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照暖树》俞川

3、第三章

　　等我终于拿到工作证的时候，我已被全公司职员定为不可信任人士。

　　还好李露就坐我旁边，叽叽喳喳和我说个不停。这孩子还是一个大学生，在阿尔及亚上学，正在实习。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两个人渐渐也就熟络了。

　　“唉唉，你知不知道，”李露神神秘秘地靠近我：“KELLY今年都快三十四了！还没有男朋友呢！”

　　KELLY就是我们组长，没错就是那个老佛爷。

　　这个老祖宗哟，连办公桌上的灰尘都要用纸巾擦拭，作为清洁评判标准。换职员换得比衣服还勤快。

　　上次那个SOPHIE（死厕所里那个……）我亲眼见证了老佛爷如何将此女子摧残最后打回中国的。

　　SOPHIE悲壮的哭喊声传入了我们八卦的耳中：“那你说我经期提前，我总不能躺着血去给老阿翻译啊！”

　　老佛爷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怪就怪你月经不调吧。”

　　SOPHIE又哭道：“KELLY！做人不带你这样的！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据知情人士道，老佛爷只说了一句，SOPHIE就哭着鼻子走了。

　　——就凭同样的数字，我给你们的是美元。原以为你就只有拿人民币的能力，现在看来，你只配拿越南盾。

　　好吧，就这女人，有男朋友才奇怪好吗？

　　我笑着问李露：“露露小朋友，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不出所料，小朋友脸蛋儿又红了：“有，在中国呢。等我毕业了就回去找他。”

　　我心中陡升敬意：“行啊，小姑娘，看不出来挑战的是高难度远程恋爱！”

　　不像我人在身边都守不住。

　　知道这时我才想起我忘记给楚钺打电话了。

　　在茶水亭里踌躇半天，最后还是拨打了熟悉的电话。

　　“喂？”

　　楚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是郝嘉。”

　　“你不是说下了飞机就回电话吗？？为什么等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和奕岚都急疯了。”

　　“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吧，我承认这样说话多少带了点赌气。

　　“对不起，郝嘉，我应该早点和你谈谈的。”

　　“别别别，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我不见得喜欢听你们俩的罗曼史。”

　　也是，你对我的背叛史。

　　时间越早，对我来说，越残忍，

　　“郝嘉。我……”

　　“其实你我都明白我们早就没有爱了。我们彼此都应该早点认清，免去留下过多对方不好的回忆。”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确实有难过，却不太受伤。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两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们若是结婚，我可不会当你们伴娘啊。啊哈！”

　　电话那边楚钺的声音听起来好点了：“知道了，那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看着楼下来往地人群。我一时失神。看吧，那么多年的感情，结束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的。

　　端着茶杯回到办公桌，李露一脸忧伤地告诉我被老佛爷召唤了。

　　老佛爷不耐烦的扫描着办公桌上一叠又一叠的文件，偶尔抬头给我锐利的一眼：“SCAR，走狗屎运了你。”

　　老板，我可以再申明一次不要叫我伤疤可以吗？

　　“程先生一个星期后出发去刚果。你很想幸运地成为了他的随身翻译。”

　　“刚果！”我惊讶道：“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不可以。”

　　“我那个……”

　　“没有理由。SCAR，你可能还没有认识到，我叫你进来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上面的决定。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收拾收拾东西一周后飞刚果，二是收拾收拾东西明天飞中国。选吧。”

　　……“去刚果的机票我来定吗，KELLY？”

　　“不需要。收拾好你自己就行。”

　　出办公室，仰望天空四十五度，明媚忧伤滑过我的嘴角。

　　“怎么样怎么样？”李露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一周后飞刚果！”我没好气地答道。

　　“啊？”李露一脸同情地望着我。

　　到了刚果身边可真的都是黑珍珠们了。我其实有点怕黑帅哥。以前上大学时候，系里有几个非洲来的，我那个去，我有次亲眼目睹一黑帅哥一个耳光过去就扇掉了一哥们儿的一个牙。

　　……

　　程先生，不带你这样的！

　　一周后我跟着小科去的刚果。虽说勉强表达自己买商务舱就好的意愿。但最后小科这么来了句：“没事，郝小姐。你不用帮我们程总省钱。这钱是可以找公司报销的。”

　　关你们找谁报销，反正别找我。

　　话说我都是在飞机上和小科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别人老板叫程颐。搞了半天我还没问过自己老板尊名……

　　这厮级别应该挺高的了。我和小科一下飞机，就有专人来接机了。你说当翻译没什么好处可捞的，就是老跟着领导沾光。

　　其实非洲也还好，至少别人比起其他非洲国家，人家不缺水啊！天气嘛，勉强还好，多擦擦防晒霜就好。不过，一出候机大厅，整个热气还是一股一股地迎面涌来。

　　一上车，接受冷气的洗礼整个人就好受多了。

　　再仔细看看才觉着怪不得这么凉快，程大老板有气场在车里震着呢！

　　“程先生好呀！”

　　人程颐颔首示意一下又闭目养神了。

　　我就说上车的时候小科那么积极帮我开车门，感情是帮我选了个好位子，自己到前面呼吸新鲜冷气了。

　　我看程颐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没有。撑起身子，靠在前座上和小科说话：“你说，你们老板提前一人跑这里来干嘛？他又不会法语。”

　　小科惊讶地看着我：“郝小姐，我们老板在法国住过四年。”

　　我一愣，转而就怒了：“四年？你别给我说他呆了那么久不会说法语！”

　　小科笑道：“后来程先生还在奥地利呆了两年呢，要说语言，好多人都不及我们先生呢。”

　　“那他要翻译做什么？”这不摆明浪费资源吗？

　　小科刚要作答，大BOSS就幽幽地开口了：“因为我喜欢浪费国家资源。”

　　老板，我什么都没说。

　　我乖乖地坐回自己座位，斜眼偷瞄程颐。咱们庸俗点说，身旁坐着的就一移动金矿。还带展览功能的，让人赏心悦目的金矿。

　　人一坐那散发出整个气场就是生人勿近！话说大BOSS，想当初我还救了你钱包一命呢，你看是不是年终奖上给点奖励啥的。

　　在刚果的呆了四天，基本上工作进行还算顺利。其实我几乎不用翻译，丫的直接自己回答了，偶尔在夹杂几句阿拉伯语。只是，我看程颐脸色早已不及当初那样沉重。

　　下午点的时候，小科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晚上工程完了，对方公司的邀请我们参加晚宴。

　　终于！！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程颐整个就一变态，自己工作起来不好好吃饭，害得我们下面的跟着他啃了好几天的馍馍。

　　我专门腾着肚子，等饭来着。结果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开饭，差点晕过去。

　　等我和小科进门，人家大老板们基本上都来齐了。我们乖乖地坐到自家主子的背后。小科戳戳我的脊梁骨道：“郝小姐，你坐我们先生旁座吧。”

　　“我？”我震惊了：“这不大好吧……”

　　“人家可都带着女伴的呢。”小科说着，又向我以目示意。

　　我这正在犹豫呢，你要我要这么唐突坐上去，这程颐不会以为我借机上位来着吧。

　　然后大BOSS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了：“郝嘉，你坐过来。”

　　得令，喳，皇上！

　　我刚一屁股坐下，对面那个老阿就叽里呱啦地用阿拉伯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讲得整个一眉飞色舞的。

　　末了，还炯炯有神地把我给盯着。

　　我……我那个去！

　　我只好无奈地望着程颐。程颐理所应当地忽略掉了我红果果的目光。明明是我给人老板翻译，现在整个倒过来整了。好吧。

　　我硬着头皮，对那个老阿善意一笑，然后端着杯子以示歉意地小抿一口，表示我听不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结果那个老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就大步向我跨来。猛地一下抓住了我的手。

　　我那个去，大庭广众之下不带这样红果果调戏的！又碍于对方是合作方，我只好龇牙咧嘴地默默忍受了这非人的待遇。恨不得把桌上的香蕉酒泼他脸上。

　　杀天刀的程颐终于开口了。叽里呱啦一大串，说的啥我一个也不知道。去你奶奶的，你还会说阿拉伯语！！！！！

　　程颐起身，一边对老阿说些什么，一边轻轻拂开老阿抓住我的毛手。程颐的手掌心特别大，一抓，我整个拳头就被他包住了。

　　老阿表情啊掩盖不住的失望，回座位前又意犹未尽地看我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坐在程颐旁边轻声问：“程总，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啊？”

　　程颐微微一笑：“想知道？”

　　我恨恨地点了点头：“嗯嗯嗯嗯！！”

　　程颐笑意更浓了：“真的？”

　　我更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惜了。”程颐举起酒杯：“我不想说。”

　　他奶奶的。

　　最后散席的时候，老阿又是拉住我一阵口水散射。我不停地点头示意，希望他赶紧放开他的咸猪手。后来终于回到酒店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快散架了。

　　不愧是旅游胜地，连小小单人套间都修得古香古色的。冰箱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些德国小黑啤。

　　以前楚钺每次从德国回来，什么都不带就带一听黑啤。老在上面鬼符桃话些什么符号。我说你有病吧！他嘿嘿地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直到他带到第二十二瓶丑陋小黑啤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二十二瓶小黑啤拼凑着的，是我的法语名字。那天，我二十二岁。

　　想在想起来似乎毫无泪点，但当时自己哭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我想，那时候要你是拿一易拉罐拉环来我也跟你。

　　结果楚钺说：“郝丫头，你等我。”

　　我等啊等啊，就等成今天这摸样了。这情啊爱啊，还真经不起时间考验。我努努嘴，走进浴室，享受我的热浴。

　　我轻轻把衣服脱下，折叠好放在衣架上。看着骨瘦嶙峋，才觉着自己真是该长长肉了，连胸都瘦得快没有了。用浴巾捂住胸，心情更加不爽。

　　但这和我一脚迈进池子里的大叫毫无干系。甚至我一边尖叫着一边捂着浴巾向外跑去的时候一头撞在程颐身上然后拽住别人死命不甩也毫无干系。

　　我甚至忘记自己只有胸前挂了一条浴巾。

　　我甚至忘了去问程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我甚至忘了胸部为什么这么小。

　　全因为他奶奶的池子里有一条蛇！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