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T/FE]浮梦·轮回》月伦

2、下

　　7

　　对谈五景

　　——“龙马你到底在等些什么呢？”
　　——『一个人』
　　——“是怎样的人呢？”
　　——『或许是很重要的人』
　　——“真执着呢……”
　　——『……』

　　……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等他了干脆和我一起走吧。”
　　——『阴阳师和灵在一起不是禁忌么』
　　——“我无所谓啊。”
　　——『我在乎』

　　……

　　——“喜欢雨天么？”
　　——『应该是喜欢的吧，至少这个时候不用隐藏自己的眼泪』
　　——“那么晴天呢？”
　　——『应该是喜欢的吧，至少在记忆中的阳光一直都很灿烂』
　　——“那么不二呢。”
　　——『……』

　　……

　　——“有时候我真的都快忘记你是灵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灵应该有的行为来提醒你』
　　——“不用了，你现在这样蛮可爱。”
　　——『……』

　　……

　　——“龙马，中国的道士说人在死后会走过一个叫做奈河桥的地方喝一种叫做孟婆汤的东西以此忘记前世的事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有区别么』
　　——“只是遗忘和牢记之间的差距，当然还有看不见尽头的漫漫等待，这种感情很笨吧？”
　　——『的确如此』
　　——“但是我甘愿选择背着生生世世的枷锁。”
　　——『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阴阳师』

　　8

　　回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虚无飘渺却又力量无穷。改变忘却铭记是怎样的词语，等待期待绝望是怎样的词语，在千年轮回中不停流转永不停息。

　　时间在不经意间从指间慢慢流逝，龙马对于不二而言已经成为了空气一般的存在。围绕着龙马的气一直维持着纯洁的银白光芒，不二不由得庆幸他的心灵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都保持着天真的执念。此刻天才阴阳师不二周助的名气已经变得家喻户晓，就算是不二想安心于一个星期2次的工作也开始变得身不由己。
　　虽然自己向来不属于那种热心到了可以不眠不休的地步，但是不二还是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得淅沥哗啦。与龙马见面的时间日渐减少，更有甚者因出远门的缘故长达半个月都没能见到那双金绿色的眼瞳。

　　不二回来的那天龙马只是背着双手默默地站在草丛的中间静静地望着灿烂星空，看着那个在风中略微有些寂寞的身影不二只觉得心脏的部位开始涌上一种叫做心痛的情绪。“我回来了。”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不二只看见龙马幽雅地慢慢转过身，银色气息和金色瞳孔形成了完美的映衬。
　　『欢迎回来』

　　一语震天动地石破天惊，如果世界真有神的存在不二只祈祷这一幕能够成为永恒，什么灵什么阴阳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找到了应该回去的归宿。
　　夜幕下的萤火虫静悄悄地绽放着□□，夏蝉的声音回荡耳边，不二最终跑向那个小小的身影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双臂紧紧缠绕在龙马的身上。那一瞬间不二真的以为自己抓住了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只有那虚无的空虚感无情地提醒不二他抱住的不过是流动的空气。

　　不理会手掌中央刺目的情感线条狼狈地四处逃散，不二闭上了他湛蓝的眼瞳只是一直一直保持着静止的拥抱。而看着不二近乎异常的举动，龙马瞪着的金绿眼瞳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柔和下来，伸出手轻轻放在不可能碰触到的不二背部。
　　『明明知道我是灵还做出这样的举动，你真是个奇怪的阴阳师呢』
　　两个人的身体在风中融为一体，属于两个平行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拥有交集，不二从最开始就知道。师傅所谓的六道清净在这个少年的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不二猛然间发现原来向来没有特别执着的自己也可以拥有如此激昂的感情。

　　『如果我不是灵就好了』
　　金绿双瞳的少年对着不二灿烂地笑着，那样的笑容让不二再次联想到了普照整个大地和蓝天的阳光。没有身为灵的诡异阴森感只剩下清爽的空气，不二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草香的风仰面躺在了草地上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
　　“那么就别在这里等待了，跟我走吧。”

　　『不』
　　龙马总是这样干脆而有力地拒绝不二一次又一次，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不二明白在龙马还是孩童的心中诺言的成分大于一切，更何况失去了执着就注定了龙马会前往他应该前去的轮回，自己的愿望终究还是一纸空文。只是就算有那么一点的任性也好，不二还是希望自己在龙马的心目中能够胜过执念。

　　“被你这么拒绝我真伤心啊。”保持不变的是灿烂的笑容，深邃的心底却是一片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天地。

　　9

　　梦的结束是现实而现实是梦的延续，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在什么地方我已经有些混乱，等到虚幻的城堡破灭的一天才猛然惊觉原来现实和梦境只不过一纸之隔。

　　终于找上不二的是一家名声显赫的权势家族，雇佣的金额之高已经可以让不二完全不愁下半辈子的生活。虽然不喜欢散发着势力铜臭味的地方，但是一想到有了这笔金钱就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那个坐在草地上孤独等候的龙马再不离开，不二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委托。

　　那天不二坐在龙马的身边面对金绿色的眼瞳柔柔地笑着低声说道：“从明天开始我留下来一直一直陪着你怎么样？”不知是态度还是气氛龙马的脸庞再次被浅浅红晕占据，倔强的他还是撇过脸装做满不在乎。
　　『那是你的自由』
　　“你啊你啊，还真是不坦率呢。”深知龙马性格的不二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答案意料之中的态度，龙马说到底也只是个思想单纯的天真少年，“那么我走了，等我回来知道么？”

　　不二亚麻色的发丝随着入秋的风轻轻飘舞着，转凉的草地已没有了萤火虫的点点光彩，日渐枯黄的树叶间龙马静静地遥望着不二不发一语。蕴涵着不知名情感的神情在眼中弥漫回转传递，跨越现世和常世之间的隔阂柔柔软软地扩散到世界的尽头。

　　脑中浮现的是留恋于世间的灵以及与灵纠缠在一起的人。当人因为灵的缘故忘记自我的时候尚且还有阴阳师帮忙，那么当阴阳师忘记自我的时候又有谁能够解救他们。忽略讽刺却是血淋淋的现实，不二扬起了向来幽雅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
　　迷雾重重看不见终点，不二偏偏嗜好这样的随意。

　　高耸的楼屋直入眼际，散发着红木香味的门前一位有着书香世家淡雅风度的少年默默站立着等待着他的到来。那一瞬间不二认出了那股纯白的光，这少年正是那天在集市上与他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受到灵祝福眷恋的灵魂。

　　“请你帮我唤醒他。”少年一字一句冷静地说着却掩饰不了眼底深处的沉重悲哀，“我只希望他能够醒来。”

　　为情所困的人群比比皆是，不二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为了他人甘愿舍弃一切的人。原本激昂的情绪在重复一次又一次后最终还原为麻木，在渴望中绝望的人们最后吐出了生命的鲜血，手中依旧抓着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但是神是喜欢恶作剧的，摇摆不定的心让你永远不会明白造物主的意图。

　　穿过长长的走廊少年最后停留在一扇朴素的拉门前，在深深呼吸后少年慢慢伸出了手握住了门把。随着“吱呀”一声沉沉的摩擦声音，不二猛然觉得向来平静的心开始了不可抑制的躁动。那从未感觉过的焦躁感觉中甚至夹杂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不二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被少年打开的门后面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身影，不二清楚地看见在白色光芒的中央那个牵动着他所有情绪的人静静地仰卧在那里安详地闭着双眼。在不二空白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少年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那个身体旁平静地说道。
　　——他是我的恋人。

　　龙马阳光般的神情在眼前猛然闪现，等到不二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靠在门檐上笑得泪水模糊了双眼。

　　10

　　向左走向右走这么一个简单的选择有时候会让人用一生的时间来思考，躺在有着过往气息的绿地上思绪涌上，如果风注定不能停下脚步我宁愿生生世世守护着你的背影。

　　『看来你的工作很顺利啊，这么快就……』
　　远远看见不二向自己走来的龙马睁大了他金绿色的双瞳露出了一贯的灿烂笑容，赞许的话语却在下一秒就被突然吹起的秋风吞噬了最后的话音，举起的手静止在空中没有移动。

　　秋风吹送成为波浪形的草地上前前后后站立着三个人。灵，阴阳师，雇主。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至冰点，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证明了时间的流动。

　　紧闭的记忆之门悄无声息地“哐啷”打开，奔腾的记忆在脑海中膨胀冲撞。龙马最终捂住头痛欲裂的头呢喃地从嘴中吐出了细小的声息。
　　『手冢……』
　　那一刹那多米诺骨牌走到了尽头。深蓝天空中高挂着皎洁圆月，淡淡的银色之光笼罩着整个世界。

　　那年两个少年在这里定下约定。
　　那年一个少年在这里等待重逢。
　　那年一个少年路途中摔下山崖。
　　那年沉睡的灵守候在誓约之地。

　　2年的时光手冢最终找到了龙马龙马终于找到了手冢，作为生灵的龙马可以回到自己的□□然后实现与手冢的约定。不二一再告诉自己功德圆满终于又做了一件善事，但是那保持着微笑的脸部却持续感觉到僵硬的痛苦。阴阳师和灵最终是禁忌的存在，就算在童话中也不会得到真正幸福。
　　手冢离去后龙马的双眼一直呆呆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不二轻轻叹了口气微笑着转身就要离开。

　　『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阴阳师』
　　背后幽幽传来龙马的声音，不二没有回头。不二知道如果手冢不出现在龙马面前他就可以此生一世独占那个等待的灵，但是不二也知道没想起手冢的龙马注定是个残缺的灵魂，就算到了时间的彼岸也要经受回忆的折磨。既然如此他更希望能够真正看见那个有着金绿双瞳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露出阳光般的神情，然后真正感受彼此属于现实的温度。

　　“这不过是一场梦境，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不二说完这句话后背对背站立的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不发一语，世界中只剩下偶尔秋风扫过树叶的声音。泛黄的叶子在空中轻轻飘舞，安静地躺在草地上与大地融为一体。

　　『你曾经问过我当我走过奈河桥的时候会不会喝下孟婆汤，我想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如果还有下次见面你再告诉我也不迟。”
　　『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么』
　　“没有。”

　　龙马透明的身体最终融化在风中再也寻找不到，而独自一人站在草地上的不二仰望星空露出了苦涩微笑。

　　11

　　重复无终点。

　　在村镇中无所事事的不二最后还是决定回到了师傅的修炼之地。跪坐在师傅面前不二微笑着讲述着在外界的种种见闻却惟独略过了那对金绿色的双瞳。师傅最终长叹了口气握起了不二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条凌乱的命运之线。”
　　不二知道师傅指的是什么，他可以看见自己手掌上那条情感之线讽刺地炫耀着胜利。

　　“你这一决定会让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后悔？”
　　“我最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么在意。”
　　“你从小善于掩藏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任性一些也是必要的。”
　　“大概这就是我的风格。”

　　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不已为然，不二仍旧可以感受到心底深渊处有一个声音在默默吞噬整个身体。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那天他出口挽留了龙马那么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永远无法改变，如同泼出去的水永远收不回来。
　　不二不愿意成为横刀夺爱的第三者，从最开始到最后都不曾改变。

　　每当跨过奈河桥的时候不二都会将孟婆汤毫不迟疑地倒入滚滚流水，然后头也不回地投入下一个轮回。也许只是不想忘记那双绚丽的金绿色双眼，也许是不甘心于自己的退出。层层轮回世界变幻莫测，不变的只是记忆中的美丽回忆。
　　这或许也属于另一种执念，走在轮回的漫漫长路上不二怀中一直抱着属于龙马的珍贵记忆，就算不知道能不能有再见面的机会，铭记在心就是全部。“吱呀”作响的命运齿轮发出令人倦怠的声音，不二倒也算轻松地走在春夏秋冬的夹缝中。

　　或许是眷恋这个奇妙的三角神让千百年后的今天他们再次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相貌，同样的眼神。
　　不同的仅仅是不二有着前世的所有记忆，仅此而已。

　　这或许就叫爱情。不二下定义的。

　　所以微笑着看着这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孩子渐渐吸引住手冢国光的视线，微笑着等待着命运的重演。樱花树下的越前和手冢面对面严肃站立，远远站立着的不二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千百年前的自己在那个时候选择了放弃，那么现在的自己又如何？

　　疑惑的心情找不到答案，不二觉得自己还是适合那种轻松自在的生活方式。什么轮回什么前世什么梦境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不二最终还是疲倦了这场没有终点的游戏中。现在的他只想说出千百年前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然后他会在奈何桥上坦然喝下孟婆汤从虚无的空白开始。

　　所以不二在越前结束了对手冢的谈话后微笑着迎上前去，一字一句地温柔微笑道。

　　——当约定结束后就跟我一起走吧。

　　12

　　时间的沙漏静静流逝，人类在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相对也会失去某种东西，自然的定律恒久不变。彷徨在轮回的齿轮旁我终于寻找到了自己的答案，灿烂阳光普照大地。

　　凝固的时间最终在面前金绿双瞳少年的桀骜不逊笑容中开始游走，那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少年仰起头露出了阳光般的神情朗声说：“你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你这个奇怪的阴阳师。”
　　超越意料的回答超越意料的发展，不二竟然也呆呆愣在了原地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只有越前的坚定声音在耳边回响得清晰。

　　——你曾经问过我当我走过奈河桥的时候会不会喝下孟婆汤，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答案。
　　——然而你居然让我白白找了你这么久，因此上辈子欠你的一笔勾销。

　　平衡的天平两边不多不少不会倾斜，不二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越前心中的想法。少年有着少年独特的执着和要强因此越前上辈子不愿欠手冢也不愿欠自己，果然傻瓜不单单是自己。投身在轮回之河的两人终于迎来了见面。
　　然后自己应该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幸福了吧。

　　不二下意识地摊开许久没有细细观察的手掌然后赫然发现曾经凌乱的线条最终成为了细细的一条，柔软地镶嵌在手掌的中央。上帝用了千百年的时间来印证不二的执念，也终于实现了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愿望。
　　面对这样的变故不二完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怎样的神情来面对，自然也就保持了千百年不变的灿烂微笑，如同阳光下的蓝天没有一丝阴郁。

　　“看来到现在你都是个奇怪的人呢。”越前虽然嘟囔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但是浅浅微笑的嘴角却抑制不了之下隐藏的淡淡温柔，“你可得想清楚你刚才说出口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得付起责任，如果是假的我就回到手冢身边接着喝下孟婆汤让你再等上无数个千百年都找不到。”
　　桀骜不逊的言语下不是漫无目的的自大，自从不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开始结局已经显而易见。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的态度越来越嚣张了啊。”不二眯起他湛蓝的双眼托着下鄂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那还不是因为时间的缘故，我积累了这么长时间的怒气可没办法那么简单发泄出来。”越前不甘示弱地伸出手压低了帽檐反驳道。
　　“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当初那个坐在草地上天真可爱纯真无邪的龙马呢。”不二不理睬越前继续感慨。
　　“都说了别用那些词语形容我了！”似乎被触碰到了记忆中的柔软部位，越前的耳根一瞬间变得通红然后用那张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大声抗议道。记忆与记忆的重叠再现，龙马仍旧是不二远古记忆中的那个别扭而又可爱的灵。千百年的轮回没有改变实质，神终于把他所爱的东西还给了他。

　　“那现在让我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怎么样？”不二笑着在越前耳边耳语道，撇开脸的越前却仍旧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当然对于越前的这些表现不二再清楚不过，基于越前那种倔强的思考方式而言抗拒其实就是接受的讯号。
　　“不知道抱住你是什么感觉呢……”不二喃喃道，充斥着阴谋的笑容让龙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你不想知道么？”“……”一针见血的质问让越前顿时语塞，通红的脸暴露了所有思绪。

　　微微颤抖的手臂紧紧相拥，交融的温度以及呼吸，等待了千百年的两人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