你对我真好。今天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此生无憾了！就算现在让我立即去死，我都无怨无悔啊！……啊，对了，那什么断头餐不就是这样的么，临死前可以吃人生中最后一顿好吃的……”
　　“唔——”
　　还没等我说完，凌野烨就伸手拿了一个鸡腿狠狠塞进了我的嘴里，恶狠狠的说道：“噎死你算了！”
　　我看着有些微怒的凌野烨，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暖了起来。除了婆婆，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突然，我很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了凌野烨。如果不是他，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我。虽然，我一开就知道我只是他的棋子，是他打天下的助手，但是，我不介意，如果可以陪在他身边，做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再也不用担心吃穿的问题了。
　　凌野烨看了看在那发呆的我，嘴里还留着口水，一脸幸福，一脸鄙夷，不满的踹了我一脚，“笨蛋，快点吃，发什么呆！……”说罢，小声嘀咕了起来，“唉……好丢人……”
　　我又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就算你再怎么嫌我丢人，也没有像婆婆那样抛弃我啊！凌野烨，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跟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他不在再那么冷冰冰的，
　　想着，我又吧唧吧唧好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
　　这几日，我一直随着凌野烨四处逛游，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就只是四处走走。我每次跟他说话，他若是心情好，便搭理我几句，若是不好，直接把我踹一边去，给我点钱让我自个儿玩去。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有，我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么？哼哼，别以为几个钱就能把我打发掉……不过，听说隔壁那家糖葫芦不错哎……
　　而不管我哪次出去玩，三更半夜回来时，总能看见凌野烨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房顶上，背后忖着那轮明月，显得格外的孤独。他的眼中似乎有那种化不开的悲伤，那么深，那么浓烈，就像悲伤了几千年。而他孤单的身影，与这个世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我也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是被他感染了，还是惺惺相惜了，总之，就是心里也有些闷。于是，提了几壶小酒蹦到房顶上陪他喝酒。他一开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喝酒，眼中依然冰冷孤独。可后来，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酒友，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哈哈，原来千年冰块也会化啊！看来我真是热情似火啊！
　　……
　　某个夜晚，明镜高悬，我抬头望了望夜空，伸手想去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月亮，眼神一阵迷离，似乎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一些事情，不禁又有些微微失落。
　　“啧啧……”身边那人一阵嗤笑，不以为然，“真没想到你这种白痴还能露出这么深沉的表情，真不像你。”
　　我不满的瞥了凌野烨一眼，有些不满的嘟起嘴：“懂什么，你不知道我的事多着呢！”
　　“哦？”凌野烨仰头喝了一口酒，笑了起来，“那不如给我说说你的故事？”
　　我一愣，我的故事？我那猪狗不如的生世，蝼蚁般的生活，血腥的杀了两个人的故事？……呵呵，凌野烨，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会像婆婆抛弃我一样，把我像垃圾一样狠狠的丢弃。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不想就这样再次失去。
　　我低头沉默了起来，我不想说，但也不想说谎骗他，索性就闭嘴不说话了。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凌野烨有些温柔的看了我一眼，抬头望了望那伦安静温婉的明月，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想说，那不如听听我的吧？”
　　凌野烨的身世？不得不说，我实在太好奇了。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十岁的小孩就有这么厉害的武功，而且他这么有钱，肯定是富家子弟。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好好待在家里享福，跑出来受罪，还要推翻大誉！？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而最重要的事，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阴暗冰冷的眼神，那种浓郁的孤独可不是寻常想有就能有的。总之，凌野烨他就是个迷，而且是个非常吸引人的，浑身都是迷的家伙。
　　凌野烨又闷头喝了一口酒，眼中怅然若失，微微有些不宜察觉的泪光，一脸无奈的苦笑：“呵……从哪说起呢？”沉默了一会儿，又望着月亮，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先说说我的娘亲吧。不过，娘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啊……不瞒你说，我的记忆力有一片空白，我怎么想的都想不起来娘亲到底长什么样。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娘亲对我好好，她是在用生命来爱我的。
　　我七岁那年，家里的大宅发生了大火，是娘亲拼了命救了我。是她挡住塌下的房梁，把我护在身下。烈火把她烧的面目全非，但我却被她护在身下完好无损。……她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下葬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见。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所有关于娘亲的记忆都消失了，也就是7岁以前所有的一切，我全都忘了。就算我拼了命，努力的去想，可结果越想越头痛，最后还晕了过去。我当时好怕，真的好怕，我竟然把最爱的娘亲忘了，我的记忆就好像被人偷走了一般。而我现在所知道的这些事，都是爹和以前的下人告诉我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看着那种让人感到心疼的表情，我的心里竟是微微一紧，有些痛心。我很想说些话安慰安慰他，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我那个有了跟没有了似的娘亲，根本让我不知道怎么说起。
　　似乎没有察觉到我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他眼神有些恍惚，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部吐出来，“而我的爹爹，从小到大对我就不怎么样。对了……还没告诉你呢吧，我是个庶出，我的娘亲……是个低贱的丫鬟。”
　　我一愣，庶出！？这个看起来那么高贵的小少爷竟然是个庶出！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庶出……在大誉可是很低贱的啊，只是比下人高那么一点点而已。毕竟，娘亲是个下人，这就注定了孩子身份的低贱，从小就要受别人的冷眼。不过跟我比好多了，你起码是下人的孩子，我呢？是个比下人跟低贱的妓女的孩子啊！
　　“而就因为我是一个庶出，爹爹从小对我就不怎么样，他只管吃管住，从不关心我，从来没对我笑过，从来……都没有抱过我，好像，对我亲近就会让他觉得恶心一般。”凌野烨有些失落，“我还有个弟弟，他是嫡出，爹对他非常好。什么都宠着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把他当做宝一样捧着，经常对他笑，经常抱着他，从来都不骂他。而我，只有被爹打骂的时候，爹才会正眼看我。
　　或许你很好奇，为什么我的功夫这么厉害。那是因为从小父亲就严格要求我，要我学武。就算冬天里双手被冻的开裂流血，他也让我一直练武，他说，我必须要强大。”
　　“那你父亲对你也不差啊！”我有些不以为然，“你父亲这么严格的对待你，是希望你成才啊！他也是为你好。”
　　“呵呵……”凌野烨苦笑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再苦再累我都受着了，因为我坚信父亲是爱我的，他希望我成才。可是……有天晚上，我听到了爹跟弟弟的对话。弟弟不满他为什么要坐在那里无聊的读书，而我却可以武刀弄枪。而出乎我的意料，爹说：因为大誉是崇文的，只有好好读书以后才会被重用，才会有好日子。而让我学武，不是让我保护我自己，而是让我保护好弟弟。因为弟弟以后做官，经常勾心斗角，可能会受到别人的迫害。所以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他，做他的盾，做他的剑。说白了，我就是弟弟以后的棋子。……也就是说，我是为了弟弟而生的，他让我往西我不能往东。我所受的一切苦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弟弟。”
　　我当即愣在那里，嘴巴也因为吃惊张大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也太偏心了吧！”
　　“父亲还说……”凌野烨低着头，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表情，可我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练武时弟弟受伤了，他会心疼，而我无论怎么受伤，他也不会在意。就算有次我折断了胳膊，他也没来看过我一下，甚至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其实，每次弟弟出去的玩的时候，爹都让我跟着保护他，当别人看见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是弟弟的护卫，而不是他的哥哥。我不能辩解，而弟弟却不愿意辩解，他似乎觉得我这个庶出的哥哥很丢人，所以每次出去玩，直接把我当空气，只有他需要我的时候，例如做苦力，买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叫我。……
　　有一次，弟弟跟他的几个玩伴要我跪在地上给他们当狗骑，我不愿意。结果弟弟他们就开始打我，我一开始不敢还手，因为弟弟是爹的掌上明珠，我不敢打他。可当有个孩子说我是没娘的野种时，我忍不住把那孩子打残了。弟弟感觉丢面子，也开始骂我，一开始我忍了，可是后来越骂越难听，我忍受不了了，打了他一巴掌……结果，呵呵，不出我所料，弟弟去爹那里告状，而爹不问缘由，就认为是我的错。
　　那是腊月的寒冬，父亲把我在外面，赤裸着吊起来吊了三天三夜。不光如此，为了惩罚我，还拿家法一鞭一鞭的抽我。我就那么浑身是伤，在寒冬里赤裸的掉了三天三夜。至于为什么是三天三夜，是因为第四天早晨别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了。爹这才命人把我放下来。
　　等我醒来时，爹竟然就在身边看着我。我心里竟然有一丝高兴，爹竟然来看我了。可事实却如往常一样，爹没有说一句关心我的话。相反，他在责怪我，说被弟弟当狗骑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太自私了。呵呵……我自私？我真不明白爹把我当什么了，我难道就没有尊严么！？难不成我在爹眼中就是一条狗！？
　　我没有如往常一样，跟父亲认错。我告诉父亲我要出去历练，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以将来保护好弟弟。爹同意了，也是，我不在家里，他眼不见为净。”
　　我呆呆看着凌野烨，脑袋有些空白，毕竟凌野烨的身世跟我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额……所以，你现在正在历练中？”
　　“是啊……”凌野烨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其实，我想推翻大誉并不只是因为它的腐朽落寞，我还有自己的原因。我想，只有干成那样的大事，爹才会正眼看我，我才能在他们面前抬头做人吧。”
　　看着那么悲伤的他，听了他的故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竟有那样与他年龄不符的孤独和寂寞，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安慰似的说道：“原来，你也挺惨的。”
　　凌野烨扔掉手中的酒壶，把我的夺了过去，闷头喝了一大口，有些戏虐的看着我，“是啊，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安慰我一下？”
　　安慰你？呵呵……我安慰你，那谁来安慰我？
　　我没理会他，又乘他不注意把酒夺了过来，“知道吗？安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人。怎么样，想不想听我的故事？”说着，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干了。
　　凌野烨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洗耳恭听。”
　　于是，我把我的事全部告诉了他，连我最不愿揭开的伤疤——婆婆的死，我也全部告诉了他。我不想骗他，不想对他有所保留，因为……我想他也是因为信任我，才把他的事情告诉我，因此，我更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了。如果……如果听完我的事，他讨厌我，要离我而去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怪他。
　　而出乎我的意料，听我完我的故事后，尤其是听到了我杀了两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震惊。相反他竟然拍手称快：“杀的好！”
　　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感觉自己这个傻子在看一个疯子。
　　凌野烨突然站了起来，一改刚才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此时眼中又是那种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霸气，他看着我，如墨的眼中闪起熠熠光辉，声音有些激动的颤抖：“弑，你不是说要报仇么？如今距你离家也有一年了吧，你的仇人们好日子也过的差不多了。我们明日便起身去寻仇吧！”
　　我突然感觉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当即傻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报……报仇！？”我挠了挠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额……正常人听了我的故事之后，不应该认为个杀人恶魔，不是吓得逃走，就是要杀我么？……怎么你……？”凌野烨，你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跟你说我的事么，可你竟然这副反应，根本就是你吓到了我！
　　凌野烨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笨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常人了？”说罢，凌野烨一步一步的走近我，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眼中是如火的激动，“弑，听着，我虽然救了你，可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属下，我的棋子。你，是我的兄弟！兄弟有仇，我怎可不帮！？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少年，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有些似幻似真，此刻的他，就像那天界的战神，威武霸气，势不可挡，让人有种想要臣服在他脚下的冲动。这种人……竟说帮我这种低贱的人当做兄弟？
　　“嘀嗒——嘀嗒——”
　　凌野烨一怔，有些好笑似的看着我，“你这家伙，怎么哭了？”
　　我一愣，我哭了？……我揉了揉眼，呆呆的看了看手上的泪水，一惊，我竟然哭了！？
　　“男子汉可不要随随便便哭哦！”凌野烨哈哈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如果我是个女孩，肯定早就被他迷住了。
　　“切，谁哭了！”我不满的擦了擦眼泪，怒道：“我眼里进沙子了！”
　　没有理会我，凌野烨依然在那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从没见他这样笑过，仿佛笑不停似的。不过，虽然看起来是在开心的大笑，可我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泪……
　　罢了罢了……我抬头望了望那轮皎洁的明月，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果然，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