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黑］那年夏天，我捡到了人鱼》魂晓柒

6、第六条鱼

　　贴有治愈标签的故事，往往是致郁的，情节没个一波三折似乎就走不到终结。
　　黄濑凉太现下的心情就显得颇为纠结。
　　他该高兴的，不是么？
　　小黑子在福利院和孩子们、和同伴们相处融洽，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多就越不用担忧消失后是否无人挂念。
　　只是每每望着小黑子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黄濑总会随即产生一个自私的念头。
　　如果小黑子能一直呆在黄濑凉太的身边，就好了；
　　如果能发现小黑子的好的只有黄濑凉太，就好了；
　　如果小黑子是黄濑凉太一个人（鱼）的，就好了。

　　福利院义工的工作算不得辛苦，却很磨时间。黄濑凉太不知道黑子哲也在忙些什么，只知道两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黑子会被同伴们拉出去玩，连晚饭都顾不得和他一起吃。
　　这些日子以来，黄濑最喜欢和最讨厌的，就是门开阖的声响。
　　开门关门，离别回归。

　　今天，又是一个人在家。
　　拿起沙发上平摊着的浅蓝色围裙，贴服在脸上，来回摩挲。
　　那是小黑子的味道，独一无二的味道。
　　一米阳光照在浅蓝色的围裙上，点点深蓝，逐渐蔓延。
　　黄濑抹了抹眼角，满脸颓然。
　　小黑子应该不需要我了吧，已经没有理由呆在他身边了。

　　***

　　“黄濑君，我回来了。今天给你带了香草奶昔。”
　　黑子哲也推门而入，手中拎着两杯奶昔。最近忙着筹划福利院的小活动，都没怎么和黄濑凉太好好说过话，想他一个人在家无聊得紧，趁着活动告一段落，今天特地提前回了家。只是——
　　“黄濑君。”
　　“黄濑君？”
　　“黄濑君！”
　　黑子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发现黄濑的身影，连带着爷爷的浴衣也消失无踪。
　　黄濑君一定是闲着无聊，偷偷溜出去玩了，一定是这样。黑子哲也一遍一遍如此安慰着自己。
　　手上捧着两杯香草奶昔，面对平时最爱的甜品，黑子却勾不起丝毫食欲。

　　安静的屋室内，阳光一点点隐去，黑夜“披星戴月”地降临。黑子哲也蜷缩在沙发一隅，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充气泳池。
　　多久？多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呆着了。为什么黄濑君还不回来？是迷路了？摔跤了？还是……
　　这段时间，黑子哲也不是没有发觉黄濑的异常，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黑子从未主动询问过，不是不在意，而是害怕。害怕从黄濑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语。
　　比如，小黑子，我想回大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结果等了一夜也没有任何敲门声传来。
　　手掌一片冰凉，浓稠的奶昔早已融化，甚至带了些掌心的余温。
　　黑子哲也恢复成面瘫的模样，比之以往更为清冷淡漠，进行简单的梳洗后，出门前往福利院。

　　***

　　“哟，黑子，早啊！”中村开着嗓子吼道，只换来对方一个浅浅的颔首。
　　“黑子，你昨晚没睡好么？黑眼圈很重啊。”佐藤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子眼下一圈淡青色痕迹，关怀道。
　　“休息一下就好。”冲着中村和佐藤鞠了一躬，黑子转身朝后院走去。

　　“大树，我又回来了。”
　　说着这句话的黑子哲也边扯起一抹苦涩的笑，边顺着树干滑坐了下来。
　　爷爷说过会一直陪着小哲的，结果走了。
　　现在黄濑君也走了。

　　***

　　黄濑凉太觉得自己患了一种不得了的病症，折磨得他死去活来，浑身不舒服。明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回到了大海，脑海中却在叫嚣着回去，回到黑子哲也的身边去。
　　“我已经厌倦了陆地生活，大海多好多自在。小黑子也不需要我了，他已经有朋友有牵绊了。不会再没有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不会消失了也无人挂心，那样我就放心了。啊，呵呵，说不定以后小黑子还会交到不错的女朋友，小黑子这么可爱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一定……啧……”
　　女、朋、友。
　　黄濑咬了咬唇，拿起一直贴身挂于胸前的吊坠。
　　我是人鱼啊，一开始就不可能的，可是好不甘心。在没有小黑子的家里，不知怎的变得好寂寞，好想和小黑子说话，好想知道小黑子什么时候回来，好想和小黑子一起吃饭，好想小黑子的笑容永远为自己绽放，好想和小黑子一直呆在一起。可是我却连一双能随时去见小黑子的修长有力的双腿都没有，还不如像人鱼公主般化为泡沫算了！我是那么那么喜欢小黑子……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好不甘心！
　　就当是最后一次任性吧。

　　黄濑凉太又来到那片海域，怀着与当初同样纠结的心情看到了同样的景象。只是时光荏苒，男孩变成了少年。
　　心不知怎的，抽痛了一下。
　　小黑子不是已经有朋友了么？为什么又蜷缩在树下？这次是为了什么伤心事？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么？
　　【“……黄濑君……愿意做我的家人么？”
　　“以后请多多关照，凉太。”】
　　黄濑凉太，你真是个傻瓜。

　　黄濑迅速游向岸边，费力地穿上浴衣飞奔了起来。不顾沙地磨得硬当做双脚使用的鱼尾生疼生疼，不顾一路走得如何颠颠撞撞，直想快点赶去小黑子的身边。
　　快点，快点，再快点！
　　说好的家人，怎能不声不响地离别。

　　***

　　不顾往日优雅的形象，无视众人讶异的目光，黄濑凉太径直向后院走去。
　　海风吹拂着蓝发少年的发梢、衣角，整个人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小黑子，我找到你了。”
　　少年的身躯抖了抖，却未曾抬头。
　　黄濑一步一步走进，缓缓伸出手来，“哲也，愿意做我的家人么？”虽然我只是条人鱼。
　　黑子哲也透过斑驳的树影，看见拥有一头爽朗金发的男子冲着自己温柔浅笑。不自觉地抬起手来，轻轻覆上。
　　“……好。”少年这样说道。
　　相覆的手，转而十指紧扣。

　　“呐，小黑子，既然是家人，是不是不该用敬称，不该用敬语。”
　　“……凉太。”
　　“小黑子，风太大我听不清。”
　　“凉太——”
　　“太”字还未说出口，一个吻便印了上来。以吻封缄。
　　风拂过，一句“我爱你”不知有否被人听闻。

　　那年夏天，黑子哲也爱上了人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