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公子》华山云

11、宛在水中央

　　或许是大火燃烧树枝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住了上山贼寇的脚步声，也或许是火势使那些人停下了脚步，刘宇和玉子眼前只剩下熊熊的大火，在深秋的天气中将山头烤得火热。火光跳跃在刘宇和玉子两人的脸上，跳跃在山头距离不大的一片空地上，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在火光的强光笼罩下，刘宇回过头向山下望去，那城池中只有零星火把照射着的一切反而变得模糊不清。

　　“看不见城池里军队的行动，但火烧的这么旺，就算是再白痴她们也应该能发现这个山头了。”刘宇望了望闪烁着几颗星的漆黑天空，暗暗握紧了剑柄。

　　玉子直直地望着眼前越烧越来劲儿的火焰一动不动。别看这堆火现在看来似乎越烧越旺，可是为了使它不至于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和刘宇已经在那头将树枝截断，所以它终究也燃烧不了太久。而从山下赶过来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然而等段将军反应过来这边发生了什么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兵遣将又需要一段时间，总体计算下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来得及……

　　刘宇扯了扯玉子的衣襟：“玉子姐，你在想什么？”

　　“刘将军，听我说。”玉子两手猛地紧紧握住刘宇，这激烈的反应使刘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将手缩回却被玉子紧紧拉住不放。刘宇不解地望着玉子，迟疑地说：“玉子姐，你……？”

　　“刘将军，你听我说，你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玉子的表情变得很是郑重：“失了这个山头，还可以请段将军设法再次抢占，而你……你绝对不能有什么不测。假如事情发展到了我们无法应付的那一步，你一定要想办法保全你自己，哪怕是，刘将军，我这条命算不得什么。而你……”

　　“你什么意思？”刘宇本来紧张万分的动作表情突然放松下来，语气变得格外柔和：“我很重要？”

　　“是，就算是……”

　　“在你心中吗？”

　　玉子的话没了下文，她嘴张了半天，看着刘宇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烤出来的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怔了一会儿，眼见着刘宇双突然间异常明亮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定一般，努力咬了咬牙，使劲将刘宇拉近自己一些，斩钉截铁地说：“是！”

　　“真的？”刘宇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显然，玉子的迟疑使得他已经并不太相信了。

　　“是！”玉子又大声说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去除刘宇心中的猜疑。刘宇试探着又重新抬起头来审视。

　　玉子抬起双眼与刘宇对视着，那眼中真诚的目光随着火苗一起攒动着。慢慢地，笑意慢慢从她脸上扩散开来，清丽的面庞上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喜悦。她凑近了刘宇一些，又近一些。

　　两人距离很近地面对面站了好久，就好像突然间忘词的小丑一般不知所措。

　　“你……”在玉子目光的注视下，刘宇终于败下阵来，他低头想要躲开。

　　“我可不可以称你一声‘宇’？这是我多天以来心中最深处的奢望。”玉子拉紧了刘宇的手使得他不能够挣脱：“我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有把这些话语说出来的这么一天，简直不可置信……是，是我顾虑太多，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宇，请允许我这时的无礼……”说到这里，玉子突然倾身上前，一把将刘宇紧紧拥住不放。

　　“玉子姐，其实……”

　　“宇，听我说。”玉子把嘴凑到刘宇耳边低喃着：“一会儿，如果火势熄灭，敌军冲了上来，我们得冲杀下山。我来掩护你，你不要回头，不要顾及我的死活。能够用生命来换来你的活路，我只会感到欣喜。”

　　玉子转了转身，让自己面对着燃烧的火焰，看着火势一点一点儿地低落下去，情知时间不多了。而那边却依然没有厮打的声音，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将自己的双臂收紧了一些：“在最后的时刻，可不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我能……吻你一下吗？”

　　“嗯。”

　　“宇？”玉子的声音中带着分外的惊喜：“你……”

　　刘宇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在微火的照射下，他侧部的清晰轮廓分外明朗，略红的面色给原本秀丽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可爱。只是那漆黑的双眸中隐隐闪动着泪光：“玉子姐，你以为让我面对着火焰，我就不知道这火快燃尽了么？越来越冷的空气难道就不会给我报个信？还有，你是不是能看见，那些人……上来了吗？”

　　“提着灯笼的，举着火把的，都有。”玉子拍拍刘宇的脊背叹口气说：“开战了。”

　　“你还没有……”刘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来不及了，我，我还可以等到来生。”玉子将刘宇扶起来大步向前走去，放大了声音说：“记住，宇，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突围出去，就算是，就算是为了我……”

　　“你们两人在这里干什么！”一声断喝惊醒了原本已经存了慷慨就义心思的两人。刘宇慌忙回身，看清楚了之后和玉子异口同声惊讶地喊：“段……怎么是你？”

　　段仪皱了眉头迈过还在零星燃烧着的火苗走到愣住的两人身边看了看，来到刘宇面前说：“战神之子，大敌当前，请自重些。”

　　刘宇收起刚才一时之间流露出来的惊讶，将头扭到一边去。

　　段仪不在乎地笑了笑：“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唉，现在不在军营里，我也不是在给你下命令。这么说吧，其实我对待你就像是对待一个晚辈。不管怎样，刘匡磊将军都是我的朋友，你……”

　　刘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段仪注视了刘宇一会儿，索性不再多说什么，回头看了看自己带上山来的军队说：“你们就在此按令行事。”又转身对玉子说：“将刘将军带下山去。”

　　“是。”玉子低头领了命，来到刘宇面前说：“小将军，我们走吧。”

　　刘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玉子：“你叫我什么？”

　　“小将军，请随末将下山。”玉子后退一步拜倒在地。

　　刘宇向前一步，皱了眉说道：“玉子姐，你明明……”

　　玉子将头埋得低沉：“小将军，末将断不敢当。”

　　刘宇稳定了一下心神，抬头望着眼前已经燃尽了的糊黑的一片余烬说：“玉子姐，你在路上帮了我很多，这个称呼我也用了一路，你是当得起的。”

　　“是。”

　　刘宇向前走了两步，就在要从玉子身边跨过的时候，又很不甘心地转了回来：“玉子姐，你刚刚明明说的，我……”

　　“危急时刻最后关头的话岂能当真？”玉子两手在地上紧紧攥起，勒出了手背上的青筋：“小将军，还请自重。”

　　“自重？”刘宇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他踉跄了几步，猛转身狠狠瞪着段仪看了一会儿，狠狠一甩胳膊扭头踏了几步又停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会走，你们不用送。还有，”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似乎在拼命隐忍着什么，然后说：“我的身体已经很好，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