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栾大秋

6、毒

　　武悦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字正腔圆的“哼”。
　　有点儿好笑的把客厅的帘子拉开，看了眼坐在那儿看电影的欧君易：“鼻子痒？”
　　欧君易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冷不冷啊，抱着不是挺热乎的吗？”
　　这回武悦是真的想笑了，可是笑出来又怕伤欧君易自尊，只能憋着：“哟，吃醋了？”
　　结果把欧君易吓得够呛：“等等等等，我干嘛要吃醋啊？难道我真喜欢你？不不不，我才认识你几天啊……”
　　“当初不是有个人跟我说，自己不相信日久生情那套吗？”武悦彻底憋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那家伙是忽悠别人的，我总不能连自己也忽悠吧！”欧君易的目光更奇特了。
　　武悦想了半天，决定不告诉他这只是很正常的占有欲，和吃醋没啥太大的关系。
　　毕竟看着这只狮子慌张的炸毛也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儿。
　　“哦，那就是，我魅力太大了呗。”武悦笑着挑眉，“或者是你眼光不行。”
　　“……”欧君易忽然扶着下巴看了武悦半天，“我也觉得我眼光不行。”
　　什么叫自讨苦吃……武悦无奈的看了看天花板：“其实我觉得吧，你眼光算不错的……”
　　欧君易用很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大量武悦。
　　武悦被盯得发怵，抖了抖身子转身就走：“我先上去。”
　　“等等！”欧君易在后面叫她她没答应，他索性就跟去她房间了，“你还没跟我解释呢。”
　　“祖宗啊……”武悦现在又后悔自己没告诉他真相了，“解释什么？”
　　“我这感觉算不算爱？”欧君易有点儿兴致勃勃，“那原来我以前对我那些女朋友也是爱的？”
　　没想到这家伙占有欲还挺强。
　　不过占有欲也是挺正常的事儿吧，不然那些没感情的夫妇怎么会那么介意第三者。
　　武悦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算不上吧，只是喜欢。有的时候对自己的东西会有很强烈的占有欲嘛，对人也是一样的，我现在算你半个女友，所以看到我和别的男人亲热，你会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欧君易想了想，也觉得这个解释不错。
　　然后故作严肃的看着武悦：“那，我们再说说刚刚那个男人？”
　　武悦不知道他是不是没看出来宣炜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也怕欧君易难为他，就没都说出来：“我前男友，他……他母亲病危，我只是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母亲病危，你抱他就有用了？”欧君易在某些方面又敏感的要命。
　　武悦被他问的一愣，也没注意到欧君易从楼上看完全是自己主动。
　　欧君易又冷哼了一声：“别扯那些温暖什么的，又不是真冷，抱一抱就有用了？分明是你自己对人家还有感情，把持不住罢了。”
　　分明是有感情，把持不住？
　　那把持不住的根本就不是武悦，而是宣炜了。
　　武悦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这么迟钝，差一点儿就被宣炜攻下了城墙。

　　第二天果然有点感冒了，武悦从来不觉得生病有小病大病的分别，就请了假去打了针。
　　结果下午一到单位，就觉得大家都在议论些什么。
　　她一坐下来旁边的同事就问她知不知道有关欧君易私生活的事儿。
　　她当时还以为被同事知道了自己和欧君易同居的事情，紧张的要命。后来才知道同事这么问她只是因为她最近在负责的单子是俊逸公司的，所以好奇会不会和欧君易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武悦就有些牵强的笑着摆手说怎么会人家可是老总，怎么也轮不上她知道啊。
　　其实武悦也有点儿心有余悸的。
　　虽然欧君易不是大明星，不至于走在路上大家都认识他。
　　可是自己单位是搞传媒的，全公司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认识欧君易这个人的。欧君易又坚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她真的有点担心被发现。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只是觉得还没确定关系呢自己这边传出来的话对欧君易的名声可能会有影响。
　　谁知道同事忽然神神秘秘的说今早欧君易对外宣称自己有老婆了。
　　武悦忽然觉得脑袋炸开了。
　　倒不是怀疑欧君易其实已经结婚了什么的，只是摸不透欧君易这么做的理由。
　　虽然武悦基本上是比欧君易自己更知道他对她的确谈不上爱情，可是如果欧君易真的认准了自己对武悦的感情，估计是谁说都不会听的了。
　　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新闻爆出来欧君易的妻子就是广播电视台的那个广告策划武悦。
　　武悦这次真的是后悔这么草率的决定和欧君易这种有名气的人交往了。
　　欧君易太说风就是雨，又那么幼稚，那么固执。武悦觉得她对任谦对宣炜都有办法，可是对欧君易就是没办法。
　　他的蛮横又带着点儿不讲理，能怎么办呢。
　　他们斗嘴都一般是武悦服软，这种事情上更不可能是武悦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任谦和宣炜就够她受得了，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欧君易，怎么想都觉得头疼。
　　“怎么了，摆着个臭脸给我看。”来接武悦的欧君易得瑟的很，“有没有觉得我今天特别帅？”
　　“欧君易，我跟你谈个事儿，”武悦表情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你真一点儿都不觉得今天自己做的事儿有什么不对的？”欧君易忽然黑了脸：“你是指我对外宣称我已婚的事儿？”
　　武悦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嗯。”
　　“我不是怕你胡思乱想才跟外边儿这么说的吗！”欧君易不爽的呼了口气，“我以为我要做的足够好你才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给你个后盾你还觉得我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武悦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什么？”欧君易的语气一点儿也没和缓下来。
　　“你为我做这些都是因为你觉得你喜欢我，”武悦叹了口气，“可是这些只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无非就是你发现你对我的占有欲罢了，和你对我有没有感情没有关系，你觉得你这样值得吗？退一百步说，如果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为了对得起你自己说话你是不是要立马找一个不管有没有感情的女人做妻子？”
　　欧君易这次真怒了，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那你要我明天再跟大家说我昨天跟你们开玩笑呢其实我没结婚？！”
　　武悦揉了揉眉头，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吧，你对我真的没什么感情。”
　　欧君易有点儿恶狠狠的看着武悦：“我对你有没有感情好像该我说了算吧？”
　　“我还有点儿事儿，你自己回去吧。”武悦终于放弃了和他沟通，有些无奈的下了车。
　　红色的法拉利在她关好门的一刹那飞奔而去，一点儿留念都没有。

　　那天和欧君易分开之后武悦去看了宣炜的母亲。
　　后来仍然是宣炜送她回的家，武悦不知道欧君易有没有看见，但是她知道欧君易是在家的。
　　就算没有去留意欧君易的房间是否亮着灯。
　　可是家里有另一个的感觉是那么的鲜明，想无视都难。
　　这也算是欧君易的优点，无论怎么冷战怎么生气，也不会夜不归宿。既然决定和武悦试一试，他就会全力以赴。
　　武悦不说，但是她都看在眼里了。
　　宣炜的母亲暂时转出了重症监护病房，他们都很高兴。
　　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想这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也没有人会出来打破他们的和谐。
　　宣母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但是看向武悦的目光带着藏不住的暖意。
　　武悦没有解释什么，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故意做出一些和宣炜很亲昵的举动。
　　她不是想让宣炜误会什么，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她真的没办法拒绝宣母那种热切的目光。
　　就算明明知道这样下去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宣家的两个男人，无论是宣炜还是宣父，这几天都显得很神清气爽。
　　也许宣父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可能是宣母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了，所以他想清爽的陪她走完。
　　而宣炜，大概是这么多天终于对母亲的事情释怀，人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又恰逢武悦偶尔向他示好，心情也变得不错。
　　“阿姨，吃苹果吗？”武悦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基本是每天都在医院。
　　“……”宣母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话，最后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武悦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沧桑。
　　宣父话本来就少，现在更是说不出什么，这些天他一直都是靠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静静的握着宣母那只吊针头的手，把它渐渐捂热。
　　武悦忽然觉得鼻酸，眼睛涩涩的。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哭出来了，不论是感动还是伤心，都不会好。
　　有些勉强的对着两个老人笑了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出病房眼泪就忍不住奔涌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是感动还是伤心她是真的自己都分不太清楚了，她就是想哭，想吐，想把听到的知道的全部都呕出来。
　　可能是羡慕。
　　也可能是对自己的唾弃。
　　武悦跌跌撞撞的冲进洗手间，找了个单间就随意的撞了进去，对着马桶一通狂呕。
　　是真的很难受，那种想要把心都呕出来的感觉。
　　她知道，她是放不下宣炜的。
　　无论是不是真的对宣母有那么深的感情，她努力在宣炜面前做出一个女强人的样子，冷冰冰的对待他，可是其实内心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他，想要抱抱他。
　　其实她更放不下。
　　如果说对宣炜的爱是一种毒药，她想她一定是中了很深的毒。
　　这种慢性的毒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她的身体、她的心灵、她的灵魂、她的全部。