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齐聚鹤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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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姜莞意天还没亮就起了，梳妆打扮之后，在苦荞的服侍下简单用了早饭。按照靖北侯府规矩，孙辈每隔七日需给何老太君请安一次。按说一般人家的祖母是极乐意看到儿孙满堂的画面的，但何老太君不同，她向来喜静，只要求七天来请一次安即可。
一大早何老太君用过早饭之后，在敬嬷嬷的伺候下服下养生金丹，闭目等着各房前来请安。“老大家的又来告病了？”何老太君沉声问道。
“大太太换了江南名医的房子，并没有明显好转，这几日身上又不大好了。”敬嬷嬷小声回道，她是跟着老太君几十年的老人了。
“哼，她那病我看大多是自找的，大罗神仙开的药也难治好。”何老太君言语中十分不满，这位大儿媳妇缠绵病榻，已经数月没来请安了，每到请安日只遣人来告病。
何老太君此生唯一牵挂的，就是她唯一的血脉，那在宫中的女儿姜妃了。靖北侯姜严从小表现平平，将来官途上恐怕拍马也赶不上死去的长子姜方。两个庶子虽然惯会哄她开心，但又不能堪大用。如若姜方不死，靖北侯府自然是姜妃的强力依仗，现在姜妃只怕宫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了。
何老太君不喜钟氏由来已久，钟氏从前镇日只知霸占姜方，却连孙子都生不出来，如若姜方有个嫡子，靖北侯府恐怕也不会是这样。要不是自己强硬给宋氏开脸，只怕长房血脉就此断了，将来何老太君又有何面目面对先靖北侯。因为钟氏的原因，何老太君和长房的两个姑娘素来也不亲近。
姜莞意进鹤延堂时，入目却是姜芙意两眼通红跪坐在何老太君的脚踏上。那位置本就是姜芙意的专座，倒是没什么稀奇。倒是这通红的双目让姜莞意心中一冷，只怕多半还是冲着她来的。
“孙女给祖母请安。”姜莞意姿态端庄的款款拜下，仿佛没有注意到姜芙意的异常。姜芙意看到大姐这幅样子，更是气上加气，这位大姐从前倒是挺容易被撩拨的，这一两年倒是越发的会装模作样了。
“哼，我安什么，起来罢。”何老太君分明是刚听人告状，正对姜莞意不岔，而姜莞意这边却像没事人一样，多少让何老太君有些不喜。
“孙女不敢，不知祖母因何动怒。”姜莞意不敢起身，只抬头委屈的问道。
姜芙意愤愤插嘴：“怎么只有你一人，六妹妹呢？”本来她今天是一定要给姜芷意好大没脸的，再当着她的面讨到水晶头面，这样姜芷意肯定能气到跳脚，姜芷意没来让她十分失望。
“今早西跨院的丫鬟来告，说芷意昨夜略感风寒，现在喝了姜汤正在发汗呢。”姜莞意并不看向姜芙意，而是看着何老太君小心回道。其实姜芷意被长姐罚了闭门思过，姜莞意料到今日请安必有一番事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昨天那番小惩恐怕不足以让姜芷意改性。
“起来吧，回头你母亲还说我故意拿捏你。”何老太君说了这话，姜莞意不敢再跪，缓缓起身坐在旁边的织锦杌子上。
“祖母，她定是心内有鬼，不敢过来了！”姜芙意含泪摇晃何老太君衣摆，“昨天她还跟我说她戴着绢花，比我戴着好看多了呢。”姜芙意作为庶子所出，何老太君的喜爱向来是她最大依仗，但是像她这样庶子的女儿隐隐的盖嫡出的大房一头，高门中还真是十分罕见，可见何老太君是何等偏心了。
“谁说的，我们芙意天生丽质，我看戴什么都是顶好看的。”何老太君笑呵呵的拍拍芙意的脸蛋，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争闹罢了，她还不放在心上。
姜芙意这次因为有所图，才赶早提前来请安。这厢正说着，三房嫡出的三小姐芸意、庶出的四小姐芳意和四房庶出的七小姐茵意，鱼贯入了鹤延堂来请安。二小姐蔚意时常随父亲在军中，倒不曾在家。几个孙女齐齐行礼给何老太君请安，何老太君也抽问了一下各位姑娘的身体和女红之类，一时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倒也热闹。
四小姐芙意看见人头也够了，点也掐的差不多了，决定开始讨回颜面了。三房芸意跟她母亲一样是个木讷的，庶出的芳意和茵意一直都以她为尊，蔚意那个刺头又没回来，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祖母，十六那日田府有赏梅会，我却没有好看首饰，去了还不被那田福儿笑死。”靖北侯府处在北境的朔方郡，本地郡守正是姓田，田福儿是田郡守嫡女，讨好靖北侯几位小姐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嘲笑芙意，芙意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
何老太君眯眼笑道：“你让敬嬷嬷拿些首饰与你挑。”何老太君还是极为宠爱这个孙女的，高氏毕竟是她同母所出的亲妹，芙意平时对她时常小意侍奉，让她想起姜妃在闺中时亦是十分贴心。她对芙意也向来有求必应，自己的私房首饰也舍得拿出来给她把玩，芙意从何老太君这儿得去的首饰其实也不少了。
“祖母的首饰太贵重了，我可生受不起，本来想戴那新得的两朵绢花，可不曾想颜色太暗我竟没有相匹配的衣裳。”姜芙意终于把话绕了回来，一双杏目裹着颤巍巍的水镜，好似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我倒新做了几件深色冬裳，还没有上身，妹妹不嫌弃我这就叫人送去平沙馆。”姜莞意闻言立马接过话头，姜芙意虽然今年十一岁，但身量高大，和年长两岁的姜莞意不分上下。其他的几个姑娘听闻此言心下难忍笑意，姜芙意向来跋扈，平时没少得罪姐妹们，她今日所求怎会是被她挑剩的衣服样子，莞意这样一说让众人都觉十分解气。
“你！”姜芙意立时就被气到了，想到何老太君向来厌烦吵闹，勉强忍住道怒容笑道：“怎好要大姐的衣裳，大姐回头出门穿什么。”
姜莞意看到何老太君一脸赞许的表情，心中只得暗叹一声，看来今日不剐自己二两油，是出不了这院子门了。“过了年四妹妹倒是懂事了很多，我再不长进倒显得不如了。”姜莞意捂嘴笑道：“既然这样，妹妹去我那儿挑与你衣裳相配的绢花吧，我与你换了便是。”
姜芙意摇了摇何老太君衣摆娇嗔道，“祖母，你常说大姐最是大方不过，我看也不过如此，听闻大姐新得了一套江南来的水晶头面，那个戴出去岂不是风光，大姐是不是舍不得借我？”姜芙意毕竟年纪小，始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迫切的心情。
“好了，莞娘你是大姐，既然你不去田家，就把那套头面借给你四妹妹戴一回，赏梅会回来就还你了。昨日小六淘气与小四有了龃龉，你作大姐的，也该对妹妹们多加管教劝解。”何老太君一番敲打之后，摆了摆手，以示倦了，于是众人便又鱼贯退出鹤延堂。
一出鹤延堂，芙意就得意的冲姜莞意一笑，“多谢大姐，我一会就派丫头去芦雪坞去取。”说完兴冲冲的往平沙馆方向走去，同是四房的庶女七小姐茵意自然不敢落后，和莞意告辞后便匆匆跟了上去。
倒是三房的三姑娘芸意好心劝慰芙意，“大姐你别生气，芙意向来喜欢新鲜物事，等她新鲜劲过了就好了。”可是新鲜的物事自然是最开始的时候才最有价值，难道堂堂嫡长女竟然还要等一个庶女把玩过新鲜劲了，才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吗？
梦中的原主每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都是大为光火，死扛着不让人占便宜，到最后不但便宜被人占了还讨不到好，原主的性格肖似其母钟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怕原主真的重生了，少不得还是要被气到。
姜莞意经过梦中那样逼真的大喜大悲，对这些小事自然看的比较淡，轻笑道：“芙意还是小孩子心性，当不得真。”又转头看着芳意道：“三妹妹，五妹妹，我那里有新得的点心方子，你们闲暇去芦雪坞坐坐，我们一起喝茶做女红，岂不惬意。”两位妹妹自应下不提。
姜莞意前脚刚踏进芦雪坞，后脚平沙馆的丫鬟就来取水晶头面了。姜莞意换过家常袄子，靠着大银枕，浅抿了一口热茶，才慢吞吞的告诉苦荞，“且让她等等，就说早稻正要去取呢。”
苦荞应声退下，因为姜莞意不喜丫鬟环伺，整个东厢顿时只余她和早稻两人，早稻正是掌管姜莞意脂粉首饰的丫头。姜莞意转头看向忿忿不平早稻：“行啦，姑娘我还没气着呢，倒是气着你这正牌大小姐了。”
姜莞意院中的贴身大丫头大部分都是钟氏陪房所出，都是很信得过的，原主后来出事，这帮丫头全部被打发卖了出去，这也是原主内心郁结之一，姜莞意既然占了原主身体，自然也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少不得以后要保这些丫头的前程了，毕竟善加利用都是自己的臂膀。
“姑娘，您打趣我的时候倒是有劲了，在鹤延堂怎么不这样。”早稻抱怨道，自己家这个小姐实在老实的过分了。
“姑娘何不也去田家的赏梅会，自从您去年大病之后还一直没出过门呢，如果您也去了，四小姐还有什么借口问您借首饰。”早稻能识文断字，年纪虽小却十分缜密，管理首饰一向妥当，只是毕竟年纪小了，脾气有时候挺大的。
听到田家两字，姜莞意双目一缩，煞气一闪而过。前世14岁那年，就是去田家做客，然后莫名掉入湖中，众目睽睽之下被田郡守的庶子所救毁了清白，没多久靖北侯府就接到皇上调回京城的旨意，留姜莞意一人孤苦嫁在北境，那田郡守的家世本来就与靖北侯府的嫡女有些难以匹配，何况只是他的庶子。
“四小姐以前倒也罢了，顺的不过是些香料茶叶，今次居然心思动到首饰上了，还是这套新得的极品粉水晶头面，这怎能让人不生气？”早稻见姜莞意不理她，又自顾自说道。
“讨打，主子岂是你可编排的？再说谁说我要给那套给她啦？”姜莞意赏了早稻一个大板栗，继续悠然的喝茶道：“这次指定给我们姐妹的年礼，是钟嬷嬷携着钟家的婆子直接送到芦雪坞的，我且问你，那套首饰，除了你过眼了，还有谁？”
早稻眼睛一转，沉思了一会，忽又高兴起来，“因见是首饰匣子，苦荞姐姐只让我照了礼单一一销去入库，大家只是看到礼单，想来没有人看到实物。”
“那不就得了，我记得去年真表姐捎来一套挺别致的水晶头面，我一向收着没带，那套虽然也是水晶，但成色并不难得，给芙意去田府添颜色足够了，你再过一刻钟拿去给平沙馆的丫头。”姜莞意说完也不顾早稻满脸崇拜的神色，就打发她下去了。
时下最多的首饰材质无非是金银或是白玉翡翠之类，水晶只不过是图个新鲜，普通水晶的价值在江南其实也不算太高，只不过在北境能博个新鲜罢了，但是钟外祖赠的这套粉水晶就不一样了，材质上佳且流光溢彩，如果姜芙意借了这套恐怕就再也没有归还的那日了。
简单用完午饭后，又喊来苦荞让她把这事儿悄悄的传到西跨院姜芷意那儿。趁这空档，姜莞意赶紧窝在炕上眯了一会。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姜芷意就一脸难过的来姜莞意这忏悔了，姜芷意知道外祖送来肯定不是凡物，她不知道姜莞意已经偷偷李代桃僵，心想这下自己又让姐姐吃大亏了，心下又愧疚又愤怒，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姐姐要回这套首饰。
姜莞意眯着眼看着坑边搓手帕的姜芷意，轻松说道：“我让你乖乖待在院子里不要出来，难道你忘了？”
姜芷意委屈的说道：“长姐，我实在是错了，又让平沙馆占了便宜去。”
姜莞意起来点了点姜芷意头上的小包包：“你是不是还想着一定要帮我讨回这场子？”看到姜芷意一副默认表情，姜莞意叹了一口气：“我白教你了，你和她见什么气，她有的你都有，她没有的你也尽有，何必和她做这些蝇头计较，你真正的心思该放在那儿我不多说，你自己琢磨去吧，回去继续思过。”
姜芷意作为侯府嫡女，亲叔叔是靖北侯，外祖也是家世显赫，只要好好在女红礼仪家事等方面下苦功，将来某一门差不离的亲事，是毫无疑问的，岂是庶出的三房四房能比的。姜莞意虽然会极力避免前世那样的事情发生，但也要靠姜芷意自己努力。
姜芷意前世虽说嫁给了一个纨绔，但是如果她自己足够聪明的话，加上外祖钟家，她想活下去还是不难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姜芷意这个爱使小性子没有城府的性子，必须扭转过来。姜莞意无力的扶额，钟氏的两个女儿不愧是她生的，性格都和她一样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齐聚鹤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