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一次独自的旅行。
身边的人或停留或走开,最终都是要独自一人继续行走下去的。
--------题记
1.
顾小蔓甩掉脚上十公分的金色罗马高跟鞋,倒在乱作一团很多天没有打理过的床上,伸手捞过被子蒙住头。思绪渐渐模糊起来。
淡淡的月光从没来得及拉上的窗帘处映射进来。狭窄的小屋,衣橱的门敞开着,地下散乱着衣服和各种样式的鞋子。化妆台上堆着瓶瓶罐罐,有些是读不出名字的日文与韩文。找不见盖子的眼线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萎靡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顾小蔓没有办法解释说明这个问题。唯有游走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听着那些染着各色头发的男孩吹口哨,才能找到一点存在感。也会觉得累,也会觉得烦,也会不想这么堕落下去了。可是,好像是断了后路的。奔跑着,却找不见出口。
再一次清醒过来,是下午了。踹掉被子,用手指摸了已经花掉的眼线。张开嘴,打了哈欠,泪珠从眼眶滚落,留下一道黑色的泪。顾小蔓坐在床上抬眼看见外面的天空,是晴天呢。很久没有看见白天的天空了。从来都是看见暗下来的天色。
顾小蔓走下床,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纯棉T恤和牛仔短裤。在卫生间擦干净伪装在脸上的面具,套着衣服走出房间。
楼梯的墙面上是顽皮的孩子画着的涂鸦,顾小蔓每次下楼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是孩子的时候,也会在墙面上写下“某某某是王八蛋”这类的话。记忆总是很模糊的,那些阳光,那些笑脸,已经不太记得了。
街口卖烧饼的大叔准备收摊了,双手在宽大的围裙上擦了又擦,憨厚的笑着解释已经收摊了。顾小蔓从来没有吃过,因为总是半夜才回来,睡上一整天,傍晚才出去。搬来这里半年,她是第一次天亮着走出矮小的建筑。
顾小蔓沿着马路边上缓慢地行走着,骑单车的少年飞扬起的衣角划过顾小蔓的手臂。少年回头望了望顾小蔓,轻轻一笑。顾小蔓眯起双眼,嘴角慢慢上扬。她奔跑起来,跃上少年的后座,单手搂住少年的腰。少年猛得一怔,回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顾小蔓。
“载我一程吧。”顾小蔓对上那双惊愕的眼。
少年的视线回到正前方,“你要去哪里?”
“安静些的地方。”顾小蔓将脑袋靠在少年的脊背上。
眼前的风景呼啦啦地闪过,风扬起了前额的头发。顾小蔓闭起眼,感受着回忆的冲击。如果不是那么任性,是不是今天的自己也会像这少年一样,单纯而快乐。
“到了。”少年停下了自行车。
顾小蔓睁开眼看见铺满小石子的河滩。她轻轻跳下车,伸了懒腰,回头对少年说,“有时间陪我走走吗?”
少年不解地望着顾小蔓,缓缓点了点头。
顾小蔓向前走,少年跟在她后边,金灿灿的夕阳映着河水波光粼粼,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少年问。
“顾小蔓。”
少年在嘴里反复念着,而后微笑了说,“我叫蒋木海。”
蒋木海比顾小蔓大约高出一个头,头发松软地耷拉在脑袋上。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皮肤偏白,身材中等健康。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胸口有两个针孔大的洞,想来是在学校别着校徽的。蓝色的校裤也是极为干净的,脚上蹬着一双白色帆布鞋。
蒋木海察觉出顾小蔓打量的眼神,便回望她。顾小蔓顺了顺海藻一样卷曲的长发,不再看着他。
河水底层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冰凉清澈的河水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远处。顾小蔓踢掉脚上的帆布鞋,摇摇晃晃地将脚趾头探入河水里,觉得不冷,又微笑着将另一只脚伸进水里。顾小蔓回头看着愣在旁边的蒋木海,一直脚踢了水花溅在蒋木海白色的衣服上。
蒋木海微笑,脱了鞋子和顾小蔓一同站在水里。远处是大片大片的麦田菜地,木头搭建的简陋的屋子,偶尔会听见谁家的鸡在叫。
离开河边的时候,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两人一车缓步走着。路过低矮的平房,路过高立的楼房,路过便宜的小吃店,路过昂贵的西餐厅。来往的人群时而会将两人冲散,两人却总是心有灵犀的在人群稀疏的地方走在一起。
“嗨,蒋木海!”马路那边穿裙子的女生冲男孩喊道。
顾小蔓歪着脑袋,从旁边看见了跑过来的女孩子。长相清秀,黑亮的长发披在肩头,白色的洋装点缀着漂亮的女孩。
“这位是?”女孩眨着大眼睛看着顾小蔓。
蒋木海伸手顺了顺女孩的头发说,“哦,她叫顾小蔓。”
女孩向顾小蔓伸出手说,“你好,我叫尤佳央。”
2.
愈渐变深的夜,街边的路灯逐个亮起。顾小蔓路过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站在路口许久,眼神灰蒙蒙地落在柏油马路上。
顾小蔓不回头的离开酒吧一条街,第一次有了要脱离萎靡的生活的想法,有了要接受阳光照耀的想法。
路过服装店,看见橱窗里映着干净脸庞的自己。顾小蔓不排斥,甚至是喜欢的。她喜欢干干净净的自己,简简单单的自己。可是,生活却不是能让所有人变成想成为的模样。顾小蔓沿街坐下,盯着自己洗得发黄的白色帆布鞋发呆。
有迷茫的时候,有懵懂的时候,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当阳光穿透了乌云,抬起头看看暖洋洋的日光,还有澄澈的天上那些自由飞翔的白鸽,或许是该决定未来的时候了。
回了正常的生活的顾小蔓,早睡早起,丢掉了伪装年龄的化妆品,拉开暗色的窗帘。甚至还在住处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她每天的工作是照看花朵,是一份需要耐心的工作。喷水,修剪枝叶,包装花朵等等。
顾小蔓完成最后的工作,坐在花店的落地窗前。正巧是下班时间,花店前的这条街现在很拥挤。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开着私家小轿车;白领女强人一边拎着公文包行走一边讲电话;高中生背着沉重的书包在街边嬉笑打闹。顾小蔓喜欢一个人呆着想些事情,有时候天马行空,有时候回望过去。
“顾小蔓?好久不见啊!”
刚刚走出花店,顾小蔓便被叫住了。这次是白色的校服和深蓝色的裙子,帆布鞋被刷得很白。顾小蔓记得她好像是叫尤佳央。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尤佳央啊,上次在广场上碰见你和蒋木海在一起。”尤佳央眼神清亮地盯着顾小蔓,又抬头看看花店说,“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顾小蔓点头说,“是的,我在这里工作。”
“好玩吗?”尤佳央好奇地问。
顾小蔓指着公交车说,“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尤佳央身后的女生戳戳尤佳央小声说,“她怎么都不笑,好死板啊,真耍大牌。”
顾小蔓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不是没听见,不是没反应,只不过听多了,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就像是常吃的感冒药,最后也会失效。有什么东西,治愈的效果会一直明显呢。他们说,顾小蔓你真大牌啊。她们说,顾小蔓你真不要脸。开始的时候会蹲在卫生间的小隔间里捂住嘴巴哭泣,后来就算被拽住头发被推搡跌倒在地上都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了。慢慢变得冷漠起来。什么都是有个过程的,到最后终会变成强大的模样。
到了巷子口,卖饼的老伯还在。照常买了几块钱的饼,拎着往家里走。小孩子们呼啦啦地向一处奔跑,脸上的笑容荡漾在风里。
“嗨,你好吗?”蒋木海的单车横在顾小蔓眼前。
顾小蔓抬起头看看蒋木海说,“你们今天是怎么了,挨个出现在我眼前。”
蒋木海微笑,“还有谁?”
“尤佳央。”顾小蔓一边说,一边绕过蒋木海向前走。
蒋木海追上来说,“要去河边吗?”
顾小蔓撕下一块饼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
“上次都陪你去了,这次也陪我去吧。”蒋木海不死心地追着顾小蔓说。
顾小蔓绕过蒋木海,看看他的单车跳上后座,对着他打了个响指说,“走!”
风吹起了少年的衣角,宽大的白色T恤轻轻挨着顾小蔓的脸。顾小蔓很不道德地用沾满油的嘴角蹭蹭少年的衣服。
走在石子路上有些搁脚,顾小蔓抓着蒋木海的手臂向前走。
“有什么事情吗?”顾小蔓问。
蒋木海摇头说,“就是心情不好。”
顾小蔓坐在石头上不愿意再走了,“心情不好也要有个原因。”
“快高考了。”蒋木海望向远方,“不知道去哪里。”
“难道你的成绩很烂?”顾小蔓看着蒋木海说。
蒋木海不语。
“那是怎样?”顾小蔓问。
“最近怎么样?”蒋木海绕开话题。
“很好。”顾小蔓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她抬头看看蒋木海,不知怎么安慰,便低头把玩手边的石子。
蒋木海抬手揉乱了顾小蔓的发说,“明天周末,你有空吗?”
“高三有补课,你要去上课。”顾小蔓答。
蒋木海低头。
夕阳要淹没在那座山下了,山脚下行驶过的拖拉机发出‘突突’声。老伯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身上有点脏的灰色汗衫积满了汗水,落满灰尘的黑色发旧布鞋拖拉在脚上。快要变灰的天空上,飞翔着几只盘旋不落的老鹰。
有时候心情会突然变得不好,像暴风雨前灰色的天空。呼吸着沉闷的空气,蒋木海歪着头靠向顾小蔓。脑袋里忽然混沌起来,心口传来没有办法制止的钝痛。
3.
躺在收拾整洁的床上,顾小蔓磕了眼。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铃声大作,顾小蔓抓起来看见了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
“顾小蔓吗?”耳边传来微甜的声音。
“你是?”顾小蔓问。
“我在你家楼下,快点下来吧。”
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顾小蔓打开手机的灯光照着脚下的路。经过住户家门口的时候,可以听见屋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父母教导小孩学习的声音,一家人其乐融融。
顾小蔓刚在门口站稳,一个人影扑了过来。肩膀上有温热的感觉,缓缓地流淌至内心。顾小蔓轻轻拍着女孩的背,抚顺她凌乱的黑发。仰头看看今晚的夜空,明亮的月牙,几颗稀疏的星星。没有云朵,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要喝啤酒吗?”顾小蔓扯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问道。
女孩点头微笑。
顾小蔓牵起尤佳央的手,往巷子口的小超市进发。不闻不问刚刚的眼泪是怎么回事,信任来得太快会让人措手不及。更多时候,顾小蔓也喜欢把自己的事情,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依赖着别人给予的期许与温暖,只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顾小蔓更多的表情是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心里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买了两扎啤酒,拎着原路返回。只是顾小蔓手里依旧牵着尤佳央。
明明是个温暖的人,明明想要做个温暖的人,生活却磨掉了该有的棱角。硬生生地将一个人变得冷漠,变得世故。
顾小蔓坐在地下抱着啤酒细细翻着抽屉,寻找开瓶器。尤佳央盘腿坐在顾小蔓的床上,环视着这间狭小的屋子,眼神落在顾小蔓的背影。
“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尤佳央开口问。
顾小蔓一面摆弄着有些破损的开瓶器,一面说,“你想说自会说的。”
“我爸妈离婚了。”尤佳央说。
“就为了这个吗?”顾小蔓放下手中的啤酒回头看着尤佳央说。
尤佳央看着顾小蔓的眸子说,“他们一直不合,可是因为我才撑到现在。妈妈刚刚跟我说,她撑不下去了,她遇见了自己的爱人,明天就要走了。”
顾小蔓递给她一瓶啤酒说,“我爸去世了,因为打我妈。我妈拿着桌子上的花瓶向他砸的时候,他没来得及躲。警察说我妈是正当防卫,说我爸精神不正常。”
空气里流动着淡淡地啤酒花的香味,晚风吹着窗帘轻轻飘动。
“那你妈妈呢?”尤佳央问。
顾小蔓继续打开下一瓶啤酒说,“出国了,受不了刺激。”
尤佳央小抿一口手中的啤酒,“那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觉得麻烦。”顾小蔓说。
尤佳央似懂非懂得点点头说,“其实我很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顾小蔓喝掉半瓶啤酒,擦掉嘴角的泡沫问,“你觉得这是幸福吗?”
“最起码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尤佳央说。
空了的啤酒瓶,像是感情用掉之后的内心。沁人心脾,却也只是有个空壳了。有很多人说过,累了疲了就睡一觉,明天是个晴天,会忘记今天的事情。那么,谁要做橡皮擦。顾小蔓靠在窗户边上,望着熟睡的尤佳央。
一夜未眠,却不觉得疲惫。顾小蔓下楼的时候看见很多家长拎着书包送孩子上学去了,在隔一条街的杭州小笼包店买了早餐。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凉的,顾小蔓裹着薄外套往家的方向走。
“尤佳央在你家吗?”单车瞬间挡住顾小蔓的去路,提在手中的豆腐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豆腐溅在了顾小蔓浅蓝色的牛仔裤上。
“在。”顾小蔓绕开蒋木海的单车。
蒋木海跳下车跟在顾小蔓身后说,“你怎么没有通知我?!昨天晚上她爸爸妈妈找她找得快疯了!”
顾小蔓不语,远远看见尤佳央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
蒋木海推着单车跑到尤佳央面前。顾小蔓坐在马路沿上,打开快冷掉的塑料袋,抓出一个小笼包往嘴里塞。
有时候觉得是已经追上与一些人的距离了,可是明明还差那么远。
翻着手机里的电话薄,明明只有一个妈妈的电话。望着蒋木海牵着尤佳央远去的背影,顾小蔓胡乱摸了摸脸上细小的泪珠,继续狼吞虎咽小笼包子。
是谁说遇见了就一定美好呢。
4.
摆放在保鲜柜里的蛋糕发出诱人的奶香味,新鲜的水果整齐的排列在蛋糕表层。插上几根蜡烛,许个愿望,互相抹着蛋糕,是形式上的过生日。陪伴在身边的人,才会是微笑的起因。
顾小蔓不记得这是已经是一个人过得第几个生日了。就算从前在家,爸妈也忙得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拿出这个月的工资,顾小蔓买了一个满是水果的蛋糕。
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树叶,顾小蔓心情好起来。这个城市快要进入深秋了,蒋木海再也没有骑着单车经过楼下。卖烧饼的老伯在一边的空地上架起了煤炉,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蹲在煤炉边上抽烟取暖。小孩子们穿了厚厚的羽绒衣,学生们开始将单车锁进地下室乘校车上学。
顾小蔓每天习惯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来来回回骑单车的少年,穿娃娃装的少女。而他们就好像人间消失了一样。果然不能太依赖温暖的东西,顾小蔓嘲笑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世界,而自己的弱点就是把所有人当做朋友。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不可或缺。最起码对其他人而言,自己是随时消失都不会被在意的。
那年,顾小蔓以为会和那位朋友一直互相搀扶。可是,后来那个朋友突然之间杳无音讯。在很久以后,也遇见过能谈得来地朋友。只是过了那么几年,也就各奔东西了。第一年还是会打电话的,到后几年大家的生活圈子都改变了,脑海里曾经的朋友就逐渐淡化了。
“嗨,好久不见。”面前出现两双运动鞋。
顾小蔓抬起头,看见少年和少女紧紧牵起的手。再望见的是那两张年轻的笑脸。
“过生日吗?”尤佳央看了看顾小蔓手中的蛋糕盒问。
蒋木海微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用宽大的手掌蹭蹭后脑勺的短发说,“我们真是有缘。”
顾小蔓将蛋糕盒提到眼前说,“有空陪我吃蛋糕吗?”那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微笑。
人生的路上,终究是孤独的。站在路中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是需要一些人来分享喜怒哀乐的。曾有个聊得来的朋友告诉顾小蔓说,真的朋友是可以一辈子陪伴的。
“我们要送你什么呢?”尤佳央轻车熟路地找到顾小蔓家的门。
顾小蔓在包里寻找钥匙,“陪我吃蛋糕就好了。”
“可是我会觉得不好意思啊。”尤佳央嘟起嘴说。
望着进了门依旧紧牵着的两只手,顾小蔓将蛋糕放在化妆桌上。
“你父母呢?”蒋木海问。
顾小蔓低头走进洗手间,好似没有听见蒋木海的问题。
尤佳央扯住了蒋木海的手,给他一个噤声的表情。蒋木海望着顾小蔓的身影,想着什么。
本来就狭窄的屋子,挤进了三个人显得更加拥挤。三人围坐在房东用旧了的毯子上,插上蜡烛,点燃。尤佳央迫不及待地唱出生日歌。烛光打在三个人的脸上,顾小蔓看了看正在专注望着尤佳央的蒋木海,眼睛里有一丝闪烁。
很早以前和妈妈窝在沙发上看过一部电影,叫做《停不了的爱》 。里面有句话说“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顾小蔓忽然就记起了那时候心里的可惜,就如现在心底落下的尘埃一样。
“想要什么礼物呢?我和佳央明天去买。”蒋木海问道。
顾小蔓单手撑着脑袋说,“你们非要送我礼物吗?那就给我一本你们写完的笔记本吧。”
“这是什么礼物呐?”尤佳央说。
“不愿意就算啦。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什么也不需要。”顾小蔓摸摸地毯说。
蒋木海从背后拉过书包,拉开拉链,掏出一本干净的笔记本递给顾小蔓。
笔记本的封面上映着雨中的埃菲尔铁塔,扉页用刚劲的正楷写着[赏读]。顾小蔓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纸面上的字体。
收拾了丢在地上的垃圾,三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顾小蔓仰头看着落了灰尘而变得有些灰的天花板,觉得简简单单生活真好。
“等我们高考完了,带着小蔓一起去游乐场玩吧,晚上去湖边的假山上放烟花,感觉真的很好。”尤佳央提议。
蒋木海笑起来应和说,“好啊。”
5.
顾小蔓抬眼看了看手边的挂历,今天是6月10号。高考的最后一天。顾小蔓拿起准备好的两朵百合步行到学校,坐在一边的亭子里等待。
学校门口大片大片的家长站在骄阳下等待着。路边停着警车,警察靠在警车上聊天。学校门口拉着警戒线。不一会涌出来了学生,家长急切地招呼着孩子。
路过的女孩盯着顾小蔓不停地打量,过了一会才敢走上前问,“你是来等尤佳央的吗?”
顾小蔓点头,迷茫地望着女孩。
“上次在花店门口,我和佳央一起遇见过你。”女孩说。
顾小蔓方才记起是那个说她耍大牌的女孩。
女孩继续说,“佳央没有告诉你,她和蒋木海上个月就已经到美国留学的事情吗?”
捧在怀里的花忽然有点沉,顾小蔓将两朵百合递给女孩,“希望你能去自己喜欢的大学。”不回头地离开人潮拥挤的考试地点。
顾小蔓忽然想到了妈妈。她拖着行李箱,手边挽着个法国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生来就是一个人,无论你身边停留了多少人,离开了多少人。你始终都会回归独自的个体,你终要一个人完成人生这场寂寞的旅程。一个人,要坚强一些。”
这些年,顾小蔓的习惯依然改不了。比如,每天要吃一份巷子口那个老伯卖的饼;比如,早上坐在马路沿上吃小笼包;比如,每天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过来过去的骑单车少年和娃娃装少女;比如,每次见到埃菲尔铁塔总是爱不释手,无论是笔记本还是钥匙链;比如,心情不好就会去河边走走,那里的石头依然搁脚,伸手想抓住谁,身边却没有人;比如到游乐场玩完之后到湖边的假山上放烟火。
这些年,唯一改变的是,顾小蔓换了一份工作。到了旅游公司当导游,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考上了导游证。
顾小蔓今年过年接手的第一支旅游团,是去巴黎的。
站在埃菲尔铁塔下面,顾小蔓想起蒋木海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凌乱的英文“God shall wipe away all the tears form their eyes,and there shall be no more death.Neither shall there be sorrow or dying,neither shall there be any more pain,for the former world has passed away.”教旅游英语的老师说这段话出自《泰坦尼克号》,说的是,“上帝擦去他们所有的眼泪。死亡不再有,也不再有悲伤和生离死别,不再有痛苦,因往事已矣。”
夜晚的埃菲尔铁塔灯火通明,映着整个巴黎都亮了起来。烟火炸开,人群欢呼起来。
因往事已矣,顾小蔓喜欢这五个字。终于还是回到一个人的旅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