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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四天后,赵宇和李越再次来到了陆秀夫的小院。从史料上可知,此时这些流亡的人们也深陷权利斗争中,除了陈宜中对立张世杰,日后又对立陆秀夫,国舅杨亮节也对着赵氏宗亲秀王赵与檡。赵宇和李越为了防备有人不服张世杰和陆秀夫的建议,以大逆不道的借口杀了他们,手中拿着电击器,包裹里背着治疗仪,准备看着情况不对,掉头就跑。

      院前满是宋兵,见到赵宇他们到了,忙向里面通报。陆秀夫亲自迎了出来,他们随着陆秀夫走进了庭院。只见院子里面也挤满宋兵,张世杰正等在正厅,桌子上有一袭黄白的衣袍,简单地绣着几条龙。看来他们不用担心了,张世杰和陆秀夫决定立赵宇了。

      张世杰脸色沉重,赵宇向他施礼,张世杰有些木然地还礼,示意几个人坐下,然后说道:“如果君要登基,就不用如此施礼了。”

      赵宇一笑道:“现在是不是皇帝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如何抗元。君等不必太在意礼节,如果不是为了抗元,君等都不会遇见我们,陌生之人,谈何礼遇?”张世杰和陆秀夫同时一愣,只有李越明白赵宇的意思,如果不是赵宇想插手抗元,他怎么可能见到他们?他和李越并不属于这个世间,肯定会天高地远地遨游四方,谁还在意怎么施礼?

      张世杰说道:“关于登基的告示今日已张贴到大街小巷,吾以兵士封锁了周围几里,明日吾会与君实拥你登基,杨妃和益王广王都会在场,杨国舅持意不肯,但吾已对杨妃言说厉害,杨妃明白立幼帝恐加害益王,遂一直在说服国舅。陈……”他深叹气道:“与权(陈宜中的字)定恨我入骨,秀王也十分不以为然,但我用军兵强围其宅,等君登基后,再撤去。”

      看来这几乎是一场军事政变了。赵宇点头说:“如此甚好,我北伐后,有消息传来,众人便知君之远见。”

      见张世杰不像是相信的样子,赵宇又一笑说:“我若身亡,正可鼓舞士气。”这个时代忌讳如此谈论死亡,陆秀夫终于说道:“赵官人不可信口。”以前赵宇多次说过自己可以死,可今天却刺耳起来。

      张世杰介绍了次日的程序,反复说到只是从简,赵宇表示不必多虑,就是没有什么形式也不要紧,关键是要把他亲自北伐的时间迅速传播出去,两人再次明白赵宇是认真的。

      陆秀夫告诉赵宇他们定下了国号“景炎”,帝号宋瑞宗。这些与历史上给小皇帝的一样。景炎两个字字体平衡,正反都是一样的,表示长久美满,而瑞宗的瑞字,取祥瑞之意,都寄托了他们殷切的期待,可惜事与愿违。李越心说但愿这次能心想事成。

      两个人当夜就宿在了张世杰的府中,次日凌晨,张世杰就来叫醒了赵宇,问用不用人服侍。赵宇说不用,自己穿了那袭简单的黄袍,李越帮着把他的头发梳了梳,扎了个髻,张世杰找来了一顶不合适的帽子,给赵宇戴上了。然后一行人在重重军士的保护下到了一处大的宅院,应该是杨淑妃带着两个孩子住的地方。历史上张世杰拥立了小皇帝后命令兵士砍伐木头,在福州造行宫,可惜还没有住稳,就被元军赶跑了。

      进了宅院,在最大的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他们到了以后,有人请出了一个两个妇人和两个孩子,这应该就是杨淑妃和她的亲生孩子,七岁的赵昰还有俞修容和她的孩子,五岁的赵昺。

      李越后世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些皇帝登基大典,此时自然都没有。他有种感觉,赵宇当皇帝的确只是战略上的一步,张世杰和陆秀夫同意立他,也不可能把他当成真的皇帝来看待,这是个过场。这也难怪,他们大概把赵宇看成了那些为了朝廷一无反顾冲入了元军的死忠义士之一,只不过这个人临死要顶个皇帝的头衔。这个时候,就给了他吧。

      按理说第一件事该是念遗诏,但是现在五岁的小皇帝并没有死,哪里有诏?于是只好略过,陆秀夫开讲,对着大家说了通临安陷落,国于危难之中,不可一日无帝这类的话,遥上被俘的小皇帝为宋恭帝,就表示把他虚架了。然后示意一个太监上前念了段太+祖的遗训,说的是保留柴氏子孙,不因言杀士大夫,并不加农赋。

      相传这些遗训是被刻在石碑上,藏在太庙,只有新任皇帝才能读到。金兵打入了汴梁,破了太庙大门,才看到了。无论真假,有宋一朝的确不因言治罪,宋朝可谓是文人政治最开明的朝代,与杀气腾腾血流成河的明清乃至后世都不可同日而语。

      赵宇这边表示遵守遗训。接着是封神和祭天。封神应该去泰山,现在在元军手里,自然不成,就又念了一篇文字,许愿打退元兵后亲至泰山封禅。然后是祭天,有乐人在院外奏起鼓乐,人从院子后面端来了五杯酒。这时一个穿了紫衣的道士后面跟着一小道士随着送酒的人走进了院落。

      张世杰的眉头一皱,陆秀夫也面露紧张。他们知道立赵宇为帝言不正理不顺,不想大操大办,赶快给赵宇一个名称,让赵宇离开福州。如果真的像赵宇说的,他能打退元军,何乐而不为。就是不能,赵宇死了,再立幼帝也不晚。可惜这种道理是无法对其他人讲清楚的,他们如果不是觉得此计的确可以多少庇护福州二王,也不会干这么出格的事。张世杰用军队控制了大多官僚,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道士跑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个老道是被朝廷赐了紫衣的,来到福州后与秀王赵与檡交好,一向说秀王忠义。

      按理说如果不立幼帝,而立宗室,应是立秀王赵与檡这样的,怎么也轮不到赵宇这么个除了常州赵宇竟连身世都说不出来的人。可像赵与檡这样有背景的,总是有旧日的敌或友,说要立他,马上就会自动生成支持和反对的两股党派,斗得死去活来。就如现在杨国舅就正和赵与檡掐架。而且,其他人也没有赵宇这么急,想马上就出去和元军对抗。大部分人都想能逃就逃,能躲就躲,或者能休整一下也是好的。日后赵与檡,也是被杨国舅联合了陈宜中强逼着离开的,去守一处无险可守的城池。总的讲,官僚们争官夺利时倒是热情,可说到出击迎敌,多数人并不积极,只有陆秀夫张世杰及后来逃来的文天祥少数几人是死硬派。

      果然那个老道见赵宇刚要拿起酒杯,就大喝了一声:“切慢!”赵宇微笑着转头看向他,老道须发皆白,面容是修道之人的清铄,他大声地说道:“这位官人来自何方?为何妄动私念,想夺我大宋……”

      他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小道士奋力一扑,上前抱住了赵宇的腿,险些把赵宇掀倒,他大声喊道:“仙人!渡我成仙吧!”众人大乱,军士上前来要把小道士拖开,赵宇也皱了眉,使劲用力想把这个小道士给踢开,奈何他死死抱住,赵宇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圈儿,摇摇欲坠,李越笑着忙上前扶住他,低声说:“看看,我又救了你吧。”

      那个小道士被军士拉扯着,还奋力扭头对那个老道士大喊:“师父啊,帮忙啊!这就是我碰到的仙人哪!会稽山谷里,那处地形古怪,有神秘无形之物的地方,您让我守着,就那么一会儿,我真没睡觉啊!师父啊,我没撒谎,我真看见他们的仙居了,就是我们摸到了可就是看不到的,那时在我眼前现形,漂亮极了,银色的圆顶,金色的外环,还有天梯,银光闪亮啊!慢慢地从天上降下来的!我应该往上跑,我好笨!师父,我真的晕过去了!”

      不知道何时,外面的乐声停下来了,大家都安静得很,听着小道士在大哭中血泪控诉着:“再醒来,这个仙人把我扔了出去,转身要走,我那时就这么抱住他了!是不是?仙人?您告诉我师父!您是不是现了仙居的原形?我是不是这么抱住您了?!告诉他我不是睡觉做梦了,也顺便告诉我一次行不行?师父快看!他旁边的这个人那时还挠我的脚心哪,不然我不会放手的!他然后把我弄晕了!仙人,您拿什么一碰我,我就昏了过去了?仙人,渡我成仙吧!我一定给您当牛做马端茶递水跑前跑后……”

      赵宇俯身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小道士一惊,放了手,但马上揪住了赵宇黄袍的下摆,痛哭流涕地说:“仙人恕罪啊!我真不是故意冒犯仙人的!”
      李越笑得低头,赵宇再次低声说:“你再叫仙人,我就把你舌头给变没了!”

      小道士一掩嘴,瞪大眼睛说:“啊!天机不可泄露。”他放了赵宇的衣服,跑回老道士身边,喊着:“师父救命啊!救救我的舌头啊!”有人开始低笑,李越趁乱放开赵宇,又退到人群里。陆秀夫忙让大家肃静,然后对着老道士行礼道:“吾等正在进行登基大典,请……”

      不等他说完,老道眼珠一转,对着赵宇一挥拂尘,大声说道:“君承我太+祖一脉,家世高贵,是我大宋之福星,今登九鼎,乃我众生之幸!”大家一片小声嘀咕。老道面不改色,一抱拂尘,无耻地站在众官僚们的前面,津津有味地看着赵宇,他后面的小道士更是眼睛都不眨,张着嘴盯着赵宇。

      赵宇狠白了他们一眼,惹来老道士嘿嘿一笑。赵宇按照陆秀夫的指令,把五杯酒依次洒地,然后就是大赦天下,陆秀夫念了诏书,反正李越是没听懂几个字,但是院子里的人都有些变色。

      接着宣布了太子和过继皇子,两个孩子过来见了礼。鼓乐又一次奏响,一个内侍过来要搀扶赵宇,赵宇示意不必,陆秀夫指了下一张太师椅,赵宇走过去坐了,李越知道这就表示他坐了皇位了。院子里的人纷纷过来拜见,大家只是行个礼,连话都不说什么,这就是所谓接受文武百官朝贺,而这里自然没有四方朝贺,就是个过场而已。

      等外面的乐曲声停了,赵宇微笑着看了大家一眼,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众人刚要做出跪拜动作,赵宇忙止住了大家,大家也不坚持。这时候来的都不是朝中的重要人物,官阶最高的陈宜中,杨国舅,秀王都不在场,这都说明了赵宇并没有被高层官僚接受。有人面露不虞:不过是个行将就死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要口颁什么圣旨吗?张世杰也示意陆秀夫警惕,自己准备在赵宇说出任何有关军事等安排时,随时打断。

      赵宇用他惯常的温和语气说:“众位都是忠良之臣,不然不会在这里,而是会在临安。”大家屏声静气,听着这个所谓的皇帝的第一次讲演。方才的诏书已经够惊人的了,看见这位皇帝的文雅面容,真不敢相信方才诏书里的豪言壮语和这个人有关系。

      赵宇接着说:“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现在不仅赵室而且整个中华大地都处在危急关头。我五日后将领人北进,与元军一较长短……”有人方要按照形式出声阻止一下,赵宇举手示意,接着说:“我对诸君的期待,是望诸位能精诚团结,以抗元保国为大,个人利益所失所得为小。我不是仙人,不能给你们所有人想要的所有东西,请不要为了我才去做任何事。此时朝廷已然风雨飘摇,请不必计较朝廷能给你什么,而是要问自己为百姓为中华能做什么。我不是朝廷,当君不想为我担待时,请担待君所效力的朝廷。而朝廷不是百姓,当君不想为朝廷担待时,请担待君治下的芸芸众生。而百姓不是自己,当君不愿为百姓担待时,请担待汝心中的良善。最后,也请诸位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希望,我宋军民自有热血傲骨,无论经历何等考验,中华民族永在。”

      大家静静地听着,从来没有一个皇帝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用这样的语气,这样谦卑却这样豁达,可见此人并不是皇帝。原来众人都暗恨张世杰自作主张,陆秀夫助纣为虐。大多数人最终同意他们这么立个皇帝不过是因为他们说这个人要出战元军,这等于给元军一个诱饵,转移一下元军的注意力。现在宋军被元军打怕了,风声鹤唳,如果能休整一段时间也好。大家来这个登基典礼,多数人觉得是一场闹剧,此人说要出战元军,简直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但死一个皇帝,比降一个皇帝要好。可赵宇这番话后,许多人觉得立赵宇为君也不坏,其人将死,其言可嘉。

      后面的几天,赵宇和李越“深居”在那所赵宇登基宅院中,根本不上什么“朝“,很少见什么人。陆秀夫有时拿来一些诏书,赵宇看都不看就签了他在这里人看起来十分拿不出手的毛笔字,然后陆秀夫会给按上匆忙为赵宇刻的宝鉴。逃到了福州的大臣们都不把赵宇真的当一回事儿,而赵宇也懒得搅到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里面去。他现在的要事是打败元军,或者,按照别人的看法,是从元军里面逃出生机。

      按照李越的要求,两个孩子倒是天天来。李越不管那些妃子修仪在想什么,可心里同情这两个在幼年就遭受颠簸流离之苦的小孩,又加上对一直没有见面的阿卓有种负疚感,就总逗着两个孩子玩。他过去的手段绰绰有余,什么挖个洞,编个小筐之类的,直把两个孩子哄得笑不拢嘴,旁边宫女们看着,频频对李越眨眼,可惜李越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有子息”作为赵宇成为皇帝的条件之一肯定也传到了杨淑妃俞修仪等妇人的耳中,她们偶尔见了赵宇,行礼间的语气让李越听来很温柔和善。鉴于赵宇这个皇帝做得毫无实质,李越不觉得她们这是因为赵宇是皇帝才这么亲切,肯定是赵宇那种温和睿智的气质又对女性产生了杀手级的诱惑力。

      赵宇经常与张世杰或者陆秀夫谈谈话,有时还会画出地形图之类的,与张世杰比比划划。但是晚上他是不工作的,早早就睡下。

      那个老道带着小道士来过一次,赵宇十分冷淡,否认了所有的指控,并逼着小道士含泪发誓不能乱讲。可那个老道士走时还是阴笑不已。

      也许那个老道士说了什么,秀王赵与檡在登基大典没有露面,可却在老道士拜访后来见赵宇了。来的时候还脸色阴郁,可与赵宇长谈后离开时就显得心情不错。李越问赵宇他们都谈了什么,赵宇说他就让秀王想象了一下如果立了幼帝,秀王和杨国舅的关系会是如何?如果秀王不支持张世杰和陆秀夫,与杨国舅交好的陈宜中成了丞相,那么秀王的下场是什么?

      历史上,赵与檡自居是宗室,此时国家危亡了,要为国出力——与赵宇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可是他的野心不像赵宇那么大,就是看不过去杨国舅,觉得他专权专断,总出言批评杨国舅,两个人的梁子就结下鸟。杨国舅怕秀王会争皇位,他的地位不保,所以一立幼帝,为免后患,他就联合了被选为丞相的陈宜中,“派”,其实是逼,秀王赵与檡出福州,去无险之处为福州守大门。这个秀王也是个血气人,自己被这样对待,没退路了,知道元军来了,往死拼吧,就去迎战元军,被俘不屈(有记录是交战中)被杀,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等都随他死去。

      陈宜中杨国舅从没有来。有时李越觉得这些南宋的大臣们不是太弱,其实是太强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打成了一锅粥。没有人愿意去辅佐政敌,大概想着大不了一块儿死,这也太骄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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