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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   李越一把抱住他向后仰的身体,对赵宇不满道:“你看你,有这么吓唬人的吗?”

      赵宇说:“你说什么呢?我刚当了个好人!这是你让他在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弄的!”

      李越有些心虚,但还是回嘴说:“有那么长吗?”边说边把何容拦腰抱起,几个人往船舱走去。
      进了船舱,李越把人放在舱中狭小的船板上,听身后叶铭不快地对赵宇说:“我该是排行在二才对,李官人比我年轻。”

      赵宇哼一声道:“二是笨蛋的意思,你想要这个头衔也没什么。”

      李越回头说:“我才不是笨蛋呢!我的直觉超准。”

      赵宇答道:“但愿这种直觉和你的审美观挂钩后依然有效。”

      李越继续斗嘴:“不是每个美人都是妲己,不还有王昭君什么的吗?什么坏事都没干,下场一样悲催。我们要爱护所有美好的东西是不是?“

      赵宇回答:“请去教导幼儿班的小童鞋,同样是充当义务讲解员,他们可能不会像我这样忽视你。当然,只是可能,我不敢保证里面没有一个像我当初一样的孩子。”

      李越不再理赵宇,对着何容嘟囔着:“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何容手握着簪子,双目紧闭,秀眉微蹙。李越想到他全身上下就剩了这支簪子,觉得他十分无依无靠,就从包裹里拿出薄被给他盖了,又找出一颗营养胶囊,扶起何容,柔声说:“来,吃药,你就不会病了。”

      何容昏昏沉沉的样子,脑袋在李越手臂上的脑袋一滑,倚到了李越的颈边,显得格外孱弱纯良,加上他美好的面容,李越只觉得腹下一热,一堆狂躁的思绪……他吓得一哆嗦,忙把能在口中化开的胶囊塞进何容微张的唇中,接触到了何容嘴唇的手指像是被烫了一下有灼热感,他赶快把何容放平,慌张地起身。

      赵宇看李越,惊讶地问:“你怎么脸红出虚汗了?是不是也受凉了?赶快给自己也吃一丸药。”

      李越结结巴巴地说:“赵宇,我……是不是……挺坏的?”

      赵宇皱眉:“你顶多有点笨,还是相对我而言,对别人你就算很聪明了,坏,那是绝对不够格的。”

      李越心慌意乱地问:“那我是不是个混蛋?你上次就这样骂我来着……”

      赵宇更皱眉:“那是因为你骗了我。你不骗我,我是不会骂你的。”李越继续吭哧,赵宇盯了李越半晌,然后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李越手脚无措:“没……没干……”

      赵宇眯起眼睛,李越接着说:“但是……想……想干来着……”

      赵宇的眼睛快成一条线了,微微笑着说:“那是什么事呀?”

      李越抱头:“就是……就是能被判刑的……那种事……”

      赵宇眼睛微开:“抢劫?你看上他的簪子了?”

      李越急得抓了赵宇的胳膊,快哭了,极低地声地说:“强……那什么……性*犯罪!赵宇!我吓死了!我怎么成罪犯了?!我还有救吗?咱们不能跟他一起走了,你给他钱,到了下一个港口就让他自己走吧!”

      赵宇侧目:“如果他真的无依无靠,他那个样子,让他一个人走,你不担心?”

      李越哀声:“人家不是坏人,可我成了个坏人怎么办呀!”

      叶铭咳嗽起来,赵宇侧脸道:“你离开,我们要好好讨论些哲学问题。”

      叶铭马上严肃地说道:“我也有兴趣聆听。”

      赵宇道:“这不是你应该涉及的领域!”

      叶铭凑过来对李越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房*事?”

      李越叫起来:“你能不能不这么直接?!这是隐私!隐私好不好!”

      赵宇一把把叶铭推开,对李越说:“你现在倒说起隐私了?你以前怎么没有这么敏感?现在让我们从理论的角度探讨一下……”

      李越紧抱住了赵宇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大哥,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说人话!我现在非常软弱!”

      赵宇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我肯定会使用浅显易懂的语言。首先!只要对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在你的那个木头脑袋里怎么想怎么干,都跟对方没有关系。人们的品格是由他们的行为来界定的,而不是他们的胡思乱想。所以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构不成犯罪,你不必使劲把自己往那个头衔上挂,当然,这种乱给自己找麻烦的行径十分符合你往日稀里糊涂的思维特点……”

      李越扭动赵宇的胳膊:“你这还叫人话?我真的……真的想了好多……那个……特别不好的……那个……真的没关系吗?”

      赵宇叹气:“第二,人的想象其实是符号,你不必用道德的准则来评判自己,而是应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清自己的愿望是源于何种情感。征服欲?自卑感?莫名产生的喜爱?害怕对方拒绝自己的不安全感?嫉妒感?等等,等等。”

      李越感到一股从心底透出的凉意,他对何容产生的意图,难道是自己看到了那样的美丽而产生的征服欲?那自己不就成了这个世界对美好进行摧残的一个分子了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感到不如他而产生的嫉妒感?觉得他不会回应自己就想诉诸极端手段?……那是一个陌生人,仅凭着一面之缘,自己就背叛往日的情感,沦落成了一个无理智的野人……李越惊慌地看着赵宇说:“我喜欢的是陆敏,会一直喜欢他的。”

      赵宇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记得你说过,人要爱一生,有机会,你还会再行动,理论上,你比我勇敢,现在我要看你实践你的豪言壮语。”

      李越绝望地说:“可那是陆敏,如果有机会……”

      赵宇打断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李越扭动肩膀:“我怎么觉得浑身不对劲?”

      赵宇说道:“那是因为你为自己设了界限,不容许自己拥抱没有过去的现在,这种束缚表现在你的身体上,就造成了窒息和错位等等一系列幻觉似的非正常……”

      李越要抓狂了:“赵宇!你现在真不能这么说话!我脑袋里一盆浆糊,你不要再搅合了成吗?”

      赵宇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过去的,无论是多么美好,都是过去了。未来还没有到来,你只有好好在现在中生活,无论是否与过去有关,都要珍视你此时此刻的想法,理解自己的欲望和期待。当然,你应该还从中领会到我对你的耐心启发:别背着我向别人八卦我的过去!”

      李越一把抱了赵宇,把脑袋搭在赵宇肩上,悲切地说:“对不起,我再也不干了,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现在真的需要你……”

      叶铭在一边皱眉道:“不就是你贪图了美色吗?用得着这么哭哭啼啼的?大丈夫谁没有个……”

      赵宇一横眼,叶铭马上整肃了神情,认真向赵宇道:“我只对一人怎么看也看不够,实在无暇旁顾!”

      李越紧紧抱住赵宇,“他就知道对你献殷勤,根本无法理解我!请你继续安慰我!我依然在为发现了我自己的黑暗而伤心……”

      赵宇不屑:“你那叫什么黑暗?一边呆着去,有空好好读读《性的启蒙》之类的书。”

      叶铭问道:“那是什么书?”

      赵宇道:“是理解常人脆弱的身体和更加脆弱的意志力的书,当然,常人不包括我。”

      船板上,何容轻嗯了一声,李越心尖儿一颤,浑身发热,更紧抱了赵宇,在赵宇耳边小声说:“赵宇,真的,我现在很危险了……”

      赵宇翻手把李越推开,眼睛眯着笑道:“我觉得你过度紧张,听风就是雨,你坐在那里练练呼吸什么的就行了。我们讲究说话算数,既然你要求让他同行,就由你来关照他。我得去看看江上风景。”说完转身,出舱了。李越也想走,叶铭挡在他身前道:“这个人来历不明,你要多留意,莫被美色蒙蔽了。我们的东西都在这里,你还是守在这儿吧。”然后自己追赵宇去了。

      李越回头看何容,见他在睡梦里还皱着秀眉,这么个落难之人,自己还起了不良之心,李越更觉得自己禽兽。他在何容的脚边船板上坐下,靠着船舱,这样就不必对着何容。他闭眼做了几次腹部呼吸,可耳朵总去聆听何容的呼吸,还时不常地扭头看看何容的睡貌,隐约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这样的容颜,如果以前见过,肯定是不会忘记的,一定自己是在给自己的失态找借口。李越十分惭愧自己意志力的薄弱,就翻出行李,拿出一包干果,想借着吃零食缓解下压力。他边吃边想起当初他对陆敏一见倾心,马上流露,结果让陆敏对他十分不屑……等到他把一包干果都吃了,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行动准则:这次可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居心,一定要十分十分隐蔽,表面坚决正人君子,举止有度,最好还表现得冷酷点儿。有什么解不开的就去烦赵宇,不能让他安生。

      想明白了,李越安定了心神,正准备再来几次腹部呼吸,何容动了一下,李越转头看,见何容睁开了眼睛。李越正经八百地轻咳了一下,何容支起手肘,半抬起上身。他散落的头发一半搭在肩上,衣领半开,露出一边锁骨。他看向赵宇,神情茫然,嘴唇微启,欲语还休……李越心里乱跳,可尽量绷着脸对他点了下头,郑重地说:“你昏倒了,我……我们把你……那个,抱……抬进来的。给了你一颗药,什么都没干……你……你感觉如何?”说完,他觉得右边脸颊一阵痉挛,嘴都歪了,他只好举手一下子拍在右脸上!“啪”地一声,何容一惊,忙坐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他的宝贝簪子,放在了胸前,像是充满了戒备和惊恐。李越揉了一下脸,严肃地说:“有蚊子!”

      何容眨了下眼睛,那双晶莹的眸子里平添了一层透亮水光,他低声说:“时近冬日,竟然还有蚊子……”口齿清晰,嗓音动人。

      李越用尽了自己的意志力,看着他,沉重地点了下头,可接着没忍住,哈哈大笑,弯腰捂着肚子。笑过了,抬头见何容怔怔地盯着自己,虽是头发散乱,可容光四溢,李越马上整肃脸色,恢复了庄重的神情,对何容点了下头说:“那个,你,想吃点什么吗?”

      何容大概对李越这种迅速变脸很不习惯,无措地看李越一会儿,对着李越点了下头,李越因何容这么轻易地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喜出望外,脱口道:“我才把干果都吃了,有些风干的肉干,你吃吗?” 何容似乎在犹豫,李越怕他嫌肉干腥臊,就劝说他:“这些肉是北边的特产呢,是把猪肉或者牛肉去掉边筋板韧,用咸味香料浸渍,用力反复揉搓,使肉质疏松,再加香入缸,密封腌制。出缸后,用特制的百草香料粉末抹于肉表,大火煮熟。很好吃的,你尝尝?”他小心翼翼地看何容,当初对陆敏,他费了多大劲儿才说服陆敏接受他给的东西。

      何容对李越微微一笑,说了声好。李越只觉得两耳嗡地一响,头晕目眩,四周船壁都飘动起来。他赶快低头,一把扯过来行李包,胡乱翻看,等到自己平静了些,才抓着一包肉干再面向何容。这次他不看何容的脸了,把小包递过去。可何容迟迟不接,李越不解,最后只能抬眼看何容。却见何容也没有看他,正看着手里的簪子,脸色悲伤,眼中盈盈欲泪。李越猜测他肯定是因为现在飘零失所而想起了他的亡母,忙打开了小包,双手捧了递到何容的手边,微笑着说:“快来吃点东西,吃了就会高兴些。”

      何容抬眼,一副伤心样子看着李越,几乎要哭地问:“真的?”

      李越忙点头:“真的真的,我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赵……大哥也是。”他什么都拉上赵宇,表示有理有据。

      何容看入李越的眼睛,低声问:“你为何难过?”他目中含泪,神情惨然,眉头微微蹙着,李越心里马上把他归入了走失的孩子流浪的少年无依无靠的孤儿之流,放缓了声音说:“我也远离了父母,没有了家。”说完,真的有些难过,忙振作道:“可是没关系!人间还有朋友和伴侣,能建立起自己的家,还能干许多有趣的事。别担心,来,先吃点。”

      何容没有移开目光,李越为了表示真诚,就又笑了,何容一手从包中拿起一小片肉,举起放在唇间,慢慢地咬下了一块。李越看着那隐约露出的雪白牙齿和淡粉色的双唇,咽了口吐沫,何容嘴角极微地上翘了一下,李越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对着何容倾斜了过去,他马上坐直了身体,低头想把肉干放回行李,耳听何容轻轻说:“的确好吃……”

      李越抬头嘿嘿傻笑,说道:“太好了,你喜欢的话再拿些。”马上又把小包打开捧了过去,何容从包里又拿出了两条,李越看何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都修得整洁,又愣了片刻才收回了手。
      想到自己的要当正人君子的决心,李越再次整顿表情,严肃了。何容停下来,放下手,有些担心地看李越,低声问道:“你……不喜欢我吃?”

      李越忙摇头:“怎么会?”

      何容看着他,眼中还是泪汪汪的,问道:“那你,为何面色不虞?”

      李越脸一红,尴尬地笑了,“那什么,我只是想显得正经点儿……”

      何容怔然道:“显得?”

      李越马上信誓旦旦:“我是个正经人!真的。”何容眼睛打量李越,李越在他明净的目光下想起自己对他产生的非分之念,有些无地自容,开始抓耳挠腮,觉得浑身长毛,真想冲出去再次跳入江中。幸好就在李越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刻,何容一低头,又开始吃东西,船舱里变得安静,李越注意到船行时发出的木板声和外面人们模糊的声音。他看着何容吃完了,又捧过小包问:“还要吗?”

      何容低着头摇了下头,一副羞涩拘谨的样子。李越收了东西,在何容对面默默地坐了会儿,终于没忍住,问道:“你说去临安上那学堂,你想学什么?”

      何容也不抬头,低声说:“该是日后能教书的,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一技傍身,只望日后能当个教孩子的先生……”

      李越可算找到知音了,马上激动地说:“那太好了!我也喜欢小孩,那个赵……大哥还说我入错了行了,我其实应该去教小孩,也不是教啦,就是跟他们玩呗!小孩子多可爱,我的阿卓小的时候特别好!你这么温和,肯定特别适合当教小孩的先生。”

      何容微抬了下头,细声细气地问:“阿卓是你的儿子?有你这样的父亲,他真有福气。”

      李越笑着说:“什么呀,阿卓是个孤儿,可算是我的孩子吧。他又聪明又懂事,有他可是我的福气!唉,这次我又回去晚了,没守住诺言,他一定会生气。”

      何容安慰李越说:“怎么会,他若是聪明懂事,就该知道你能回去就是好的,晚一点没什么。”

      李越忙说:“小孩子要是伤了心,长大了,就会脾气不好。我对阿卓其实很歉疚,无法带着他,让他哭了许多次,难为他总是原谅我。”

      何容小声说:“阿卓算是养子,你都如此用心,日后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更加喜爱。”

      李越一笑说:“我大概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何容抬头盯着李越:“那是为何?”天真而好奇,像个孩子。

      李越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没有子息。”

      何容微蹙眉头,问道:“官人成婚几载了?君尚在盛年……”

      李越摇头说:“我尚未娶妻。”

      何容低头喃喃地问:“也可以娶妻试试,郎中所说并不总是准的……”

      李越再次说:“既无子息,就不能拖累别人,那里能用女子来试试的?”

      何容抬头,眼中水光闪亮,真挚地说:“就是无子息,官人如此伟岸,也必有女子倾心,也许有人会愿意与官人相守……”

      李越吓一跳,忙仔细看何容的脖子,见有喉结,才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来表白的呢。”

      何容脸腾地红了,握着簪子低头,李越忙解释:“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想说……”

      何容低着头说:“我长得像女的?”

      李越赶紧说:“你比女的还好看……不对!不像女的!你有喉结……还不对!你长的像男的……不!我那时没把你当成女的,一眼就看出你是男的了!……我真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

      何容不抬头,李越慌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这不是坏事呀。在我的家乡,你这样的会成明星……大家都喜欢的人……”

      何容小声说:“我不要。”

      李越完全明白何容的意思,他大概因为自己的容貌遭到许多骚扰,人们必然不会对他置若罔闻,自己不也对他起了歹意?

      李越低声说:“对不起。”他实际是为了他那时的恶念道歉,何容马上抬头,对李越说:“我并不曾怪罪你。”

      李越点了下头,有些不敢再说话了。何容却叹了口气:“若真有女子心许,琴瑟相好,这是多好的事,官人千万莫要误了自己。”

      李越一下子笑了:“听着像你要把我嫁出去似的。”何容又是一个大红脸,再次低头。李越忽然回过味儿来:何容长得美,可又无权无势一文不名,平常人家,谁敢把女儿给他?日后肯定没有安定日子。富贵之家,不占他便宜已经是不易,怎么会招这么个文弱无能的女婿?所以何容才会催促自己成亲,因为是羡慕自己吧。李越赶快悄声对何容说:“我不成亲还有别的原因。”

      何容不动,可哼哼唧唧地问:“是何原因?”

      李越压低声音说:“我不喜欢女子的小脚。”就在此时,在社会的压力下,汉族女性开始裹小脚,以示区别外族女性的野蛮和粗鲁。汉族在其他方面渐渐无法抵御外族,只能靠包括对女性的摧残之类的边角动作来自诩傲然。至于把人弄成了残废,连百米都走不出去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惨重,没有男子费心施与过同情。

      何容惊讶地抬头:“为何?”

      李越就像说悄悄话一样,对何容嘀咕道:“把脚趾掰断了折在脚掌下,就剩个大脚趾头是直的,多难看。而且,经历过这样痛苦的女子有几个能从心里高高兴兴地过日子?还有,等她们老了,缠脚的布肯定又臭又长……”

      何容皱眉:“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过谁的脚?”

      李越被问住,发愁片刻,说道:“我看的是书,画的!但就是那样,也够让我恶心一辈子了。”
      何容嘴角似乎有丝笑意,微微偏了脸,李越突然想到何容总有一天要成婚,忙说:“哦,对不起,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当然,你若喜欢小脚,也没什么……”

      何容小声说:“我也不甚喜欢……”

      李越为自己没说错话松口气,笑着说:“我只希望日后阿卓长大了,女子就不裹脚了,他能娶个快乐的不残废的媳妇就成了。”

      何容问:“你让他姓了你的姓,他有了孩子,也算承继了你的香火。”

      李越摇头道:“什么香火,我不在乎。他姓韦,日后肯定有他的前程的。”那是丞相,见何容有些惊异,李越笑着说:“我觉得我们来这一世,是来修行的,给人的越多越好,自己要的越少越好,不然就白来了……”

      何容抿嘴一笑,李越不好意思地问:“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说教什么的。”

      何容说道:“二官人所言暗合佛理,是福缘深厚之人。”

      李越不解地问:“这怎么说?我没有读过什么佛之类的。只是,我原来别有际遇,觉得人活着,其实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是看给了别人什么……几句话也讲不清楚。”

      何容半低了头说:“我也不懂什么,只是听人说法,说人在灵界,被问道投胎后要什么,一个人说希望给别人好多东西,一个人说希望能得到别人好多东西,结果一个成了富翁,一个成了乞丐……”

      李越恍然道:“那我是个富翁啊……”

      赵宇从舱门边探头,说:“你当然是个富翁了,哦,何容醒了?过瞿塘峡了,来看看,风景这边独好。”

      李越马上背了背包,伸手去扶何容,何容似乎迟疑了一瞬,但马上虚弱地任李越挽了胳膊,和他前后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李越放了手,何容还是倚在李越身边,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

      他们面前的山谷窄如走廊,两岸崖陡似城垣,江水在悬崖绝壁中奔流。自古有“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之誉,瞿塘峡在三峡中虽然最短,却是气魄盖世,有“西控巴渝收万壑,东连荆楚压群山”之誉。山似拔地来,峰若刺天去。峡中主要山峰,有的高达1500米。瞿塘峡中河道狭窄,河宽不过百余米。最窄处仅几十米,这使两岸峭壁相逼甚近,更增几分雄气。这一路留有丰富的人文景观,有古榕掩映下的刘备托孤的真正故址永安宫,相伴相依的鱼复塔,杜甫草堂,水、旱八阵图。每当红日当空,赤甲山被氧化的红色岩石象熊熊烈火在空燃烧,白盐山在晨曦中银光灿灿,恰似白盐堆积,古人称之为“赤甲晴晖”和“白盐曙色”。酷似凤凰昂首畅饮山溪的“凤凰饮泉”,栩栩如生的犀牛翘首东望的“犀牛望月”,垂挂绝壁袒胸露乳的“倒吊和尚”,充满神秘色彩排列成“之”字形的“孟良梯”……两岸之上,摩崖石刻随处可见,南岸最为壮观,绵延里许的绝壁上,镌刻着数十幅石刻。

      赵宇背着手站立船头,默默地欣赏两岸美景。李越则长吁短叹地表示赞赏,碰到山崖上不认识的字,还指点着问何容。何容看来真是个读书人,每逢李越问,总是细声告诉他,有时还会讲讲这其中的故事传说典故,但谦谦君子,语调轻缓,一点也不像赵宇那样凌驾于人,李越觉得心里舒服得不得了。

      瞿塘峡只有八公里,他们贪恋欣赏景色,就一直在甲板上,胡乱地吃了些干粮。李越担心何容落水后受不了寒气,还去拿了薄毯给他披在肩上。到日落时分,夜间不能行船,他们的船靠岸,几个人带了行李,和船老大打了招呼,说好次日的启程时候,就登岸去找住宿和饮食的地方。

      何容双手拉着薄毯裹着肩膀,头发胡乱地簪了,零散的头发遮着半边脸,形象落魄,他低头走在李越的身边,其他三个高大的男人都戴着斗笠,吸引了人们许多目光,何容没有惹起多少注意。
      他们找到了一家小店,一天没吃热饭,李越又胃口大开。此处临江,盛产鱼类,李越点了两条鱼,让直接清蒸了上来,赵宇一如以往挑剔,反复看了,点了个爆炒河虾,叶铭马上点了赵宇以前说过的烧鸡块,只有何容没说话。李越对何容道:“你也点个菜。”何容摇头说:“我觉得你们点的都好吃,这些就够了。”李越知道他因为没有钱,不好意思点菜,就好声好气地说:“快帮着点一个,说不定是个我们没吃过的,你不点,我们就错过了。”

      何容一听,看了看菜牌,点了个金针木耳猪肉煲,然后就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等菜上来,何容偷眼看李越,李越尝了一口,连声说好,怕何容太拘谨,就给何容夹菜,各色都不落下,鱼肚子处剜了好一大块放到了何容面前的碟子里。何容小声说:“你也得吃鱼才好。”

      李越笑着说:“你没看我点了两条?肯定够吃了。而且,我吃鱼怕鱼刺。”何容一听,也不开始吃,马上用筷子把鱼刺挑了出来,又把那一大块鱼夹给了李越。李越觉得如果自己不要这块鱼,会显得不给何容面子,可何容就没有鱼了,就又从鱼盘里再夹了一块鱼给何容……赵宇在桌子对面微皱眉看着这两个互相夹鱼,叹了口气。何容一停,认认真真地把面前的鱼块里的刺都挑干净了,拿了个小碟,放了鱼块,双手捧了,起身低头放到了赵宇面前,态度极为恭敬,李越拉何容坐下,小声说:“你干吗呢?跟给长辈上茶似的?”

      赵宇微微一笑,何容低头小声说:“大官……人……这里最大,不就算是长辈了吗?”

      李越撇嘴道:“他才多大?”

      赵宇用筷子夹了那块鱼慢慢地吃了,才说道:“我算是李二弟的兄长,长兄如父,小官人如此有礼也合情理。只是小官人既然与吾等同行,就如吾等异姓兄弟一般,重的是诚心和情义,不必过于客套。”

      何容马上一躬身道:“多谢大官人。我绝无……恶意……”

      李越打断道:“他才说了不让你那么客套,你还这么谢来谢去的?快好好吃饭,来你尝尝这个鸡块,赵……大哥如果喜欢吃,一般都是好东西。” 叶铭哼了一声。

      他们吃了饭,在小镇上采买了些在船上用的干粮果品,然后找了家旅店。往常赵宇等人都挤在一间屋中,能方便照应,这次有了何容,叶铭有些犹豫,他转脸问道:“何小官人可是能自己住一个房间?”他此时没有笑容,显得神情冷硬。

      何容将薄毯裹紧了一下身体,先看了看李越,才有些结巴地说:“能不能……与兄长们……同在一室?我有些……怕黑……”他这时候用上了赵宇的异姓兄弟之词了。

      叶铭看向赵宇,赵宇微笑着看李越,李越被赵宇和何容同时关注着,一时左右为难。他知道何容来历不明,如果同他们睡在一室,万一是个坏人,那后果不堪想象:他们就是穿着宇航服,脖子也和大家一样细,何况还有其他下毒等手段。可把何容一个人支开,如果何容真是个纯良孤单的落难之人,这明显是表示不信任他,多伤人心。

      李越咬了咬呀,干笑着说:“和我们在一起,就会挤些,大概得睡在我身边。”如果何容真有歹意,那自己就该首当其冲吧。既然自己觉得他是好人,那么就得冒这个险。

      何容忙点头说:“无妨无妨。”然后对着李越感激地笑了一下,瞬间的笑容,明艳如闪电,从他乱发遮盖的脸上射出,把李越晃得使劲眨眼,赵宇那边叹了口气,李越的脸又一次燃烧起来。

      次日要早起,大家入了店就赶快洗漱。李越想到要躺在何容身边就又怕又向往,磨磨蹭蹭,终于到上床睡觉时,发现赵宇他们都躺在了长长的大床一边,看热闹似地睁眼看着这边,而何容则倚着墙半坐着,头发披散在肩,虽然旅店有被褥,但他还是把那条李越给的薄毯横搭在膝盖上,神情落寞,像是在等着他。

      李越忽然想起那时陆敏在心绪沉重的时候,也曾这样等着他一起入睡,自己则以此为凭,认为两个人就能够生活在一起了。可在最甜蜜的分别后,就是陆敏的成婚。自己一下子从悬崖上踏空,好长时间没有缓过来。如今更是物是人非,陆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一时心中升起莫名的凄凉感,心情黯淡地走到床边,对何容说道:“睡吧。”去吹了灯,摸索着躺下来。

      何容见他躺下,也慢慢地躺在他身边。李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何容在黑暗里把被子盖在他身上,他才回过神来,忙轻声说:“哦,你盖着吧,我不怕冷。”他不能说自己穿着宇航服,何容小声说:“你也得盖上些才好。”李越不想争执,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了眼睛。这时才想到自己躺在何容身边是为了防备他,他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以往和陆敏的片段零零散散的浮上脑海,那些记忆已经不再让他感到痛苦,只是他现实中的形只影单让他觉得惆怅。

      李越听着何容的呼吸匀称了,为了防范何容起身而自己不能察觉,李越想抓住何容的一个衣角,寻找何容衣角时才发现何容只盖了那条薄毯,李越就又轻轻把自己身上的旅馆的被子给何容盖了一半,然后抓了何容的衣角,这才安心睡了。

      睡眠里,李越一会儿提醒自己要注意何容的动静,一会儿恍惚又回到过去,睡在陆敏身边,一会儿是何容美丽异常的面容……光怪陆离的梦和警惕让他睡得很不安稳,到后半夜才沉睡了片刻,不久就被人摇醒了。李越一睁眼,吓出一身汗来:他过去睡在陆敏身边,也就把手搭在了陆敏的腰上,可此时他的手臂紧搂着何容的肩膀,更过分的是他的大腿搭在何容的胯上,整个把何容禁锢在了自己的身前,而何容脸贴着他的肩窝处,一只腿在他的大腿间,薄毯只盖着肚子,双臂抱在胸前,温顺地靠着他,面容安详,睡得正香。李越极轻地抬起胳膊,然后是大腿,翻了半个身子才看见赵宇和叶铭都站在床前看着他。赵宇一边眉毛偏高,一脸玩味的表情,叶铭半皱着眉,还是他多疑冷硬的老样子。

      他一离开,何容双臂一松,全身一个冷战。床前的两个人马上离开,李越扭脸,正对上何容刚刚醒来带了些惊惧神情的眼睛。李越忙心虚地一笑:“早上好。”他那里正一柱擎天,不敢多说话,翻身下床,冲出屋去,身后是赵宇的低笑声。

      他们回到船上,其他人也到了,船老大吆喝起航。这次的航程是三峡中的巫峡地段,巫峡绵延四十五公里,包括金蓝银甲峡和铁棺峡,峡谷幽深曲折,是长江横切巫山主脉背斜而形成的。巫峡又名大峡,以幽深秀丽著称。整个峡区奇峰突兀,怪石磷峋,峭壁屏列,绵延不断,是三峡中最可观的一段,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充满诗情书意,处处有景,景景相连。加上在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山峦青翠,水流澄澈,赵宇和李越都知道这种美好的自然景观并非万古不变,于是就在甲板上坐了一路,何容自然又充当了讲解。开始是李越开口问,何容才说。后来见李越事无巨细都问到,还繁衍出许多古怪问题,何容就不等李越提问,直接指点着峰峦典故解说了,其实这样还少说些话,省脑子。其他旅客听他言语温和知识广博,也都聚集在他们附近,连船老大有时都来听听,还插上几句话。

      何容告诉李越,相传大禹治水,从江州东下来到这个地区,在神女瑶姬的帮助下,得以疏浚三峡。晋郭璞《江赋》云:“巴东之峡,夏后疏凿。”《淮南子修务》说,禹先是\"决巫山,令江水得东过”,即凿开了堵塞江水的巫山,使长江之水能够顺畅东流。然后,他又凿开瞿塘峡“以通江”,开西陵峡内的“断江峡口”(见《水经注江水》),终于使长江顺利通过三峡,向东流注大海,解除了水患对长江中下游的威胁。大溪宽谷中的“锁龙柱”和“斩龙台”,即为瑶姬帮助夏禹治水凿峡时锁龙斩姣的地方;巫峡中的“授书台”,是瑶姬向大禹授治水黄绫宝卷的地方,而不愿回天庭的神女也变成了那座令人向往的神女峰;西陵峡内的黄牛峡,就是因神女留下来看守三峡的神牛而得名。

      李越过去听这些故事都归于神话,现在他觉得那什么神女之类的,全是穿越回去的宇航员,带着后代的激光或者炸药,凿开了巫山。什么锁龙柱之类的地方,大概就是曾经停宇航飞行器的地点。授什么宝卷,跟他们留给宋军的地图差不多。

      他们的船走了整整一天,日暮时分才到了秭归。从这里下西陵峡他们要换船,西陵峡礁石密布,江水湍急,许多船家都不愿东行。况且从这里再回上游,拉纤比较容易。西陵峡两畔地势险恶,回行艰难。他们与船老大等人和几个旅客都相处得不错,临下船时,船老大把赵宇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位官人,这里不比重庆,天高皇帝远,敢下西陵峡的多有亡命之徒,官人们身价不俗,那位小官人长得过于俊了些,君等选船时可要小心。”赵宇微笑着谢了,向叶铭要了些钱箔交给了船家,船老大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董平给了他们充足的钱箔,各色银票不说,甚至有黄金,他们钱财上很富裕。李越自从叶铭来了后就把钱财交给了叶铭,减少自己总得看管的东西。

      何容早上梳洗过,没有了乱发的遮掩,他的面容明净如玉,神韵清雅,芝兰玉树般站立在那里,简直就是个立体美人图。叶铭打头,赵宇和李越把何容护在中间,形成一个品字,走入了秭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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