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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   再次从宜兴山区出来,李越感到害怕:他怕面对阿卓。到了孙小官人的府上,慧成等人已经到了,他们提前了三天。阿卓见到李越非常高兴,一见面就没有再离开他。李越做贼心虚,只一味地顺着阿卓的心思,陪着他玩。孙小官人也从临安回来接他们,他们只住了一天就动身往临安去了。

      离开宜兴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到了一处小城,发现许多旅馆都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偏僻的住下,听着院子里人们的议论,才明白了原因:“也是去观礼的?”“就是呀!我还见过官家的!那时在宜兴,官家义诊,我陪娘舅去,当时就觉得官家器宇不凡,我就对别人说了:此君人中龙凤,日后……”“在福州远远看见官家出城,那时看不分明,但一团祥云环绕在官家头上,那可是真真的!”“我兄弟在赣地随官家打过元军,捎信来说,一定要去看!千万别错过机会。”“我听说官家身高八尺,眼大如星……”“您这都是过时的消息了,现在人们说官家面如白玉,……”“官家在我乡间给我们分了田地,那时没来得及道谢,现在得去看看,官家干的好好的,干吗要退位?要是有人对官家不善,咱们也得帮帮官家……”“就是,总有人说官家来路不明,一直吵吵着要官家的家谱什么的,这帮人怎么没找忽必烈要家谱?”“你们别瞎担心,前一阵子又几个地方有人不想按照官家说的选官,用委派的方式往下面派了官,结果被百姓抓了个错,就把官给送进廉政司了。那些找官家麻烦的,肯定也会被找麻烦,他们可逃不了。”“嗨,你说官家让位干吗?官家这么年轻……”“听说官家是因为不能那个……”“什么那个?!就是没有子息罢了!御医都说了,官家中了毒!”“那么,也许,是官家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了吧……”“你胡说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大家听了这些,就一致要求赵宇不抛头露面,要么躲在车里要么躲在屋里,别给大家惹事。其他的人倒是高高兴兴地在外面吃喝照常。越接近临安,路上的人就越多。看来都是往临安去观看皇帝让位的典礼的。

      他们到了临安时,离元旦还有七天,许多人家结彩门户,街上有喜庆气氛。一进了皇城,李越就觉出城中格外拥挤,还没来得及问,来迎接他们的董义就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原来回山去看师父的苏华和方笙等人。

      董义眼睛里闪着泪花一样的东西,过来对大家行了礼,看着赵宇说:“哥哥,我都不知道我会这么想你。”

      方笙急忙说:“官家,为此我写了好几首曲子了。”

      苏华急着说:“官家,为何让位?我听见了就从山里回来了,是不是有人胁迫官家?”

      董义嘘了一声,左右看看,小声说:“哥哥,北方戍军强烈要求来观礼,文丞相批准,陈桐魏云带领着万人南下,都住在宫里了。我哥也来了,董家的船队就停在临安外的港口。哥哥,大家都想要哥哥别让位,如果有人敢对哥哥不妥……”

      苏华接着说:“别说那些军士,官家指挥过常州的妇人和孩子都到了城中,听人说宜兴也来了许多人……”

      孙小官人点头道:“我路上听到了。”

      赵宇抓着董义的胳膊往寝宫方向走,边走边说:“别给我惹事,去跟大家说,让位是我的决定。你跟我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明白没人能强迫得了我?也太看不起我了。”

      苏华皱着眉说:“那官家为何要让位?”

      赵宇啧一声看苏华:“你本来应该是最理解的,怎么这时候倒糊涂了?”

      苏华诧异着,慧达一笑说:“你不是总念叨他们是仙人什么的?”

      苏华恍然,才要说话,那边气喘着跑来了袁牧之,见礼后质问道:“官家怎能在中秋宴上说退位,第二天早上就一走就没了消息?!根本不向我解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这让我怎么写?把中秋祝词刊印出来,官家知道我得了多少书信?多少人上门?都是质问为何官家要让位的,除了官家说的那几句话,我根本无法作答!现在中华导报一出就被人哄抢,接着就被人指着骂,说上面不报要事,我怎么报?官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能报吗?!”

      一路说着,大家到了寝宫,有人来带着阿卓和孙小郎去见他们的太子和二皇子,众人进了殿堂,董义上来就解赵宇的衣服,那边苏华捧过来皇袍,赵宇穿了。外面就有人喊文丞相和陆大人到了,他们进来,大家施礼,赵宇示意都坐下。人们与赵宇相处久了,知道不能与他强调礼仪,都坐了。

      文天祥环视了下众人,未语先叹。赵宇笑了:“文丞相,陆侍郎,我让位之心绝不会改变。”

      文天祥摇头:“现在外面情形混乱,众多民众不解官家为何持意现在让位,将士们怀疑朝官逼迫官家,军心浮动。朝中有些官吏担心宗室重新得宠,也不满官家让位。吾也认为,各色政策虽然行施缓慢,但还是在进行之中。此时官家若能坐帝位,必然可让改制更加顺利。吾等此时已知官家让位于太子之真心,官家可否能顺从众人之心?”

      赵宇微笑着说:“看来文丞相允许陈桐他们来是有意为之。可是要效仿陈桥兵变,赵匡胤皇袍加身?” 传说当初赵匡胤并不想当皇帝,但他手下的兵将动手,把一件皇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袁牧之马上说道:“官家,这可不是一回事,官家现在就是皇帝,大家只不过不希望官家此时让位就是了。官家并没有做坏事,得百姓齐心拥戴,此时让位会使社稷不稳。”

      陆秀夫说道:“杨妃也对吾言说,太子并不想此时登基。她深感官家救了太子性命,望官家留下。”

      文天祥又说道:“张世杰带着水师在瓜洲口外,他与李庭芝近日会率水师到临安。谢枋得已经传信说腊月二十六日该到临安,吾曾与他们相谈,他们的意思也是希望官家不让位。”

      这些都是李越知道必然发生的事儿,他们就是为了躲这些才匆匆离开,可看来非但没有躲开,还让情形更加严重,连军队都到了。

      赵宇微叹了一下,带了些沉重说道:“如果实在无法说服众人,可散布消息,说我命不久矣。”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一惊,李越心想可能赵宇是从路上他们听到的人们的闲谈里得了灵感。

      董义一下子跳起来,“哥哥,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苏华摸出一张黄纸,念念有词了一番,跑出门外要了火,进来烧了,把灰烬对着赵宇一吹,赵宇皱眉掸尘。

      文天祥深皱了眉,问道:“官家就如此不想当这个皇帝?“

      赵宇点头说:“时不我待,吾等不能在此多流连了。”他对着众人严肃地说,“请各位帮助我完成让位之礼,而在这之后,同心协助文丞相的内阁。”

      苏华结巴着说:“官家,真的,要走了?”

      赵宇点头,苏华也不顾别人了,一下子扑过抱了赵宇大腿:“渡我成仙吧!带上我!”

      赵宇皱眉使劲抽腿,董义和袁牧之还有孙小官人都过去拉苏华:“怎么就带你?我也得跟着!”“你快起来,成仙得道要修行的,你看着道行还浅。”……

      他们把苏华拉起来,赵宇横了一眼苏华,然后对众人说:“我与李越行将远游,归期未知。”

      董义真要哭了:“哥哥,为什么?”

      赵宇苦笑:“事关紧要,不得不行。”一时殿堂里安静,大家一个个都皱着眉头,一副郁闷的样子。李越更郁闷:赵宇过去只对文天祥那几个大臣说过自己不回来了,他们知道这是政事机要,赵宇让位之前肯定不会乱说。可现在赵宇对大家说了,人言一传,阿卓肯定就知道了。与其让阿卓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坏消息,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那么肯定今晚就得向阿卓坦白,自己原来还想再拖几天,看来不行了。

      除了文天祥和陆秀夫还有处理政事,其他的人都粘在这里,倒也不劝赵宇了,可是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赵宇,也实在让赵宇不舒服。

      晚饭后,天黑了,大家也不走,赵宇皱眉:“你们难道没有自己要干的事儿吗?”

      董义悲哀地摇头:“哥哥,我什么都不想干了。”

      袁牧之也叹气:“我也是。”

      方笙念叨着:“我都收了他们一年的钱了,现在关门有点不好,哎,得再熬几个月。”

      孙小官人长叹了一声:“我想辞官退隐了,反正我有了那些南瓜种子,饿不死……”

      董义马上问:“什么种子?”

      孙小官人无力地摆手:“都给你们,还有花,还有草,我不干了……”

      苏华垂头丧气地说:“我要回山了,再也不出来了。师父说尘世没意思,我现在明白了。”

      慧成合掌念了声佛,然后叹息着说:“四大皆空啊。”周围的人们一片迎合。

      赵宇笑了:“这就是个人崇拜的危险性,极大地限制了人的积极性。你们要有理想,有抱负……”

      董义一下躺倒在他坐着的床上,大声说:“哥哥!我没抱负了!你宠幸我吧!我当你的禁脔可好?”

      苏华指责:“你想得美!你一点儿都不漂亮!”

      袁牧之小心地问:“官家,你可需要一个背行李的?”

      方笙马上说:“官家,你一向喜欢听我吹笛,我现在比以前吹得更好了……”

      慧成大声念佛:“阿弥陀佛,按时间,我是跟随官家第一人!……”

      慧达笑:“师弟,你忘了什么了吧?”

      慧成继续说:“我和我的师兄弟们是一起的!自然都算是跟随官家的首选。”……

      大家还要争辩,赵宇笑着举手,说道:“我和李越不能带任何人。”一片哀怨抗议之声,赵宇忙说:“为了给大家树立理想和人生目的,我明日起施展幻术,展示人世变迁。”

      众人一齐振奋:“真的?!”“在哪里?!”

      赵宇很郑重:“要一处偏殿,不能有外人,而且,”他看了眼袁牧之:“不能有任何笔记。”

      袁牧之一愣,苏华使劲点头:“好好,天机……不能落于文字。”

      赵宇挥手:“现在都去准备吧。记住看了幻像,要找到自己的目的和职责。”大家应付事地点头,可终于都起身离开了。

      赵宇长舒一口气,边脱衣边说:“给他们放映历史吧,每天晚上放个三四个小时,这些日子就好过了,不然可够难受的。”

      李越有些诧异地问:“你竟然带了投影仪?”

      赵宇回答:“当然,不然我们怎么过这六七天?天天听他们挽留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况且,我觉得文天祥他们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李越也明白这种人情的沉重感,不由得叹气。他知道赵宇是想用放录影这种新奇来转移人们对他离去的关注,这个人真的是对人情冷暖毫无担待的人。另一方面,赵宇要达成的目的和他的成就有自相矛盾之处。赵宇想让人们听他的,就树立了至上的威信,可他一旦成功建立了自己的超然形象,就无法让人们放弃他,转而信任别人。他现在让位必然使追随他的人们无所适从甚至转而抵触赵宇托付的文天祥等人。看来赵宇又想用极端的手段干涉现实,可李越现在也无所谓是不是过分了,如果按照赵宇说的,理论上,他们拦截那个小行星并不成功,那还有什么顾忌?许多人会死去,让这些人看看发展过的历史,满足下好奇心也好。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李越呻、吟了一声,赵宇鼻子出气儿,然后走了出去,阿卓在门外对赵宇行礼,然后跑进来,笑盈盈地对李越说:“太子说一点儿也不想当皇帝,想跟我们去宜兴,他也听说了那些大南瓜了,想去看看。我说那些已经收了,可明年我们还会种。可他还想去孙小郎家,要不,还是让官家叔叔在这里,我们一起回去?”

      李越觉得肩上有千斤重担,被压得单膝跪下,双手抱住阿卓的肩膀。阿卓的笑容没了,眼睛大瞪着,接着一层水光浮了上来。李越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阿卓,我要走了。”李越能感到双手中阿卓的身体一哆嗦,李越死盯着阿卓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回来,就是去见你的父母了,我会跟他们说你很好。”他可不能让阿卓以为自己不回来是忘了阿卓。

      阿卓眼睛瞪得更大了,眼泪成串地流下来,李越不敢移动目光,继续说:“阿卓,如果我能够,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发誓……”

      阿卓哽咽着:“不……不要发誓……”

      李越心中大痛,阿卓已经不相信他了。李越一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把阿卓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他的后背,阿卓一开始还是哽咽,最后终于哭出声起来,用手紧紧地抱住了李越。

      赵宇沐浴洗漱回来时,阿卓已经哭得睡过去了,可李越那个样子却像是被蹂+躏了一番,面容疲惫,神情沮丧。赵宇摇头,叹道:“人生苦啊!“

      李越瞪赵宇:“你个没心肝的家伙!叶铭没有来,你不觉得难过?”

      赵宇不解地问:“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越生气:“他对你的心思你是假装看不出来吧?”

      赵宇无所谓地说:“我对报恩之类的根本没兴趣。”

      李越想了半天,难道赵宇把叶铭对他的意思看成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了?怎么也都勉强了些。

      从第二天开始,阿卓就一步也不离开李越,孙小郎叫他去一起找太子兄弟玩,他也不去了。
      赵宇被文天祥他们叫去到朝堂上亲口对大臣们证实他要如期让位,而李越则是在寝宫里编辑要放映的画面。反正无所顾忌,他们有五夜要打发,赵宇不是想激起这些人的一腔热血吗?不是想让人们明白对人的崇拜不如转化成对自己责任的重视吗?李越就把什么中外历史,名胜古迹,景色风光,和最后人类污染造成的肮脏的河流、消失的森林、满天沙尘、干涸的土地……全都编辑了进去。他在那里埋头对着掌机比划,阿卓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一直没有打扰他。

      到了晚饭时,董义几个人难掩兴奋地来了,董义大声说:“我们都布置好了,慧成他们已经在那里守着了,进去的人都得过他们四个人,说保证没有人能溜进去。去的人都是原来咱们出闽地的还有与官家熟识的,听过课的,都不是外人!”

      李越说:“赵宇还没有下朝。”

      孙小官人说道:“我让人送饭过去了,不能误了官家的晚饭。”

      苏华说:“我们赶快吃饭吧!记得给慧成他们送饭。”孙小官人连声说好,等他们吃了晚饭,赵宇才和文天祥陆秀夫回来了,董义殷勤地问:“官家肯定是用膳了吧?”

      文天祥说道:“还不曾。有人从潭州赶到宫中见官家,没来得及用午餐,官家就让他们用了膳食。”

      孙小官人急着招呼:“快点儿呀!上菜呀!没时间了……”

      陆秀夫好奇地问道:“为何如此匆忙?”

      孙小官人说道:“官家要用幻术演示沧桑。”他在山上见过了那条虚幻的小路,所以觉得这没有什么。

      文天祥皱眉:“何为幻术?”

      孙小官人犹豫了,儒家最烦这些虚幻,董义没看出来,马上接着说:“就是,看着是真的,其实不是!哥哥就用这一手坑了元兵八千人!”

      袁牧之诶了一声,急着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方笙说道:“太匪夷所思,官家说不能对外人言的。”

      赵宇冷冷地说:“你们说的还少啊?”

      几个年轻的马上闭嘴,外面的兵士端上来了菜饭茶水,众人围坐着,眼睛瞪着三个人。赵宇皱眉:“你们这么盯着我们怎么吃饭呀?”

      苏华无辜地说:“官家尽管吃,我们不抢。”

      袁牧之焦急地搓手,孙小官人在门口来回进出,董义神不守舍地几次过来挪动桌子上的菜碟,给大家斟茶,像一个急着想让顾客赶快吃完走人的茶楼伙计。

      文天祥见状说道:“那吾等一会儿也要去看看。”陆秀夫点头。

      赵宇埋头吃饭,屋里一片安静。方笙拿出笛子,轻轻地吹起来。

      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赵宇终于起身,大家一片叹息的声音,阿卓死死地拉着李越的袖子,李越想到他准备的东西得放四个小时,阿卓肯定会睡着了,就在自己的包裹外又带了床被子,带着阿卓一起去了。

      他们远远地就看见前面兵士围成了人墙,进去发现是一个大殿,门口和窗口处站着慧成慧达。见他们来了,慧成合掌道:“吾等已经尽力阻拦了,没有多少不熟悉的人,只有陆状元带了两个人。”

      几个人进去,其他,除了有他们出闽地的陆敏小知道魏云董平,还有陈桐陈树郑子诚等岳麓书生,常州过来的尹玉周氏兄弟等,总共有二十多人。魏云长高了些,表面上还是个苍白消瘦的年轻人,可那种没表情的脸色,让人有些怕,董平则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李越发现陆敏身边坐了两个儒生样的人,竟然是他在琼林宴吃饭时同桌的人。陆敏一身便服,显得典雅潇洒。李越不敢多看,和小知道打趣了几句,只对着陆敏礼貌地点了下头:他现在不敢再招惹任何人了,与阿卓的告别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大家坐在董义他们事先摆好的条椅上,赵宇假模假式地微笑着说:“我要展示的,虽是幻术,但里面的图像讲的却是关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嗯,其实,也不能说是真的。人生如梦,就当我给大家讲梦。我希望大家从梦中得到启示,寻找到自己为何来到这里的目的。”大家同时称诺。赵宇又说道:“哦,记住,无论这些显得多么真实,可都是幻像。”

      门边的慧达合掌道:“真是佛家真言。”

      赵宇说道:“熄去烛火吧。”

      李越在投影仪放在桌子上,因为早就设好了程序,只用按下开关。漆黑的大厅里出现了一束暗淡的光芒,正好展示出三维的满室繁星,让人仿佛置身在星空之中,殿中立刻一片惊叹之声。李越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天文馆第一次看宇宙投影,就曾有过这样的叹息,也许那时他心中就留下了要成为宇航员的种子。在星空中,立体的文字出现,讲述地球的位置,有人去伸手触摸,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了文字,又是一连串的呼声。焦点飞速集中,人们仿佛穿越了无数星团,突然,速度减缓,一颗如蓝宝石般晶莹美丽的星星出现在远方。它渐渐近了,直到变成了一个清晰得可以看见陆地和海洋的大球。大殿里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接着,聚焦从天空一头扎到了地面,大地上,有各色动物在行走,其中,有人的身影……

      赵宇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李越却得在那里一直放映到了深夜。埃及金字塔、幼发拉底河,到古希腊罗马等等,这些人类文明早期的历史都是赵宇讲过的,现在只不过用图像再复习一遍。等到第一集完毕,李越摸黑把投影仪裹进了包袱,才让人点灯。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阿卓则裹着被子睡在了长椅上。李越也困得半死,抱了阿卓,自己先走了,慧成和慧达跟着他,不久慧悟和慧至也从殿后绕过来,护送着李越回了寝宫。李越到时,自然不出所料地看到赵宇早已睡得香甜。

      从这晚后,赵宇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幻术中的影像上,没什么人来劝他不要退位了。就如人们后世会对电视电脑成瘾一样,人们一旦接触了图像,就无法摆脱其魅力。李越发现阿卓虽然每每都睡着,但这毕竟是个新鲜事儿,一要去看投影,阿卓就看着不那么难过了,李越暗自庆幸。

      第二天,张世杰李庭芝到了,第三天,谢枋得到了。这些人白日与赵宇一同准备典礼事宜,晚上竟然还来看一夜投影,真让白天大睡懒觉的李越佩服。

      第二次放映时,除了陆敏带的陌生人,文天祥陆秀夫等也带来了自己的心腹,到了第三夜,殿中的人已经满了。

      三夜后,古代史就放到了南宋灭亡之时。赵宇再次在放映前讲话:“诸位,请把历史想成一本书,是由许多人一同来写的。我现在演绎的,是一本与诸位所在的现实不同的书。也许有着相同的开篇,却有不同的结尾。有同样的人物,却有不同的人生。请诸位在看时,带入自己的想法,因为,诸位都是作者,正在写着一本新书,和这本书截然不同。但为何还要读这本呢?”

      袁牧之大声说:“因为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赵宇点头道:“说的如此精辟,那我无话可说了,大家看看吧。”

      董义小声说:“又不是他说的,是魏征说的。”

      董平气道:“闭嘴!是唐太宗。”

      这一夜,连那几个经历了黄粱梦的人也再次被触动:地图显示的蒙古兵宏大的攻势,史书的原貌记载,南宋抗击失败后留下的处处遗址碑文,关于岳麓书院焚于烈火、书生们殉国的记载,常州城内城外的遗迹,宋兵护着幼帝在南方避难中开凿的笔直的渠道,后世为南宋英烈建起的铜像和陵墓、祠堂,博物馆收集的文天祥手迹,陆秀夫的家谱,等等,接着就是元朝短暂多灾的记录……李越把宋元明清放在一起,结果对人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还没有从丧国的悲痛中醒来,就接二连三地看到了更多的血腥和压抑,可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边,现代文明正冉冉升起,如旭日般耀眼,更衬出了中华没落的阴暗。

      李越睡够了懒觉起来时已经是中午,寝宫外静悄悄的,往日这时来一起吃饭的董义苏华等都没见到。李越和阿卓吃了午饭,孙小官人才一脸倦容地来了。

      李越笑着问:“没睡觉?”

      孙小官人摇头叹气:“大家终于明白了官家为何自称常州赵宇。常州屠城,纸城铁人,你们走了以后,许多人痛哭失声。大家在那里谈论到天明,没有人睡了觉。”

      李越好奇道:“谈什么了?”

      孙小官人说:“自然是要强兵富国,决不能让蒙元得胜。陈桐魏云说官家典礼一过,他们就立刻回北方,一天都不能耽误。董平说他要去找那个……台湾岛?李庭芝说十年中该如清朝左什么那个人,远征西北。张世杰和他意见相左,说要去东北,土地肥沃,而且也是日后女真做大的所在。然后他们两个人就都来诘难我,说官家给了种子,他们这两路大军的军粮何时能备齐。这才多长时间?我哪里能变出那么多粮食?陆敏带的那两个人说要立刻建立法制,整肃贪污,时不我待,马上要更弦改辙,不然就会亡国之类的。他们原来是不喜官家文丞相之政的人,说这次恩科舞弊,有悖孔孟之道,在外面带着文人使劲地闹。现在又是他们最激烈,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谢枋得要他们进廉政司,他们还不愿意,说光抓贪官没有用,要改变专政制度什么的,官家都让位了,还要怎么改?!”

      李越心想这就是后世那些性急的愤青人物,一旦看到了弊端,就以为最激进的手段能最快地解决问题,不用着急,今夜就能让他们看到历史的教训了。

      如果前一夜殿中时常有叹息甚至抽泣,这一夜人们则鸦雀无声。近现代的中外历史相对于以前,更加起伏跌宕。在短短的百年间,一次二次世界大战,中国的沦落觉醒战乱统一和并没有停息的内斗血腥饥荒自相残杀……不像前几日那些单薄的文献和古迹,这个阶段开始,有大量的电影和图片。科技的发达日新月异,人们走得比以往几千年都远,甚至登上了月球……

      许多人还没有从前一日的震撼中回过味儿来,最后一夜就到了:李越放映了后现代的人类社会:大量的三维影像显示出人类对山河的污染,再也不清澈的河水,黑蒙蒙的雾霭……接着,冰山融化,森林消失,然后是大自然的报复:极端的干旱和洪水,莫名的瘟疫……粮食因干旱和突发的虫灾断绝,大面积的死亡和战乱,人类的黑暗时刻开始了……各种英雄人物的作为,世界如何重归和平,稀少的人类,发达的科技,和令人忧虑的未来……

      这一夜,赵宇坐到了最后,等到李越收了仪器,烛火再亮时,对着满堂面带惊愕的人们,赵宇说道:“这些都是幻像,并非真实,因为对于各位来说,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如果诸位尽力,这些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未来一向是在人的手里。”

      看看大家还沉浸在思索里,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赵宇只好告了晚安,次日就是他的让位典礼,他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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