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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笼中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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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每次武悦看到欧君易的眼神,都会想到一句歌词。
你要告别了,故事说完了。
明明已经过了喜欢记歌词的少女时期,可是武悦就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
虽然跟他父母说自己离过婚的确是应该的,但是她完全可以说离婚有一段时间了,或者根本不提。她又恰好是在欧母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说的。
武悦想过几种欧君易生气的可能性。
一是不正面回答关于结婚的问题,自己像是在玩弄他。
二是他真的对自己有点感情了,可是用了这种方式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武悦都觉得对欧君易来说挺严重的。
在感情的事情上,可能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用心过,所以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样表达自己,可是生气起来,是绝对比谁都厉害的。
因为难得认真一次。
宣炜的电话,是在别昕丽缠着武悦求工作经验的时候打过来的。
武悦挂了电话之后脸都绿了,吓得别昕丽半天不敢吭声,武悦坐在凳子上缓了十来分钟,二话没说抓着包就跑出去了。
结果还是没能赶上宣母的最后一面。
武悦赶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了,医生和护士都沉默的站在那儿。
宣炜体力不支的倒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而宣父,就那么握着宣母的手,好像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一瞬间,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甚至有些后悔这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医院经历这种事情,但是正是因为不是她至亲的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去表现她内心的翻滚。
到最后,她只得沉默。
宣炜也好,宣父也好,医生也好,护士也好,武悦也好,都没有开口。
没有人开口打破僵局,也没有人去计较这种时候为什么是她这样一个外人急匆匆的赶过来。
武悦知道这样的表现是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宣家的儿媳妇,但是这有这时候,她不想否认。
她也曾爱的这么美好。
“小悦,”宣炜忽然强撑着站起来,拍了拍武悦的肩膀,“我们先出去吧,让爸再陪陪妈。”
“……嗯。”武悦半天没缓过神,看着医生和护士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去,她才提步跟着宣炜一起走出去。
医院还是那么嘈杂,门里门外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是,地球离了谁不是照样转,这些伤心的不伤心的人也会重复着一尘不变的生活。
“我去买热饮,你喝什么?”宣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还是我去吧。”武悦只是拍了拍宣炜的肩膀,“曼特宁是吧?”
“是……加奶不加糖……”宣炜僵了一下,在武悦转身的一刹那掉了一滴眼泪。
曼特宁,一直以最独特的苦表现最独特的甜,被人们比作生活。
这是宣炜最爱的一种咖啡。是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是听说母亲撑不住的一刹那,他是真的很想抱着头痛哭。
全世界最爱她的女人,再嫁给他父亲之后,现在还要离他而去。
他真的很后悔,在她还健康的时候,没有多陪陪她,在她还年轻的时候,没有对她有耐心。
如果回到前几年,他一定不会仅仅因为失恋就一个人躲到英国去疗伤。
如果回到青春期,他一定不随随便便就对他的母亲大吼大叫无理取闹。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来没有怪过他,就算他错的多离谱母亲还是深爱着他。
就在武悦报出曼特宁三个字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该死。
这短暂的人生中,他为母亲做的太少了。
葬礼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武悦只是陪宣炜说了几句话就回家了。
别昕丽没打电话过来问一些有的没的,欧君易也没有在客厅等她回去。
武悦想敲开欧君易的门,跟他道个歉,可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最后也只能叹叹气,回自己房间洗澡睡觉。
半夜,武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武悦穿好衣服出房间的时候,欧君易已经在武悦房间门口站着了。
了然的对着欧君易叹了口气:“我去开门,你先回去睡觉吧。”
欧君易也就看了武悦两眼,转头回了房间。
找到这里来的,自然不会是欧君易的朋友,来找的人肯定是武悦。
下楼的时候武悦粗略的想了想来这里的会有谁,如果是宋季蕾,自然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敲门,而唐枝敲门向来文雅,可能敲一晚上他俩都不会听到,宣炜现在必定忙着处理宣母的事情,最可能的就是他那儿出事儿来找武悦帮忙了。
这么想着,武悦又加快了脚步。
结果门一开武悦就愣了,门口站着的是任谦。
任谦身后还有辆车,车停的歪歪扭扭的,任谦自己也是一身酒气。
“你怎么回事儿?”武悦扶住任谦就开口问道。
“我怎么了……应酬完了我回家啊……”任谦不满她的质疑,还皱了皱眉头。
武悦想了想,虽然她和任谦离婚了,但是总不至于恩断义绝,任谦喝醉了酒,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扔到外面也不好。
叹了口气,任命似的到厨房给任谦倒了杯水,回忆着家里还有没有醒酒汤。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着靠着沙发快睡着的任谦,武悦吸了吸鼻子,给任谦找了个毯子,出门买药了。
门口就有药房,虽说是24小时营业,可是根本就不会营业到半夜。武悦只能跑远了点儿找到平时很少去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酸梅膏往回走。
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儿刺人,何况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和随手抓来的外套。
武悦缩了缩脖子,想着一会儿该不该给沈紫灵打电话让她来接人。
虽然沈紫灵清楚任谦对武悦的感情,可是当着武悦的面一次又一次的揭她的伤疤自然不好,任沈紫灵再怎么坚强也会受不了的。
武悦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怎么也能摇身一变成了万人迷。
这滋味儿可一点儿也不好受。
走到门口的时候武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是硬是没能说出来到底哪儿不对。接着一开门,看到欧君易坐在沙发上,武悦一下知道刚才哪儿不对了——任谦车没了。
武悦忍着怒气,走上前:“他人呢?”
“你说谁啊?”欧君易本来一肚子火,听武悦这么问更怒,“你前夫还是你情人啊?”
“欧君易!”武悦忽然特别生气,她知道不单是为任谦的事儿,还有她对欧君易任性的愤怒,“他是我前夫怎么了?我答应跟你试着交往,我去找过他吗?我跟他有什么吗?他喝醉了来找我,一声儿不吭把人扔外面,出事儿了人家当然不会骂你,骂的是我武悦!”
欧君易斜着眼睛睨她:“嘿,我还奇了怪了,他好好一大男人醉了不去找自己家的,跑来找你干嘛?!”
武悦听着他的质问脑袋都快炸了。
本来欧君易就觉得她在外边儿有事儿,虽然送她回来的是宣炜,可是欧君易不知道,想哪儿去了都不一定。之前又在他父母面前闹了那么一出,也难怪欧君易生气。
可是武悦是真怕任谦出事儿,她不知道事后要怎么跟沈紫灵解释这些破事儿。
武悦最终恨铁不成钢的剐了一眼欧君易,怒气冲冲的跑出去找任谦了。
也多亏任谦自己明白,就算不省人事了也还是潜意识里保护自己,车开出去没多远就停在路边了。
武悦开车门看了眼又一次睡着的任谦,真说不上到底是谁欠谁的。
沈紫灵估计看着任谦没回来也着急,就没睡,武悦电话打过去没几秒就被接起来了。
那边电话一挂就开车出了门,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看着任谦没事儿,沈紫灵也松了口气。
武悦看着沈紫灵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忍心:“你们俩……还好吧?”
沈紫灵苦笑了一下:“就那样吧,上次他来找我,说以后就跟我一起过了,我就觉得肯定是你跟他说过什么了,可是我知道他对我没感情啊,装也装不出来的。”
“……”武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这个恰好是因为自己才陷入困境的女孩儿。
她这么难过,是因为任谦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这么难过,到头来却也只能对自己倾诉。
武悦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紫灵越来越有好感的。
可能是因为她毫不在乎的来找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她露出的坚定的表情,更或许是最近武悦身边有了个别昕丽做对比。
只是无论原因是什么,武悦真的越来越心疼她。
“好好过吧,相信他,给他时间。”武悦叹了口气,“毕竟,伤口愈合也是要时间的。”
“嗯,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沈紫灵抬头看向武悦,眼里没有一丝退缩。
“紫灵,你是个好姑娘。”武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委屈自己了,真的受不了的时候,就放手吧。”
“你不明白,悦姐,”沈紫灵摇摇头,“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放手才会真的受不了。”
怎么会不明白呢,她比谁都明白。
只是她没有沈紫灵这么感性,坚持了很久还是决定放手。
沈紫灵是在和任谦的感情战斗,她是在和自己战斗。
武悦从来没有把心底的话说给谁听过,她知道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任谁听了都不会理解。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用一两句话都能说干净的童年,给她带来的到底是多大的伤害。
她做不到把这些过往都化成力量,勇敢的向前,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缩进壳里,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她谁都不怪,不怪父亲,更不怪母亲。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早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耗尽了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期待。
武悦叹了口气,对沈紫灵勉强的笑笑:“你把车停我院子里去吧,然后别叫他了,直接开他车回去。”
沈紫灵应了一声,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悦姐,你没事儿吧?我觉得你脸色不大好。”
武悦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了,你也知道我家住哪儿,我自己走回去,你停了车就快回去吧,我就不招待你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许久,才听到身后憋出来一句关心:“姐,别太累了,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