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女儿心》月明媚

3、醺醺然的初春的香气

　　师兄们大都比敏语大老大年纪，只除去一位小师兄。
　　小师兄姓沈，名彗星。听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一场亚洲金融危机后，父母跳了海。受过恩惠叔伯兄弟完全没有人收养他。
　　洪先生年轻的时候曾同沈家有过来往，又念旧不忍看他流落街头，于是收留他进了武馆当义子，帮着管理一些简单的帐目。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本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地面，脾气未免有些古怪。彗星身体本长的瘦弱，对武术一道又完全没有兴趣，进门的一套龙虎拳怎么也学不会。一些师兄看不过去过来指点他，他冷冷冰冰。久而久之连洪先生对他也是大摇其头。
　　敏语进师门三天，那套龙虎拳打地虎虎生威。边上的师兄嘲笑彗星，“你学了三个月勉强打下来，人家小师妹学三天，也太丢大男人的脸！”
　　敏语看见彗星的脸色一黯，眼神又有点忧郁，就记住了这个有点脆弱、有点古怪的小师兄。
　　敏语从小同情弱小，同情心泛滥。她打定主意对小师兄好，于是不遗余力地对他好。
　　武馆又有点象军营象寄宿制的学校，衣服自己洗，吃饭在食堂。
　　敏语替师傅洗衣服的时候也常带上彗星的衣服，替师傅熬汤的时候也留一份给彗星。彗星本身不受人喜欢，这下更受人排挤。
　　他本身对敏语就淡淡的，现在越发冷了起来，心里是这样想的：不用你可怜我。
　　这天敏语趁扎马的功夫弄了只小鸡炖蘑菇，香飘四里。
　　正好师父不在，敏语想了想还是端到了彗星的屋里。
　　彗星练完拳回来，推开房门看见敏语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眼睫毛又长又卷，鼻子有点皱皱俏皮的短发衬地她的肌肤白里透红。
　　他从来没正眼仔细看过这个馆里的小公主，这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地有些快。
　　敏语朦胧中睁开眼，彗星连忙把冷淡的架势端起来，淡淡地讲，“小师妹，你来做什么？”
　　敏语这几天已经觉得自己是用热脸贴他冷屁股，见他又是这样，怒目圆睁立时就要发作，忽然又好似想到什么，嘴角一牵，微微一笑，“喂狗。”
　　彗星眉头一皱还没转过弯来，她已经笑出声音来，“小师兄，师父吩咐我给你端汤来，你不识好人心可不叫做狗咬吕洞宾！好了，我要走了，好狗不挡道！”说着跳跳蹦蹦地出门。
　　彗星给她骂地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嘴角也微微有些上扬。
　　门口有探进敏语明媚的脸，“师兄，你见过会笑的狗么？我今天运气好，见到一只！”还没等彗星反映过来，敏语哈哈大笑的声音已经去远了。
　　彗星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活跃、聪慧、明媚的女孩子，她全无心机和掩饰。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好，虽然嘴上凶巴巴的，可是人人都喜欢她。彗星想到自己以前的女朋友飒飒，思想独立，思路清晰，从样貌到气质都是上上之选。可是她太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实总是残酷的，那天他自父母的葬礼上最后一次看见她，黑丝绒的外套让她显得很单薄。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飒飒哭，晶莹的眼泪，彗星记得自己也维持了最后的风度，将她送他的十字架从贴身的胸口娶出来放到她手里，走的时候没有再回过头。
　　“小师兄，想什么呢！包饺子也要专业精神好不好！”敏语也不看他，头也不回，可奇准无比地踹了他一脚，“我们得快点，要不等吃晚饭的时候不够了都来不及包，可不能叫师父看出来不是张阿姨包的，小气鬼师父肯定要扣张阿姨的工资！”
　　彗星点点头，食堂的张阿姨要去医院照料生病的丈夫，全武馆的人都知道这几天吃的饭菜都是小敏语准备的，只她一个人以为自己已经瞒天过海，大家还帮着假装都不知道哄她开心。
　　可见，果然叫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彗星觉得生活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糟糕了。
　　敏语来了，沉闷的武馆也有了笑声。
　　灰蒙蒙的天也有了光亮。
　　彗星看着敏语鼻尖上的汗，想，如果敏语是飒飒，那天她会怎样？她一定不会哭吧，她会紧紧拽他的手臂，狠狠地盯着他讲，“师兄，天还没有塌下来好不好！”就象那天父母忌日他没有去，又算错一笔重要的帐，给师父骂地狗血淋头，站在马路上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可去地时候，她做的那样，闪亮的眼睛，直直地将阳光照到他阴暗的心情全跑光。
　　什么时候开始跟她同进同出地一起练拳，一起做事的，彗星已经记不清楚了，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一个女孩子把阳光带进了他的生命，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
　　敏语包饺子自有一套，先把皮都杆好，一张一张摊开，铺满整张桌子，然后挨个地放陷料，陷料是猪肉白菜，一早起来剁好，手脚麻利看不出来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像个十足的小妈妈。
　　她包的饺子各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饺如其人。
　　敏语满意地看满桌子的饺子兵，又想到什么似的皱皱眉头。
　　“怎么了？你累了吧。”彗星替她倒杯水，“这么多都够明天吃了。”
　　“小师兄，明天我要回家，要开学了，总得回家一次。”敏语抿抿嘴，皱皱鼻子，“真不想回去。”
　　彗星大略也知道些她在家不如意的事，心里觉得好笑，嘴上还是淡淡地讲，“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跟父母哪有隔夜仇。”
　　敏语闪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我聪明机灵、活泼可爱，心肠又是一等一的好，应该很讨人喜欢的是不是，小师兄？”
　　彗星心里咯噔一跳，面孔不由自主红起来，慌忙喝一口水说，“那是自然的，馆里谁都宠着你。”
　　敏语很大人地幽幽叹一口气，转脸看窗外，“可是我的父母不喜欢我，自小就不喜欢。可能是我当女儿当的不够好。我应不应该更斯文有礼一点呢，他们那么喜欢小少爷，那是从骨子里的喜欢，我……”
　　敏语哽咽了一下，彗星觉得自己的心一痛，不自觉握放柔了声音，“不会的，对子女终归要略微严格一些的，你很好，也不用改什么，大家都喜欢你。”
　　敏语地看彗星一眼，下决心似的点点头，“师兄说的是，天又没塌下来，天塌下来我当被子盖，愁也愁不出来，再说你这么难搞的人都夸我了，还有谁我搞不定！”
　　彗星失笑，真孩子气。
　　“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唇红齿白赛潘安。下周卫星公司来挑演员，听说是大制作哦，演个跑龙套的也有出头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别每次都不去，难道你想在这里当一辈子小会计。”敏语循循善诱，“我觉得你的气质同吴彦祖很相近，都是有很淡然的贵族气质的那种，给尔东升看中也不一定。”
　　彗星手指放在嘴唇上，微笑，心想，真是个小妈妈。
　　“嫌我罗嗦吧，切，我还不是为你好！你是不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演员？师兄啊，时代不同了，明星早就翻身当主人了，还有不是光卖色就可以了，也要勤苦努力奋斗终身的。比如德华叔叔，我很佩服他的，出色的艺人也很不容易的，他们都没有休息日的，话又讲回来他每次都比不过梁朝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天生的气质啊还是跟勤奋没有关系，别动，别动，小师兄啊，你也有梁叔叔忧郁的眼神诶！简直天生是当明星的料嘛，以后你当了明星我可有的挣了，用过的毛巾牙刷都可以拿来卖钱，还有很多粉丝会送礼物哦，……”
　　彗星看着她唠唠叨叨，窗口的春风拂过带着醺醺然的初春的香气，心里一个声音又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妈妈。

作者有话说

　　又老了一岁，动作未免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